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两旁的路灯,像是陨落在人世的疏星,虽然无法比拟彩虹的耀眼,但是在被单一黑色所笼罩的夜晚里,反而是被蒙上了一层釉质的美,闪着宝石般光泽的黄色路灯,安静的矗立在高大树木的近旁,隔离了喧嚣的**。很少会步行,确切说很少有机会步行的容成贤和沈修,不知不觉已经走过了繁华的地带,前面的路,是笔直的一段下坡,路面光滑而且整洁,在夜色的掩映下,更给人一种深邃而悠远的感觉。“你还好吧?”侧脸看了一眼身旁的青梅竹马,沈修有点担心的表示关心:“从刚才出来,你的表情就很奇怪,脸色好像也比平时还要苍白,不是你皮肤本色的白,是不正常的白色。”“啊,”神游方外的容成贤,在沈修的问候中回过神来,但显然是有点心不在焉,答非所问的回答沈修的问题:“大概是很少会被太阳晒的原因。”“…………”与其说是容成贤不想回答,应该比较中肯的说,他根本就没有听全自己的问话吧,难道是因为刚才发生在容成主家的事情而受到了惊吓?沈修是一个不太会自我检讨的人,通常情况下,依靠本能的反应来做事,更符合他的风格,可是对方是容成贤,他很在乎的朋友,沈修很为难的回顾了一下自己方才的行为,想要从中找到不太合适的地方。容成董事长的脸色确实不太好,从开始吃饭起,被沈修打击到的容成董事长,虽然脸上拼命调动起笑意,但是整个五官,却和心情极度的不相符,给人以一种诡异的感觉,让沈修也大开了眼界。快速的过了一遍自己做过的事情,沈修却没有发现哪个地方算是个问题,不是没有问题,而是他毫无罪恶感的将自己所做过的事情,认定为了完全正确。“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么?”好不容易缓过来的容成贤,没有余力想到自己这么晚了也在外面的事实,只是本能的照例关心别人。“虽然说这么晚了……”沈修怀着‘这个家伙真的没有问题吧’的想法,担心的看过去:“你不是也在外面么。”“哦,对啊……,”慌忙的低下头,容成贤没再说什么,就在沈修以为他就要就此沉默下去,不打算再说话的时候,却突然听他说:“今天晚上的事情,要谢谢你。”“今天晚上的事情?”究竟是要感谢哪件呢?特意赶到容成家陪他吃饭的事情?还是在吃饭时和容成董事长互不相让的事情?还是此刻放弃坐车回去,而伴着他在路上毫无目的散步的事情?算起来,今天晚上,似乎发生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呢,要不是突然之间很想帮容成贤把该说的话说出来,沈修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有幸看到容成董事长愤怒扭曲却不好发作的脸庞,只是可惜不能照下来,否则将那种照片交给杂志社,说不定是个很大的热点呢。事先并没有打算说什么的,舒醒的拜托是没有错,自己出于‘小贤是朋友’的理由,而去容成家,好不让他被自己的父亲为难,这也是情有可原,但是对于容成董事长来说,自己永远都是一个外人,被不相关的人说出那些话来,虽然并不是指名道姓或是明确的说出来,但也超出了自己的范围,对,也就是越界的意思。对自己的这个亲梅竹马很了解,如果自己不说的话,恐怕他是永远都没有勇气说出来,道理再简单不过,很多人却并不想面对道理,容成董事长就算手段再狠些,也不会自寻麻烦的对沈修出手,看到小贤被父亲的话压得抬不起头来,沈修怎么都觉得忍下去很辛苦,于是就说了出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话,最多也不过是一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小贤已经不是几岁的孩子了,容成礼也好,小贤也好,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没谁喜欢被操纵的生活,就算是那个十分依赖自己哥哥,并且粘在身边寸步不离的人,也不会喜欢被要求做什么,如果没有爱的话,更是绝对不行的。想通这些事情很容易,沈修不认为容成贤会想不明白,他只是没有打开名为‘容成董事长’那只笼子的勇气,舒醒是好不容易出现的钥匙,已经将钥匙握在了手里的容成贤,究竟愿不愿意打开,或是能不能有坚定不移的信念走出去,就不是沈修能够帮得上忙的了。