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内部的几股势力忙着争面子树口碑,霍纸倒不担心自己离开这段时间焚城会出大乱子,再不济还有黎白沿兜底,只要不是百姓受苦,林家和暗中针对林家的势力怎么互咬都随他们去。鬼口离焚城并不太远,只是崎岖山路居多,来回一趟必然要花费不少时日。因而霍纸也只在林家全盛时期随林家人一道去鬼口附近祭拜过老祖两次,这些年再没去过了。林炎熟门熟路收整行装,霍纸看见那一堆花花绿绿的衣服脑仁都疼。霍纸:“咱们是去探查鬼口又不是去走秀,你带那么多衣服作甚。”林炎取了件花棉袄往霍纸身上比量,觉着不好看甩到一边,换一件更花哨的继续比量,边说:“打架费衣服,你可是堂堂纸爷,好意思光屁股跟人干仗么。”霍纸:“……”谁干仗扒裤子啊?林炎幽幽一笑。霍纸觉着这事没准眼前这位就干过。在林炎这条无赖大粗腿面前,霍纸自认就是条循规蹈矩的小胳膊,拧是拧不过的,由他去吧。林炎倒也干脆,选了几件霍纸穿上好看又有点厚度的衣服一股脑塞进包里,便去鼓捣药品和可能用到的装备了。霍纸问:“你怎么不给自己带几身衣服?”能得出“打架费衣服”这种神结论的人才是最费衣服的吧。林炎又是幽幽一笑:“阿纸放心,这世上能扒我火爷裤子的人,就你一个。”霍纸的好奇心立即归零,搓掉手臂上的几个疙瘩,面无表情飘走了。~得知他二人要暂离焚城,黎白沿嚷着要来送行,赶在他逃课之前,林炎一脚油门带着霍纸逃了。一出焚城,林炎感觉空气都是甜的。他降下车顶,轿车变跑车,初冬的寒风好悬没把俩人的天灵盖给掀飞了。霍纸默默脱掉棉袄换到前面穿,连帽往脸上一扣,眼不见心不烦。原本他还觉得带厚衣服多余且占地方,现在看来,妙用颇多。林炎凑到他耳边吹风,霍纸偏偏脑袋,疑惑这大冷天哪来的热风。林炎坏笑着退开,等霍纸拉下帽兜时,他已单臂撑在车门上,洒脱中带着些许迷人的颓废。林炎长得极好,饶是霍纸见识过各式各样的人,仍觉得林炎是顶顶好看。这个人,要是个哑巴多好。林炎不懂霍纸叹气的因由,侧过头来朝他飞了个眼儿。霍纸把帽子往脸上一扣,瘫在车座上挺尸。当汽车再无法开进,二人从车上跳下来,各背一个大包开始跋涉。前面乱石横生,偶有荆棘拦路,石峰尖锐陡立,草刺堪比尖刀,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忧。走在这样的路上,霍纸都生不起玩笑闲聊的心思,倒是林炎如同打了鸡血,蹦蹦跳跳像个长居此间的猴子。“那最高的山峰便是鬼口吗?这么看去挺像火山的,你说会不会世上所有的火山其实都是鬼口,里头那岩浆就是地狱灼烧恶鬼的烈火?一定是这样。等地狱里的恶鬼积攒太多,岩浆烧得不耐烦了就一股脑把它们吐出去,火山就喷发啦。”霍纸绷着张脸瞪他:“你敢不敢不这么恶心。”林炎歪着脑袋眨巴眼,眼瞅脑壳要被斜刺里支出来的尖石开瓢了,他卖萌似的晃了晃,支棱起来的头发擦着尖石过去,毫发未损。霍纸看得惊了:“你怎么躲开的?”林炎又晃了晃,躲开另一块石头,脸上笑得像朵放肆的**。“万物皆有灵,爷长得这么俊,这些石头哪舍得伤我。”林炎踩过的石块骨碌碌滚下了山,霍纸觉得那是石块在抗议这人的臭不要脸。当事人毫无所觉,谈笑风生间,将这难行的山路当成了游乐场,也因此,他们两日便顶了常人半月以上的脚程,离鬼口近了,山势不再陡峭,却多了几分诡异朦胧。“这雾比上回在山里碰上的还重呢。”林炎的一只手不住在眼前扇着风,不同于山里那浓雾,这里的雾气夹带阴气,普通人一走进来便**气入体大病一场,体质弱者甚至有当场丧命之忧。林炎自是不惧这些,但此地阴气重得犹如实质,多少是有点辣眼睛。霍纸忍不住问:“你为何不换成阴气场?”林炎笑答:“换成阴气场我也是个活人,在这么浓重的阴气里无所遁形,该不舒服还是会不舒服,何必费那个事。”霍纸的好奇心再度复活:“换成阴气场会不舒服?”林炎哀怨地瞥他:“活人为阳死人为阴,阿纸何必多此一问。”霍纸:“……看你切换自如,还以为你习以为常呢。”林炎忧伤望天:“形势所逼,不得不为。”