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招惹来的吧?”“……”“这是第几次了?”“……”“果然不是个能让人省心的人呢。”温柔的茶道美人把玩着手里的银色飞刀,似真似假地道,眉宇之间拢上一股轻愁,能叫人不忍想为他拂去。“……”苏日暮额头上的青筋跳成十字路口,“别说得你好像没惹过麻烦一样!”甄侦叹了一口气,“我正努力列个名单,写明还有谁是你苏酒才没得罪过的。”苏日暮愤愤不平:“……宿天门不能算。”这是宿怨!宿怨!!“嗯,”甄侦从善如流,“你命不好,惹是非。”苏日暮:“……”恼羞成怒的结果是爆发,爆发的结果是荆麟剑一出手,躺平了一地宿天门门人。作为唯二被宿天门单独调虎离山的苏日暮和甄侦成了全场仅存的还站着的人。甄侦若有所思,“看来你处理麻烦的能力随着麻烦次数的增长而增长。”苏日暮青筋暴起,满脸开满十字路口,“你少吐槽小爷一天会死啊!”“为了避免你惹了更大的麻烦,”甄侦收回了已经抖落到指缝里的毒粉瓶子,走向那个刚才宿天门门人想把他们往里面赶的笼子,“我还是应该多多鞭策你才对。”苏日暮狰狞着一张脸对着他的后脑勺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荆麟长剑。甄侦回头瞥他一眼,无视他手上凶神恶煞的凶器,招猫逗狗状挥挥手,“过来。”苏日暮眼皮子一跳。甄侦温柔地微笑。“……”苏日暮扁嘴,心不甘情不愿地收回荆麟,直接从那些晕死过去的宿天门门人身上踩过去。他们是在早些时候的一处机关里和众人被分开的,宿天门果然会针对四大长老的后裔,将苏日暮逼到了一个石室里封闭了四周瓮中捉鳖——可惜最后他们变成了被抓的那只鳖。“这笼子是怎么回事?”甄侦问。苏日暮直接走进了笼子里。甄侦:“……”苏日暮跺了跺脚下的地面,然后直接把甄侦往笼子里一扯。对方心黑手快,甄侦还未来得及问他这是做什么,笼子的大门就轰然关上,脚下土地瞬间裂开一个大洞,整个笼子都栽了下去。……地下裂洞,深处尽头。一个宏伟的祭祀神台展现在了众人眼前。一十九级玉阶,方形黄金高台,台下方圆十丈之内是平坦的金砖地面,除了那碧玉刻的长蛇栩栩如生地围绕在台子四周,其他的都多有皇族风格,由此可见闻人家族当年勃勃野心。闻人折傲应该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些东西,却又似乎对眼前出现的景物并不陌生。他站在一个起伏的高高的土坡上站了好一会儿,没什么激动之意,只是带着一种一种意料之中的表情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碧犀在他落后一步的地方,看着那个神台的眼神倒是有些复杂,好一会儿才道:“门主,已经申时二刻了。”闻人折傲眉头轻挑,笑着将目光移到不远处面色冷漠的黑衣帝王身上,“陛下,你猜阜教主能不能赶过来?”阜怀尧一直在盯着那个黄金高台,闻言才分一分心到他身上,答话的时候语气依旧清冷,“赶得及便是赶得及,赶不及便是赶不及,朕猜来无用。”闻人折傲兴致盎然,“若是有赌注呢?”阜怀尧淡淡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朕现在没什么筹码可以押。”“陛下未免太轻慢自己了,”闻人折傲轻笑,“你可不是坐以待毙之辈。”阜怀尧摇头,“朕亦不是好赌之徒。”他这一生赌的最大的就是信任阜远舟,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他习惯万事俱备,喜欢冒险的是他的三弟。闻人折傲作出怀疑之态,“陛下在铭萝庄这么爽快跟着本座走了,莫不是也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狭长的眼睫轻微地阖动,“朕信朕与你的交易利大于弊。”“因为你信阜教主?”“朕信他不败。”“如果他死了呢?”阜怀尧的脸色不起波澜,偏头看人的姿态高傲而漠然,那是一种帝王的威仪,“朕从不设置一个如果,是与不是,成与败,端看结果。”闻人折傲再度笑了,他总是很喜欢笑,但是他的笑永远不会给人温暖的感觉,“很好,非常好,难怪阜教主能撑过‘血承’的成长期,本座相信陛下在其中出的力定然不小。”“如果闻人门主说的是以恨入道……”阜怀尧停顿了片刻,目光微微闪烁,却没有再说下去。他和阜远舟的交集确实充满了血腥和仇恨,如果这是“血承”长大的契机……他却是不信的,毕竟阜远舟最恨他的时候是应该在他间接杀了德妃倾覆刘家之时。