从百草寺回皇宫的一路之上,御逸一句话都没说。越然知道他在想事情,所以也没说话。其实越然的心绪更加烦乱,这一天之中发生的事情,有一些是他之前就预料到的,但也有一些是始料未及。越然最先想的还是皇后的事情,从越然得知她私藏鼠妖开始,越然就悄悄派了得力的人去详详细细的查了皇后从黎国到赤焉国这几年之中所做的一切。很快越然就发现了皇后的很多秘密。包括她与黎国太傅博安公的通信,包括博安公等人通过各种手段收买的赤焉国官员,包括苏远为皇后办事,甚至还包括皇后以前在黎国做过的一些事情。越然知道的越多,就越是惊异。他从没想过,自己的身边,竟然有一个如此精于心计的女人。原本越然想要在皇后策划的事情发生之前就阻止她,可整个事情之中还有两个疑点,越然没有弄清楚。一是皇宫中的鼠妖当时说的,皇后等待的那个日子。皇后到底在等待什么,她要那鼠神的肉身真元到底做什么用,甚至于她为什么会知道关于兽神真元的事情,越然觉得这些都非常重要。第二件事,也是越然最想知道的,那就是皇后究竟有多大的影响力,或者说,现在的黎国那股权势在赤焉国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在此之前越然也仔细的权衡过,如果任由皇后搅闹,也许朝堂上,百姓中都会有些微词,事情如果出了,皇后的身家性命,赤焉国与黎国的交好,可能都保不住。可若是在之前就阻止了这些事,那么很多东西就不能浮出水面,赤焉国,也从此会落下难以磨灭的隐患。最终越然还是不顾越永几人的反对,决定趁这次机会,清理一下朝廷中的隐患。就算是以身犯险,却也能保赤焉国日后的安稳。越然重重的叹了口气,最令他想不到的,自然是那些鼠妖的事情。没想到黎国大将军杨月晋竟能利用鼠妖。今日如果不是有御逸在,恐怕赤焉国已经易主了。想到这里,越然摸索到御逸的手,紧紧的握住。没想到御逸却立即把手抽了回去。“怎么了?”越然望着他问。天色虽然已经晚了,可借着龙撵内暖炉的火光,越然还是看得出御逸脸色苍白。越然心疼的伸手轻轻抚过他的脸颊,柔声说,“你别想太多,要是累了,朕抱着你睡一会儿。来。”越然说着要去抱他。御逸摇摇头,挡住越然的手,轻声说,“会弄脏陛下的龙袍……我没事的。”越然这才想起,方才拉着他上龙撵的时候他似乎也很犹豫。越然一把抱住他,低声说,“兔子,忍一忍,等回到祥轩殿,朕再把你洗的干干净净的。”御逸这才轻轻依偎着越然,缓缓的闭上双眼,不多时就睡着了。等御逸再睁开眼,已经身在祥轩殿的浴室中了。越然把御逸和自己都仔仔细细的洗干净,然后又把他抱回到龙榻上。安稳的躺下之后,越然才觉得疲倦。他轻轻握着御逸的手问,“舒服些了么?”御逸浅笑着,轻声说,“多谢陛下。”越然一皱眉,“你这兔子,谢什么。真要说谢,也是朕要谢你才对。”说着,越然凑近御逸,在他耳边低声说,“今天若不是你出手灭了那群鼠妖,赤焉国危矣。朕要感谢你,赤焉国万千百姓都要感谢你。”御逸轻叹了口气,说,“当年农亦兄说要离去时,我也未曾想过他与我告别,有何用意。如今想来,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未能照顾他的族人……这些事本不该发生的,陛下又说的什么感谢……”“御逸。”越然抚上御逸的脸颊,看着他,沉声说,“当年那鼠族兽神也未必能想到今天的事。鼠妖们是自作孽,他们也是受人摆布。等朕派人去调查清楚这事情的始末,再从长计议。”“陛下不必派人去冒险……”御逸苦笑着说,“只需等那狐仙大人再来,一切大概就都清楚了。”越然问,“那人自称是狐仙大人,御逸你以前没有听说过么?”“所有灵兽之中,狐族最多,灵性通常也较其他族高一些。可他们到底是何人点化,我却从来都不知道。以那人的法力来看,我猜……”御逸又叹了口气,才说,“那人大概就是狐族的狐神……”“如此说来,”越然略微思考,说,“他说你们是同类……都是兽神?”“大概如此。”御逸说,“如果不是,我可就真的想不出他到底是什么人了。”、越然望着御逸,问,“你们兽神之间,没有什么联系么?你不是说过,你和狼神虎神都是至交好友,他们会不会知道一些这个狐神的事情?”御逸皱着眉头想了想,“我熟识的兽神之中,冰原雪狼见识最广。可却也从未听他提起过狐族兽神。而且……那狐仙大人……”越然等了半天不见,御逸却停住不说,越然有些焦急的问,“他怎么了?”御逸望着越然,低声说,“今天我看他头上带着的那帽子,是冰原狼族灵兽的白狼皮毛……”听他这么说,越然也是一惊。“白狼的皮毛,即使是在冰原上,也是十分珍贵的。”御逸接着说,“按他们狼族的规矩,在与异族的争斗中战死的白狼才能留下皮毛。上次我去冰原的时候雪狼兄还带我去看过,他们总共就只有三张这样的白狼皮毛。当时卓安兄想要一张,雪狼兄说按规矩,只有打败了他,才能得到那皮毛……”越然凝神听着,接话道,“这么说,那狐狸是打败了狼神才得了那皮毛?”御逸叹气道,“无论输赢,如果那毛皮是雪狼兄赠给他的,那说明雪狼兄认同了这个人……他可能……真的不是坏人……”越然抬起手轻抚的脸颊,柔声说,“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也就不用担心了。今天朕看那狐狸,却也真的不像是有什么恶意。朕也要感谢他,要不是他,朕的兔子今天又要受伤了。”说着越然突然笑了起来。御逸望着越然,不解的问,“陛下为何发笑?”越然止住笑声,叹了口气道,“若不是那狐狸,若不是他说的那误会,朕怎么能得到这么好的兔子呢。不管那狐狸到底是什么人,朕也要先感谢他啊。”听越然这么说,御逸也不禁笑起来。笑声渐歇,御逸才又开口道,“巽营的兄弟……不知伤亡了多少……”越然低声说,“原本朕把巽营给了二皇兄,是想让他得偿所愿,与兄弟们在一起,高兴高兴。没想到……这次的事情一出,要数他最心疼了。”“鼠妖下手狠毒,要是我早点发现来的是他们就好了……”御逸小声说,“那样的话,巽营的兄弟许是受伤的就会少一点。”越然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一下他的额头,说,“就算是兔神大人很厉害,也不能事事都料在前面。别自责了,过几日,等良素他们把伤员都处理好了,朕再带着你去巽营,探望那里的兄弟们。”御逸抬手揉揉额头,缩了缩身子,靠近越然。越然把他抱在怀里,摸索着他的后背,缓缓闭上了双眼。祥轩殿顶,一个戴着白色毛皮大帽子的男人笑吟吟的坐起身,抬头望了一眼皎洁的圆月,略微想了一下,轻轻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脚尖点着瓦片,腾身而起,一眨眼,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