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长生殿大门的过道之后,就真正进入了据说是机关重重的“别有洞天”内部,众人的心神就分在了这里面,齐晏紫和欧阳佑带着孙真趁机和阜怀尧汇合在了一起。负责跟着天仪帝的阮鸣毓似笑非笑地睨他们一眼,看得他们下意识屏住呼吸才恶作剧成功似的收回目光。因为齐晏紫和欧阳佑都有武功在身,阜怀尧就止住了他们阻拦的动作,将孙真抱在手里,这么一来有个意外的话,他们两个就不必分心到两处了,而且,比起底牌不少的他来,这两个小辈要比他危险多了。长生殿和铭萝庄的地下迷宫真的有些相似,也是呈圆环状往里绕,不过不是平行,而是漩涡状一圈圈往下走,取代地下迷宫的石室的是一个个凶险的机关,这点在众人经过第一个关卡的时候就深有体会了。阜怀尧想,不管闻人折傲是用什么方法让江亭幽出山的,都不是什么无谓之举,因为同行而来的宿天门门人里不乏机关好手,但是都及不上江亭幽一人的利索娴熟。江亭幽是师从刹魂魔教的一个机关大师的,妻子项文雯又是慕容桀的徒弟,也许刹魂魔教就掌握着长生殿种种机关之术,那么铭萝庄的地下机关迷宫,会不会是闻人折傲拿来试探和江亭幽造诣有一拼实力的苏日暮深浅的炼金石?不过,队伍行进得很快,也折损了一些人,可惜宿天门门人都没什么兔死狐悲之感。沿途很多岔道,闻人折傲似乎知道些什么特殊的规律,选择的岔道各不相同,一路上经过了几个大厅,第一个堆满了金银首饰,第二个堆满了珠玉宝石,当然,上面遍布机关剧毒,几个贪心的都送了命。闻人折傲作壁上观,对那些足以叫人眼红发狂的财富弃之敝屣。第三个大厅里摆满了书架,放置了很多用秘法保存完好的书籍,闻人折傲倒是在这里停留了一段时间,翻翻找找拿了几本书才走。阜怀尧扫视了一下那些书名,各国文字都有,他能看得懂的约莫都是一些医药书籍。第四个大厅仍然是书,不过却大部分是武功秘籍。宿天门门人大把活了上百年的老怪物,时间太多,兴趣消泯得太快,平日里无聊,除了有特殊癖好的之外,多数都去追求至高武学了,此时看到一摞摞或失传或惊世的武学书籍,都忍不住两眼放光。闻人折傲诡秘一笑。阜怀尧有些不太好的预感。果然,闻人折傲开口将大部分的人都留了下来,让他们阻击刹魂魔教的人,干得漂亮的话……这里的秘籍和外面的金银财宝全部随便带走。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宿天门门人都摩拳擦掌兴奋起来。闻人折傲带走的人并不多,除了他们四个“人质”之外,便是碧犀、红艾、江亭幽、和阮鸣毓等宿天门有实权的人,再加上四五个武功修为深不可测的门人,一行十几人继续往下走。地下过道阴寒,长明灯一路高照,如同通往幽冥地府十八重阎殿。闻人折傲微笑着将青铜的平安扣丢进了过道上的一个圆孔里。脚下很快就传来隐隐的震动感,似乎是什么在移动着的动静,维持了好一段时间。江亭幽将手贴在了石壁上,若有所思。阜怀尧蹙了一下眉头,“闻人门主这是在做什么?”闻人折傲回头看他,嘴角轻弯,“阜教主是桀儿的徒弟,算得上是半个闻人家的人,既然来了祖先的墓地,岂能不好好陪陪老祖宗们?”阜怀尧微怔,朝前看去。面前的石壁移动,露出了一个巨大的地下坟场。坟包林立,却没有墓碑,极尽悲怆阴森。……比起闻人折傲这边似乎早有所料前进极快的“捷径”,阜远舟这边就进度慢很多了。而且在进长生殿大门前就遇到了麻烦——那座架在岩层裂缝间的巨大石桥被人生生用内力震碎了。其实一开始众人刚走到这里的时候,都被满满的血腥气和丢到桥下的裂缝吸引了注意力。李大兆站在裂缝边举着火把探下去看那些尸体的服饰,一边道:“是放血来启动机关么?看打扮可能是突厥那里的人,之前突厥宁蚬被池尤屠城放火,估计一部分人就被拖到这里来了……好像还有之前在武林大会上失踪的武林人士……”裂缝很深,所在位置的角度有些东西看不太清楚,李大兆边说着边上石桥准备瞧仔细一些,刚等他迈出一只脚踏在石桥上,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厉喝:“大兆,回来!”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脚下就猛地一空,整个身子瞬间失重,然后又遽然被一股大力扯住,往反方向回去!