心里乱成一团麻的容成贤,并不知道沈修此刻在想什么,不过是依照本能的回答:“就是陪我散步的事情。”不是吧,心里这样想着,沈修却并没有表达出来,不过还是觉得相当挫败,他不知道自己是有目的的出现在容成家也就算了,竟然没有感受到自己是为了让他尽快面对问题,才破例和容成董事长话不投机半句多么?“我说……”是要想斟酌一下合适的词句,思前想后,对感情也没有彻底认识,或者说是一定程度上完全迷茫的沈修,也并不能得出究竟什么词句才合适的结论,只好直来直往:“你就打算这么一直瞒着舒醒?还有,你觉得他真的不知道?”‘舒醒和沈修早就认识’这件事,容成贤直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并不是舒醒想要刻意隐瞒下来,只是不觉得,这和他们的交往有任何关系,而单纯的没有说而已,直到最近,舒醒才说有和沈修见过面,但在容成贤的理解里,那大概是发生在和大神见面以后的事情,所以今天沈修提到舒醒,容成贤也并未觉得突兀和迷茫。“啊?你觉得舒醒会知道么?”从来也没有想过,舒醒会知道自己一直想要瞒着的事情,容成贤被沈修的话弄得一愣,不由自主的站在了路中央,好在这是一条用于步行的甬路,并没有来回的车辆经过。看来舒醒说得真是没有错,身为当事人的容成贤,完全没有感觉到自己最近异常的行为,或者说,他根本就不觉得,自己有被看穿的可能性,舒醒能把他吃得死死的,这其中肯定是有原因的,之前还有点想不明白的沈修,现在有了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怎么说呢,眼前的这个青梅竹马,弄不好真的很好骗。“你不想和他谈谈么?我没有真正喜欢过谁,但自己的东西,总不能就这样拱手让人,感情应该也不是一个人的问题吧。”“你说的是没有错了,”初春的夜晚,仍有些料峭凌寒,搓着微微冻红的手指,容成贤想起了去年冬天,他和舒醒走在布满白雪的街头,街上人来人往,充满了节日的气息,没有人会格外注意到他们两个,尤其是当走在人烟稀少的公园小路上,感受到了他的寒冷,舒醒握住他的手为他取暖。当时容成贤怕被人看到,慌张的想要从舒醒的手中挣脱,舒醒却笑着将他的手收进大衣口袋里,冬日的夜晚似乎很漫长,那条路却有些短,要是能够一直走下去,是不是就能到达幸福的终点?干燥的手掌,传来比自己体温要高的温度,那种想要温暖自己的心意,也透过相互接触的皮肤,传达给了自己,不只是手指有被温暖的感觉,还有放在胸腔里跳动的一颗心,也能感受到另外一种温度。沈修说的没有错,自己的心也不会走错方向,但是不得不放弃,一定要放弃,只是……这样坚信着的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好难过,手指上是渐渐降低的温度,而身体里用于维持生命状态的那颗心,此刻也像是被灌满了铅,沉重的呼不出来气。天空中明明没有下雨,怎么有**溅在了自己的手上?抬头想要确认是否变天的容成贤,在沈修蹙起英眉的脸上,看到了担忧的神情。“怎么……”抬起手臂,将手心举到眼前,视线徘徊在黑色的天空,以及自己手心的容成贤,疑惑的望向沈修:“没有下雨呢?”刚才明明是有透明的**,溅落在了自己的手上,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下雨呢?心就像是破碎了一角,补不成了原有的形状,人的心脏,是维持身体机能的重要器官,因为太过绝望而渐渐走向死亡的心脏,怎么不能一起带着身体消亡呢?晶莹的水珠,混合着悲哀的心情,从眼眶中毫无抑制的滑落下来,已经居住在自己心里的舒醒,是被自己允许,并且毫无保留的接纳人,从心里剔除出去,就要狠下心来一刀又一刀的割下去,没有了舒醒的心脏,会不会残缺了形状?不再完整的心脏,会有愈合的一天么?心脏里的缝隙,需要什么来填补?又有什么……可以去填补?流过脸颊的水线,被夜晚的冷风收纳,沉入到夜色的迷离中,艰难的呼吸,伴随着胸口一阵又一阵的抽搐感,上方的黑色苍穹,宣告着一个难以看清星光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