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机未到,这么好的一张牌,随便打出去怪可惜的。”林炎说这话时冷静且带着深思熟虑后的果决,在他眼里,林榄就只是一张牌,连个人都算不上,更不会去想真把这张牌打出来的那天,林榄还能不能活。霍纸泛白的唇微微一颤,终是没有多言。少顷,霍纸说:“今晚遇险的学生里有一个是你上回去看过的姑娘,红衣遇害者的妹妹。怪不得她姐姐给她托梦的内容会从‘他在那里’变成‘他不见了’,你跟我说时还特意强调过梦境转变那天正是林榄重新回到林家的日子。想是安排凶手变身林榄之人在他身上做过布置,遮蔽了他自身的气息。”林炎点头:“我也是在得知此事后才彻底认定假林榄是那个变态杀手的,此前我没想那些针对林家的人有如此胆魄。敢用变态当棋子的人,势必更加变态,也更加疯狂。”霍纸眉头轻皱:“凶手变换了身份,几位惨死于他手下的女子的冤屈岂不是不知何日能平?”林炎探手抚平他额前的郁卒:“我知道阿纸心善,想为红衣姐姐们讨回公道,若是姐姐们能手刃真凶更是大快人心。只是那凶手杀害数人,周身凶戾之气太盛,姐姐们以前知道他躲在哪都没法为自己申冤报仇,如今……不过我倒是有个法子,既能帮姐姐们出口恶气,又能震慑躲在变态背后的那伙人。”霍纸对上那双清亮中闪烁着老谋深算光芒的眸子,不自觉点了下头。~夜深人静之际,两个蹑手蹑脚的身影摸进霍宅的停尸房,推开了陈在此处多日的棺材。一身白衣仿若鬼魅的林炎朝睁开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红衣姐姐深深一揖:“姐姐莫怪,小可此举实乃逼不得已。”话毕,他将一张镇尸符贴到了红衣女尸的额前。女尸:“……”林炎搓搓手,笑得相当猥琐。一身黑衣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霍纸:“……”总觉得林炎看上去比凶手更像变态,霍纸把他扒拉到旁边,自个儿伸手脱下女尸的那件被血染成红色的裙子。林炎遗憾地接过红裙,在自己身上比比划划。霍纸很无奈:“你也不嫌晦气。”林炎妩媚一笑:“晦气见了火爷我都得绕道走。”霍纸难得接话调侃:“也是,你比晦气晦气多了。”林炎期期艾艾用胯骨撞霍纸:“纸爷,你怎么能这么说人家嘛。”差点被这一下撞进棺材的霍纸揪着林炎的脖领子要把他往棺材里塞。林炎连连讨饶,说话的语调也正常起来:“阿纸别闹,咱们今晚还有好多重要事要做呢。”于是霍纸揪着他的脖领子扔到停尸房外。干什么都变得顺畅迅速起来。被嫌弃的林炎并未闲着,他剪了三个纸人,乍看三张纸片差不多,细细分辨便会发现它们各有不同,尤其身形。趁着夜色,二人来至郊外的林家老宅,据眼线回复,假林榄最近常住在这里。林炎和霍纸对林家老宅的地形都很熟悉,毫不费劲溜到分给林榄这位前家主二公子的院落。林炎将三件红衣分配给不同身形的纸人,当纸人们直挺挺飘起来,远看竟与那三位红衣死者有九分相似。林炎向霍纸显摆:“我厉害吧?”霍纸觉得那三张白花花的脸不够惊悚,林炎用红笔在它们脸上一顿乱画,一个个血丝糊拉更骇人了。林炎轻打响指,三个化身女鬼的纸人应声而动,朝林榄的卧房飘过去。藏在院中常青大树冠中的霍纸心中感叹林炎在术法上的创新之余又颇有几分担忧:“这么吓唬他不会有问题吗?”林炎胸有成竹:“放心放心,一个敢犯下连环虐杀案的变态不会轻易吓死的。”霍纸:“……我不是怕他被吓死,我是担心这么做会不会打草惊蛇。”林炎:“那要看谁是藏在草里的蛇。”霍纸:“你认为谁是?”林炎:“不会是藏在暗中的那些人。虽然都是偷偷摸摸见不得光,但那些人只能算是蛇鼠一窝里的老鼠。”霍纸了然,看来临时被推出来的假林榄才是那条伺机咬人的蛇。林炎:“今晚这事肯定会惊蛇,但蛇却不见得会向老鼠提起。”霍纸:“为何?”林炎:“林榄不是阿猫阿狗,我这一辈人里,他的修为勉强算排得上号。