这一变故让大家都吓住了,一眨眼间李大兆掉了下去,一眨眼又被一道蓝影扯了回来。李大兆被拖回到地面上,惊异交加地看着自己刚才踩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个破洞,四周都是裂纹,差点叫他摔下去和那些尸体一样变肉饼。而他旁边,年轻教主的面色不太好,他伸手把蹲在桥头研究那个狮子机关的苏日暮拎开丢给甄侦,然后一掌拍在桥墩上。“喀拉”一声,整座石桥都粉碎成拳头大的石头往下掉,几息之间将长生殿的大门和这边隔了开来。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苏日暮呆滞了一下,“子诤你在自断前路么?”甄侦将他拎到身后,以免太万众瞩目。阜远舟看他一眼,没搭理,若有所思道:“震碎石桥而不断,闻人折傲的武功修为确实能担得下一个天下第一。”李大兆下盘功夫硬,下脚比常人要重,所以才会将石桥踩出个洞来,换了轻身功夫厉害的,走在上面就没什么事……但是石桥很大,能容纳很多人,人们会下意识三五成众一起过去,当众人一同上桥的时候,内部已经全是裂纹的石桥就会砰然而断。蜚语大力地拍了拍李大兆的肩膀,“李兄弟倒是机警,牺牲你一人造福全教啊!”惊魂未定的李大兆只能苦笑。谢步御在石桥的断口处探究了片刻,不得不承认闻人折傲这一手实在亮得漂亮又震慑人心。闻人折傲敢这么做估计是还有其他的出路,不过现下他们只能往这里进去,只好用爪钩勾住对面的东西,利用绳子滑过或者轻功踏绳而过。长生殿的大门并没有关紧,苏日暮提防着推开之后,看到的是一条土石结构的过道,长明灯一盏一盏延伸而去,启动机关之后即可自燃。——岔道密密麻麻,简直就像是一个蚁穴。可见其工程量之浩大。对着这些岔道,饶是苏日暮也有些瞪眼,沉默片刻之后虎着脸去研究每个岔道的差异。“尊主,要不要分头走?”听枫看得眼晕,问道。阜远舟沉思片刻。宫清却是不认同,道:“分太散了,难以抗敌。”别说是宿天门门人,就是长生殿里的机关也够受的了,他担心孙真的安全,自然不希望随意分兵增加风险度。苏日暮研究完了,忧桑道:“都没有人走动的痕迹,应该是那些兔崽子启动了这里的机关,改道了。”“走哪条路?”阜远舟直接问结果。苏日暮更忧桑了——他家子诤是一天比一天冷淡了——无语地道:“是个阵法,我推算一下生路,甄侦,纸笔。”甄侦跟一个影卫拿了纸笔给他。他就地找个地方埋头苦干了。阜远舟不再看他,让谢步御和蜚语带着人探一下其中两条路,半刻钟之后无功而返。苏日暮默默地其中两条路打了个叉,怨念——这算是剥夺他发光发热的权力么?甄侦顺毛——算了,时间不足,殿下心切,每次等你这么算,第二天酉时早就过了。苏日暮更加怨念了,大受刺激,脑子急转笔下生风,没多一会儿就指定了一条路。阜远舟收回了让谢步御和蜚语继续探路的命令,示意众人走苏日暮指的路。不得不说苏大才子的确被刺激了,接下来的路大有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之意,弹指间几个凶险机关灰飞烟灭,很快就抵达了之前闻人折傲那批人抵达的第一个大厅,这里堆满了金银首饰。——以及众人在对那些金银首饰做出反应之前就不得不集中注意力面对的十几个宿天门门人。见到他们走进这个大厅,那些宿天门门人都露出了贪婪之意,多数目光准确地落在了谢步御、秦仪等“血承”者身上,那种眼神,就像是野兽闻见血腥味一样。饥饿不堪。苏日暮和甄侦、宫清都想到了在停仙宫见到的“肉糜”者吃人血肉的事情,顿觉有些反胃。人吃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对于“肉糜”者来说更像是一种求仙问道的途径,不得不说人性黑暗才是最叫人恶心的。但是当因为琢磨事情而落在最后的阜远舟走进大厅的时候,整个空间的氛围都变了。那些“肉糜”者像是见到了天敌一样,全部警惕了起来,原本各自散落站着的都三三两两开始靠拢,目光齐齐地盯着闲庭信步一般走进来的蓝衣教主。如果说原本“肉糜”者对他们就像是兽群在围捕猎物,那么此刻,他们就从猎者变成了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