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白沿摸摸自己脑门,又摸摸自己胸口。“附我身上了?”林炎没好气地拍亮电灯。黎白沿下意识闭眼,直觉脑门微痛,再睁眼时脑门上的符纸已经不见了,林炎正气哼哼地往他自己兜里揣。霍纸微蹙眉头:“没事吗?”林炎抢白道:“能有什么事,黎家嫡系子孙是随随便便就被鬼附身的么。”黎白沿也说:“无碍的,我可以将它暂时困在体内。”霍纸还想说什么,林炎一把将门彻底推开,按着黎白沿的脑门便往外走:“小孩少吸二手烟,本来就不聪明,小心变得更傻。”黎白沿踉跄倒退:“吸烟有害健康,而且会变丑,炎哥你要克制点,小心纸爷不要你了。”林炎瞪眼:“闭上你的乌鸦嘴。”黎白沿苦口婆心:“炎哥我是为你好。”林炎不为所动:“管好你自己。”黎白沿亮出底牌:“这也是我妈妈的意思,她说你能入得了纸爷的眼是林家子孙的福气,你得珍惜。”林炎脑仁开始疼了:“别以为你是我弟我就不敢杀人灭口,你闭不闭嘴?”黎白沿立马闭嘴,只是突然又冒出一句:“还是让我妈妈来跟你说吧。”林炎当场给他跪了。霍纸没有跟他俩出来,既然来过一趟,自是要把这里的隐患彻底清除,免得走了一个再来一个,可不是每一个都只是穿人家的鞋走来走去,有些鬼是要命的。一伙人于万众瞩目中来,于暗夜无声中悄然离开。黎白沿堂而皇之跟随霍纸和林炎回到霍家,气得林炎要把他挂到大门外面让黎家人来认领。黎白沿苦苦撑着两扇木门,可怜巴巴仰望他哥:“炎哥,我身上还封着个鬼呢,总不能把它带回学校吧。”可惜他哥没人性:“这儿到你们学校远着呢,自个儿随便找个地方处理去。”黎白沿两臂颤得更厉害了:“这鬼是纸爷过手的,哪能由我随便处理。”林炎瞪眼:“祖奶奶发话你都不听,你个不肖子孙,快滚蛋。”“炎哥。”“出去出去出去。”霍纸换了衣服出来,见这俩人还在坚持,怪不忍心的:“进来住一晚吧。”黎白沿如蒙大赦,腰杆顿时挺直了:“祖爷爷让我住下,祖奶奶您挪个地儿让我进去。”林炎呲牙要咬他:“这个家你祖奶奶说了算,你个小皮球赶紧滚蛋。”黎白沿立即扬声高喊:“纸爷,您的不肖子孙即将血洒长街,再不能在您堂前尽孝了。”林炎抬脚就踹:“你个小兔崽子不会是念得戏精专业吧,还学会演戏了。”黎白沿狼狈躲闪,语带颤音:“纸爷!”霍纸一个头两个大,抄起晾在院里的渔网往门口这俩丢人玩意身上一套,打包扯回院里。两只被网在一块的小学鸡扭打得更凶了。霍纸不管他俩,他去到停尸房里瞧瞧几位姐姐身边的空位,看把那俩精力旺盛的多动儿童安排在哪儿才不会上演林炎初来时的闹剧。仨人正各自忙着,木门却突兀地响了。缠在渔网里拧成麻花的林炎立马钻出来去开门,徒留石化的黎白沿琢磨他哥咋能这么快就脱身。门外,是林炎的随从,面色沉得可怕。林炎微眯双眸。随从的脑袋垂得更低了。“住在地下室那个男人死了。”林炎:“死因?”随从:“百鬼冲体,暴毙而亡。”林炎眼中亮起寒光。裹着渔网蹦跶过来的黎白沿惊骇地瞪圆了眼睛:“怎么可能,在他那屋闹事的鬼还封在我身体里呢。”他这一嗓子,惊动了正在挪棺材的霍纸。林炎推开碍事的黎白沿,看向霍纸的目光已柔情似水。“阿纸,有人把歪主意打到你头上了。”霍纸的脸色前所未有地难看,前脚他捉了鬼才走,后脚请他捉鬼的人便被百鬼冲体而亡,这不仅是在败坏他的名声,更是在向他下战书。霍纸不喜欢这种牵扯无辜人命的挑衅方式,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头一次挂上了浓烈的杀意。他问林炎随从:“尸体在哪里?”林炎随从偷瞄林炎一眼,瑟缩道:“尸体被林家抢走了。”霍纸眉头紧了紧:“又是林家?”随从颔首:“是。”这时,霍纸的手下疾跑而来,伏在霍纸耳边小声汇报了同一消息。不过他说得要更详细:“带走尸体的是林家旁系子侄,算是林榄的人。事发时他刚好巡逻到附近,尚未来得及出手,那人便死了。”人体只容一副魂魄,偶尔多塞几副也不耽误事。但若是往一人份的躯体里塞进成百魂魄,且这些魂魄每一个都强于自身的原配,那躯体便会不堪重负,爆体而亡。