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置直管荧光灯的台灯,在可视度较低的书房内,释放出柔和的光芒,此时已经是午夜过后,就算是拉开遮盖在窗玻璃前的厚重窗帘,夜色也无法将书房点缀得更为明亮,或许还要加重书房内的黑暗度。已经去卧室确认过多次,大概是因为疲惫吧,虽然说是要等舒醒回来的,可是容成贤却很快的沉入了睡梦当中,轻轻的帮他压好了被子,舒醒又回到了书房,做完手头要紧的工作,也不急于回到房间去,而是在书房里静静的坐着。台灯的灯光,从高处照射在舒醒的手上,将他修长手指的轮廓,投影在木质书桌台上,优美的形状几乎不曾移动过,而手的主人,也同样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保持着一个坐姿。贤说离开自己会很轻松,几个小时中,舒醒一直在想着这句话,他当然知道那是贤被逼到绝路的呓语,可若是真的仔细想想,或许是真的也说不定,放他离开自己身边,恐怕才是对他最好的决定。此刻舒醒的心中,存在一个天平,在以爱为名义的天平上,舒醒可以绝不吝啬的给予容成贤许多,可是想要维持天平的平稳,不让它出现倾斜,并不是只靠舒醒一个人就可以办得到,如果只是舒醒一个人来维持,天平总会出现不平衡,结果也自然可想而知。同性的爱,是站在悬崖边的守望,即使不为金钱,不求名利,只生死与共,相守到老而已,也会受到诸多非议,纵然如舒醒的磊落光明无所谓,也不得不承认,在他所看到的很多例子中,美好的结局,毕竟只和人生的不如意之事相反,十之一二而已。知道究竟是什么在令容成贤苦恼,却没有办法去帮他化解,舒醒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了些许挫败感,与其说是无法解决,不如说是他已经将事情想得很彻底,容成贤有他需要背负的事情,舒醒若是单方面的强迫容成贤去选择,用爱的名义拷问他们之间的感情,就算是容成贤会觉得理所当然,舒醒也不会小人到那个地步。爱需要包容和谅解,尤其是舒醒这种可以在任何情况下进行理智思考的人,混乱的感觉不是绝对不会出现,而是很少会出现,特别是在经过多次思考后,眼前的雾帐,就更容易被层层剥离开,变得要多清晰就有多清晰。以前的多任男友都曾向舒醒抱怨,就算是刚开始交往的热恋期间,舒醒也能够完全理性的思考,什么‘甜蜜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或是‘满世界都变成粉红色肥皂泡’诸类的事情,全部都和舒醒绝缘,而且绝缘性相当好。在舒醒的心中,容成贤的地位自然大不相同,这是第一次,不仅仅只是喜欢的程度,问候过自己的心灵过后,舒醒承认了自己对于容成贤的爱,见不到的时候会思念,会在稍有空闲的时候,担心对方是不是好,因为对方的心情而发生自我心绪的变化,刚开始的时候,舒醒不是没有惊讶于自己的情绪变化,可是爱是很神奇的事情,渐渐习惯过后,对方会成为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变得难舍难离。放弃,还是hold住,这是个问题?自从有了莎士比亚后,这种左手刻骨铭心的疼,右手沧海桑田痛的问题,就总纠结在各类事情左右,让事如秋雨的世人有了诸多烦恼,没有超凡入圣的舒醒,几乎在书房里静坐了一夜,时间不算短,可是脑子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在即将要把天给熬亮之前,舒醒总算是活动了一下已经有些硬质的身体,离开了书房。“怎么醒得这么早?”回到房间,打开房门的一刻,正好对上容成贤投向房门的视线,舒醒笑着走过去:“现在刚刚过了五点,你可从来没有在这个时间起来过,不再睡一会儿么?”“我做了一个梦,所以醒了过来,”带着晨起时略微沙哑的声音,容成贤将手从被子里面伸出来,抓住舒醒递过来的手:“果然你没有在**。”浅笑着俯卧在**,单手撑在头的一侧,舒醒握紧容成贤的手,平视他的眼睛:“是不是感到很紧张?”本来就是调笑的问句,舒醒也没有想要得到确切的回答,而依照他对容成贤的了解,想让他回复‘是’的肯定答案,也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没有想到,容成贤竟然点了点头:“恩,我很害怕。”超过紧张的害怕?