这样一个世家子弟,门外汉再怎么谨慎也很难不露馅。正统修行需要时间和耐心,邪门歪道却很适合他这样的人走捷径,先前当街处理腐尸就是很好的证明,这个假货必定得了指使他那伙人的‘真传’。”邪修并非一蹴而就,但若是有人引领,短期内学点护身的皮毛倒也不难。林榄的身份不允许他公开使用邪法,所以那些人教得八成是些能唬人的花架子,而且必须是林家正统的花架子才不至于在林家上下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露馅。可他若真想斩妖除魔还是得靠隐蔽的邪法搭配暗中监视假林榄的眼线出手。变态杀手之所以能够无所顾忌地屠戮,说到底是他们心中没有对神鬼轮回的敬畏。一旦知晓这世间当真有鬼,一个才虐杀了好几个女人的凶手会作何感想?林炎:“他不一定会怕,但一定要得到那些人关于女鬼们不会找他报复的保证,或者学几招能对付那几个女鬼的本事。现在那几个女鬼不仅找上了门,他学来的克制招数也不起丝毫作用,你若是他会怎么想?”霍纸:“你是怕他真伤了那几位死者,才用纸人做替换?”林炎嘿嘿贱笑:“我是怕那几位姐姐打不过那变态,反过来又挠我腰子。”霍纸:“……”赶在霍纸发火前,林炎板起脸来正色道:“如果我是指使凶手的人,我会当着他的面斩了那几个可能找上他报仇的女鬼。如此,既能表达我合作的诚意,又能彰显我的术法之高深,起到震慑的作用——不听我的话,我不仅要你的命,还能叫你魂飞魄散。可那几个女鬼在纸爷的眼皮子底下,我不会当真去冒这个不必要的险,所以我会弄几个假货来演一场戏。”霍纸:“你认为假林榄的认知中,那几个被他害死的女子已经烟消云散了?”林炎:“这个真是瞎猜的,我只能说这个可能性比较高。不然凶手明知道自己的杀戮造就了几个红衣厉鬼,怎么还能静得下心来搅和林家这些与他无关的破事呢。他与那伙人之间不存在绝对的信任,那伙人自然不能用掩藏气息这种虚无缥缈的说法来收买他做事。而他只要不蠢就不会去找那些人对峙,因为他那些人随便用一个手指头都能戳死他,他只会把这个仇暗暗挤在心里,然后在最要命的时候给他的‘盟友’使绊子。”霍纸认可林炎这番逻辑,若真如此,今晚就有趣了。二人来时在院落四周做过简单布置,确保院里的动静不会惊扰老宅里的其他人。因而做贼般的三个纸人渐渐大起胆子来,装鬼装得有模有样。比如,自配恐怖音效。霍纸掏掏耳朵:“你这些术法灵感不会源自于恐怖片吧?”“非也非也,”林炎摇摆食指,笑意吟吟,“人的五感之中,听觉和触觉才是恐惧的最佳接收者,视觉其实更擅长帮人消解恐怖情绪,看都看到了,还有什么好怕的。那个冒牌货穷凶极恶,得全方位多角度营造恐怖氛围才有可能唬住他。今晚不能帮几位姐姐报仇甚是遗憾,暂且让他尿个裤子,给姐姐们解解气。”霍纸:“……”姐姐们大概心领不到你的恶趣味吧。这边的二人有一搭没一搭逗趣,那边紧闭的房门猛地弹开,一看便知是被人大力踹开的。近期深居简出的林榄赤着上身走出来,满脸横肉杀气腾腾。林炎:“啧啧啧,人比人吓死人,林榄这人是不咋地,可我从没在他脸上看到过这么凶的神情。”霍纸亦是如此。论干过的缺德事和危害性,林榄不一定逊色于这位变态凶手,只是作为上位者,林榄更多时候是在发号施令指挥别人干坏事,而眼前这位,从来都是亲自动手。他的手底下,至今还未有过活口。霍纸暗自咬牙,真想跳下去把人揍趴下拖去警局。林炎戳戳他绷紧的两腮,低声道:“阿纸不必生气,他搅到林家和那伙人中间,无论最终哪方获利,他都会死得很难看。这才是他应得的报应。”霍纸闭了下眼,强迫自己收敛情绪,去看院中正在上演的戏码。彼时,假林榄已经看清扰他清梦的是三个红衣女鬼,一惊之下凶相毕露,哪有半点惧怕的模样。霍纸低声冷哼:“他的表现要令你失望了。”林炎依旧淡笑如风:“急什么,漫漫长夜才开始,让他跪地求饶痛哭流涕的好戏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