霍纸:“……”林炎持续忧伤望向霍纸:“阿纸为何至今都不问一句?”霍纸:“你若愿说又何须我问。”林炎:“你都不问,我怎么说。”霍纸:“……”林炎:“……”四目相对,连阴气都沉默了。霍纸深吸口气,决定退让一步,给林炎一个台阶:“你为何能自由切换阴阳?”林炎一喜,随即又开始忧伤望天:“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一时竟不知从何讲起。”霍纸:“……那你闭嘴吧。”林炎:“……”霍纸走得飞快,林炎窜跳着蹭到霍纸身边,用胯骨撞他。霍纸一个趔趄,林炎急忙伸手去揽他的腰。谁知霍纸脚下打转一个旋身,人已站稳,而林炎伸出去的胳膊正怼到路边的大石头上。林炎一声惨嚎:“折了。”霍纸吓得一激灵,赶紧查看他的手臂。林炎顺势挂到他身上,把他挤到大石头上,两眼亮闪闪直逼霍纸。霍纸扣着他的手臂,反方向一拧。林炎眼泛水光:“嗷嗷嗷疼。”霍纸微微一笑:“脱臼了,我帮你接上。”林炎捧着原本好好的,现在彻底不好了的胳膊,苦大仇深:“我谢谢你。”霍纸抖抖衣襟:“不客气。”林炎:“……”直到鬼口近在眼前,俩人也没说上一句正经的话。贫够了的林炎收敛心神,与霍纸并肩而立,望着眼前的山口。那里便是鬼口,光从外观看果然跟火山口没什么区别,但以他们的站立角度,山口是陷在地下的。林炎往里头望了望,直撇嘴:“这要是不小心掉进去不得粉身碎骨啊?你说最早在这盘踞的鬼会不会就是摔死的?”霍纸瞥他:“你认为能掉进去的人会到这来闲溜达?”林炎:“也是,前面那段山路早把眼神不好的人淘汰掉了。”他边说边伸出一条腿耷拉到洞口里。霍纸:“……所以你大老远跑过来就是想做第一个摔死在鬼口里的人?”林炎梗起脖子:“火爷我英明神武,怎么能摔到这里面哎哎哎。”他的一连串叫唤吓得霍纸魂儿都飞了,赶忙拽住他往后拖。二人重重摔在地上,林炎深吸口气,开始哈哈大笑。霍纸鼻子快气歪了,手上骨节捏得咯咯作响。“阿纸你别生气,刚才真是有东西在往下拉我。”霍纸斜楞他,脸上写满不信。林炎抬高腿,把裤脚送到霍纸眼前。霍纸瞳孔收缩,林炎完好的裤脚此时已撕开了一块布条。“我都说打架费裤子嘛,”林炎一骨碌坐起来,扯扯自个儿破烂的裤脚,脸上依旧在笑,眼底却冷若寒冰,“老祖宗的封印管出不管进,若是时不时往里扔几个人,阿纸猜会怎样?”霍纸不寒而栗:“你为何会有如此猜想?”林炎望了眼山口:“你与林家祖辈有往来,想是比我更清楚那封印的位置。”霍纸:“封印与山口平齐,如同遮在山口上的一片看不见的纱。”林炎:“那便是了。越是靠近山口,越是能感应到老祖宗的封印之力,封印尚在,被困千年的鬼怪早该知晓这一点,为何还会在我刚把腿伸下去时便来拖拽我呢。”霍纸若有所思:“封印隔绝阴阳,外面的人看不透里面,里面的鬼物也探查不到外面。”以他的修为,兀自感应不到山口里的鬼在哪里,有多少数量;那么里头的鬼怪也不该知晓他和林炎就站在山口的边沿,亦听不见他们的对话。等它们察觉到林炎伸下去的腿自带的阳气和活气再行动,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就把林炎裤子扯坏了。霍纸眉梢一挑:“莫不是从我们来至此地起,它们就等在下边了?”林炎耸肩:“反正我想不出其他更合理的解释。”霍纸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难看至极:“若是如此,它们怕已不是第一次吃人了。”他猛看向林炎:“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不然为何会问我这种问题。”林炎摇了摇头:“我只是突发奇想。自古便有活人献祭之事,既然有人在打鬼口的主意,用活人献祭绝对是最有效的法子。活血能够激发厉鬼凶性,活祭惨死之人的怨魂又能壮大封印中的恶鬼力量,一举两得。此消彼长,老祖宗的封印终有不堪重负被破开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