不是整个人炸开,而是体内各条筋脉血管负荷不了,所以被百鬼冲体者常七窍流血,死相狰狞,魂魄亦受百鬼侵扰,化为厉鬼难以超生。林炎哂笑:“天下的巧事都让林家占了。”黎白沿很想发言,但一想到事关本地世家,他这个外来的玄门子弟还是闭嘴的好。跟随不同主子的手下随从更不敢妄言,唯有垂首等待领命。几人各有各的顾忌与想法,各自陷入沉默,霍纸却有不同看法:“以前的林榄这么做倒是不意外,现在的他,我总觉得不该如此张扬。”上回趁霍纸不在,大张旗鼓毁了那具“跑出”霍家当街作乱的腐尸,这回一面打了霍纸的脸一面上赶着把死人抢到林家去,这是生怕霍纸恨不上他们么。如果说腐尸上藏着炼尸人的线索不得不毁掉的话,那被百鬼冲死的人身上除了细碎的破口和森然的阴气再留不下什么,他们何必非要把尸体拿走。留下尸体,让更多路人瞧瞧请纸爷“办事”之人的下场,岂不是更能打击他霍纸的威信。林炎冷哼:“就算真是巧合,那也是有心人精心算计好的巧合。林家的那群王八蛋并不无辜。”有一半林家血统的黎白沿噤若寒蝉,他可不想当王八蛋。霍纸无奈地朝林炎摇了摇头,再次提醒道:“不要让你对林家的偏见影响你的理智。”林炎诡秘勾唇:“我理智得很。”霍纸再不多言。~求助纸爷之人当夜惨死于百鬼冲体的消息不胫而走,焚城内外议论纷纷,有人结合先前腐尸逃出霍家的事进一步质疑霍纸是否真有本事,而更多的人则展开了对林家的多种揣测。旁观者的眼睛是雪亮的,老百姓的脑洞那是止不住的。没事都能脑补出点事的人们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纷纷展开联想编排林家的种种,到头来不但没能把霍纸给抹黑,反倒把林家前阵子才挽救回来的一点口碑彻底拖下了水。霍纸听着手下不断传回来的舆论走向,对林炎说:“看吧,林家这一波也是被人算计了。”林炎不甚在意,他正对着仍不肯走的黎白沿吹胡子瞪眼。黎白沿揉着胸口,先前乱七八糟的状况弄得他心不在焉,忘了自个儿身上还有个鬼,等到他想起来,那鬼都快被他不简单循环的修行内息给溶在他体内了。多亏霍纸见过此类状况,及时帮他把那鬼倒腾出来,不然黎白沿免不了要大病一场。黎白沿坐上霍纸给林炎安排的床:“炎哥,我需要静养,学校宿舍不适合。”林炎冲过来抢地盘:“宿舍再不适合也比棺材合适。”黎白沿两眼一翻,四脚摊开霸占住整张床。林炎才不惯着他,扛起来扔到院里的棺材里。黎白沿扒着棺材边,委屈极了。“炎哥。”“你闭嘴!”林炎指着他的鼻子警告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是苦肉计,为留下来你可真豁得出去。我不管你目的为何,都给我立马滚蛋。”小把戏被揭穿的黎白沿揉揉鼻子:“我也不想呀,只是我妈妈让我盯住你,免得你过于跳脱惹得纸爷不高兴把你退了。”林炎火冒三丈:“退也是退我又不是退你,轮不到你操心,再不走我把你连这棺材一块烧喽。”黎白沿往棺材里缩了缩:“可我答应了纸爷帮他炼丹,说是炼给你吃的。炎哥你是不是受伤了?你受伤了怎么不跟我和妈妈说呀,我家丹药有的是,要不我让妈妈给你寄些过来你先吃着。”林炎仰头望天,无能狂吼。霍纸怀疑林炎要疯,难得好心帮劝了一句:“林炎没什么大碍,你想留下来可以,但不要什么事都跟你母亲讲。”黎白沿眉头纠结,半晌点了点头。林炎立即补充:“是什么事都不准跟你妈说。”黎白沿:“那不行,我不传消息回去,我妈妈会亲自过来的。”林炎看向霍纸,霍纸正欲说话,黎白沿又道:“纸爷成婚是大事,自是要办得体体面面,我妈妈说等纸爷定好了日子,她会亲自过来帮忙操办。”霍纸:“?”林炎:“……”黎白沿看向霍纸:“纸爷,我妈妈说她想给您绣喜服,您想要传统的红色还是您最常穿的黑色?”霍纸:“……”他将视线转向林炎:“炎哥……行,我知道你喜欢红裙子。”林炎:“……”许久,霍纸拍拍林炎,无限同情地道:“行了,我懂你的苦了。”林炎扁着嘴,抱住霍纸嘤嘤嘤。被无视在棺材里的黎白沿偷偷掏出手机,咔嚓一张,想了想才答应过纸爷,先保存起来,没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