被愉快的心情所勾起的嘴角,弯起一个精细的弧度,舒醒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窝到**,陪着容成贤睡到了七点二十分。今天上午第一节课,是要帮不知什么原因请假一周的容成礼代课,早饭是容成贤悉心准备的营养餐,两个人好似都忘记了昨天晚上说过的事情,和谐的围坐在餐桌旁吃早餐,舒醒这才知道,原来天宸的那位大神,也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而请假了一周。上完了第一节课,舒醒往办公室去,中途遇到了刚从国外渡蜜月回来的同事,对方明明就是男人,却拉着舒醒唠唠叨叨说了一通话,要不是下节还有课,弄不好就要说到午餐时间,如果真是那样的话,简直是要了舒醒了命。逃离了唠叨的同事,舒醒总算回到办公室,里面只有许闲一个人,正在伏案奋笔疾书,不知正写着什么。舒辰和许闲做的虽说都是助教的事情,但在名义上却没有挂上助教的名头,在大学校园里,无论是哪个地方,想要找到一个可以安静看书没谁打扰的位置,都是像寻找天堂一般困难,所以从很久以前开始,舒辰和许闲基本就在舒醒和容成礼的办公室里待着,反正地方足够大,舒醒和容成礼也觉得无所谓。“早,”许闲照例打过招呼,就继续将视线放在面前正在忙的事情上,却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抬起头:“对了,你知道舒辰病了么?”“他病了?”自从搬到容成贤那里以后,舒醒就没有再过问过舒辰的生活,明确的知道舒辰的自理能力很一般,但舒醒觉得,舒辰已经不小了,起码饿了知道叫外卖,渴了知道做水喝,只要不饿不渴死,另外加上还有地方睡,他就已经尽到责任了,但没想到舒辰竟然会在他不在的这段期间生病了。没有谁知道,是不是舒家的基因太好了,不仅是舒醒他们这一代的三个人,包括舒家的下一代和各位长辈们,也都很少有谁会生病,舒家可考的六代以内,没有任何人是因为患有疾病而去世的,上次舒醒发烧生病,其实都是他故意折磨自己的身体,而且就算是烧到那么严重,也没见舒醒达到需要去医院的地步,所以舒辰这次生病,难免令舒醒觉得很奇怪。“虽然你带着那种‘舒醒肯定不会生病’的表情,但是他确实是病了,”许闲边和舒醒说话,便转着手中的笔,转笔这方面许闲相当在行,只要他不想让笔掉下来,就能一直转下去。“什么时候的事情?”已经成为校长的父上大人,是最关心舒辰,自己要是真的就对舒辰不管不顾,一是被知道了后果很严重,二也容易曝露自己好久不在家里的状况,这个时候,已经算是多事之秋了,没有必要再事上加事。“似乎就是昨天,好像还没有好,我手上有一定要快点翻译完的东西,打算下午去看他,哦,对了,他让我帮他带个假给你。”“你是要翘课去看他?”要不是许闲提醒,舒醒几乎忘了自己今天下午,还有研究生的课要上。“你不是巴不得所有的学生都不去上课么,这样一来,你就可以毫无负担的不用给学生上课了。”关于许闲的这个结论,当然是百分之一千的正确,只可惜舒醒的研究生都不肯配合,到了上课的时间,都要比舒醒到得早很多,乖乖的抢占无需提前过来占座的位置,让舒醒一直遗憾至今。不要说白天的课他不想上了,晚上的时段,舒醒更是无法接受,当很多教授都要晚上来给研究生上课的时候,舒醒却以‘自己学生白天的注意力更集中’为理由,而将给研究生上的课程也都安排在了白天,长久以来也就成了习惯,直到现在,虽然那批‘白天更能集中精神的学生’已经毕业了,但舒醒却再也没了需要晚上来学校上课的必要。就这个问题,许闲曾经还表示过好奇,毕竟不是所有的研究生,全部都能在白天来上课,但是当他成为舒醒的研究生以后,才发现一个问题,舒醒开的课程都很深奥,如果只是为了学位的在职研究生,实在没有来趟这个深水的必要。将家里的钥匙扔给许闲,舒醒好意提醒他:“从小到大,舒辰只生过一次病,时隔多年,我每次想起来当时照顾他的情景,仍然骨髓都很痛,既然你这么喜欢日行一善,我就不阻挡你加入雷锋叔叔的队列了。”“有你说的那么可怕么?”许闲准确的接过舒醒家的钥匙,有点不能肯定的盯着难以相信的舒醒,知道舒辰很少生病,确切的说,他根本没有见到舒辰生过病,但被舒醒说得这么吓人,也未必真实吧。“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舒醒诡异的笑了笑:“不如你亲自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