既然那时阜远舟情绪足以崩溃到被了残红乘隙而入都没令“血承”成长,又何况是现在呢?他太清楚阜远舟了,无尽的磨难永远不会打倒他,只会让他反省自己,下一步走得更坚实,他承认这次他直接跟着闻人折傲离开带给了阜远舟难以承受的痛苦,但是——不破不立!闻人折傲却是相信只有绝望才能激发人最深的潜能的,对于阜怀尧吞下去的半句话也没在意,只是随意地道:“碧犀,把他们带到祭台上。”阜怀尧下意识去看那个黑玉面具的男子。碧犀却抬手示意了一下,几个宿天门门人动作迅速地抱走孙真,制住了齐晏紫和欧阳佑。然后,他们压着欧阳佑和孙真走向了那个黄金高台。齐晏紫的脸色变了,使劲想要挣脱禁锢住自己的人,愤怒地道:“你们想做什么!?”阜怀尧微微皱眉,旁边的阮鸣毓却虚虚搭了一下他的肩膀,是一个示意他不能轻举妄动的警告。闻人折傲看向齐晏紫,碧绿色的漂亮眸子里似乎一下子装进了她整个人,可是细细一看便知道他其实谁都不看在眼里,“小姑娘不要妄动哦,污染了本座的得意之作……”他的目光带着一点身为闻人折月时的那种忧郁,好似真的很烦恼这件事,可惜只会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本座会把你的骨头一根根抽出来,然后不让你死掉的哦。”齐晏紫生生打了一个冷颤,眼角的余光看到欧阳佑和孙真已经被带到了高台中央,被人一推,好像往下跌去,一下子就不见了人影,她眼睛里一下子迸出了血丝,“你这个老怪物!对瞎子和小孩下手的变态,你活得不糟心么!”阜怀尧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冷冷道:“齐晏紫,闭嘴。”阮鸣毓想掩住他嘴巴,不过已经晚了,露出了苦恼的表情。幸好他的话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闻人折傲挑了挑眉,仍然是注视着齐晏紫,然后走了过去。齐晏紫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地缩了缩身子,她潜意识是想要后退的,可惜禁锢着她的人没有给她后退的余地。闻人折傲打量了一下她,“你似乎很不喜欢本座。”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困惑,但似乎又像是一种陈述句。齐晏紫其实真的很怕他,那是一种出自于本能的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恐惧,但是她依然恶狠狠地瞪着他,好像想要把他吃下去一样,“一个永远只会带来灾难的人,为什么会讨人喜欢?!”她不曾知晓宿天门和刹魂魔教的全部渊源,但是只从欧阳佑说过的只言片语里就已经足够明白宿天门门主是怎么样的存在。闻人折傲怔了一怔,是最真实的反应,在场的人只要看到他表情的人,都不会怀疑它的真实性。并不是很多人看到了,但是只要瞧见的人都有那么一丝震撼感。阜怀尧想,这应该是他见过的宿天门门主最纯粹的情绪了。闻人折傲也是真的怔了,事实上他也的确很久没有出现过这种那么本能的真实的反应了,他缓缓眨动了几下眼睛,注视着齐晏紫充满了愤怒和仇恨的眸子。这样的眼睛他看过很多,在所有看着他的人里,除了那些崇拜狂热的之外,似乎也就只剩下这种怨恨的好像在诅咒他一般的眼神,他从来不怕——当一个人站到了没有人可以威慑的位置的时候,当一个人强到可以真正担得上睥睨天下这四个字的地步时,他便对四周的一切都无所畏惧了。但是此时此刻,齐晏紫的眼神却让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说不出来,也许他身体里的另一部分能够读懂,可惜他已经抛弃人类的感情很久,很久很久了。所以他只能抱着一丝疑惑地端详着齐晏紫,然后道:“本座能让你尽享荣华富贵,青春永驻不老,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还要讨厌本座么?”齐晏紫看着他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一个疯子——事实上他也确实是一个疯子,不是么?“我说了,不管你给的是什么,你带来的都是灾难——你就是一个魔鬼。”魔鬼能实现人们的愿望,许下漂亮的誓言,用尽天花乱坠镜花水月的华美语言取得人们的信任,代价却是吞噬人们的灵魂。闻人折傲就是一个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