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是不能见光的手段,林野雨自是不会将吕家的霉运“归功”到自己和林家的头上。但其他对林家颇有微词的富豪们难免会往这方面想,与其他世家相熟之人会多番打听,到头来真相会以谣言的形式传播开来。谣言越盛,林野雨越安生。此举不可谓不高明。就是可怜了林家祖上那些一心为民除害的正统修行者,近来被问候得愈发频繁。听林炎道破玄机的霍纸愤怒异常,从未以长者身份对林家人摆资格的他竟要上门去拧掉林野雨那老匹夫的脑袋。林炎赶忙拦着:“那老王八再不是东西也还是个法律意义上的人,咱犯不上跟他以命换命。”霍纸撸一把自己气炸的头发茬:“灵树不亡我不灭,怕什么!”林炎“啧啧”两声,把倔驴上身的霍纸按到藤椅上:“阿纸说的这是什么气话,你就不怕哪个对你知根知底的人落井下石,借你犯错之机彻底毁了灵树么。”霍纸燃烧的大脑瞬间熄火,虽然如今的灵树并非谁人都能碰得,更别说损毁,但谁又能保证无人能破他布下的禁制呢。灵树是林家的根基,不是他霍纸的私有物。他的责任是保护灵树,而不是让别人揪住他的错处来对灵树下死手。见霍纸恢复冷静,林炎挨着他挤进藤椅,继续耐心引导:“恶有恶报,贱人自有更贱的人克他。”霍纸猛转过头,望过来的眼神霍霍放光。林炎嘴角一抽,推着霍纸的俊脸,手动移开那就差指名道姓说他以贱克贱的火热目光。林炎:“你别忘了,眼下有一个林野雨动不了也收买不过来的人。”霍纸一怔,随即不确定地说:“林榄?”林炎打个响指:“阿纸真聪明,论贱,林家那些老狐狸加一块也不见得比得过那个冒牌货。”霍纸下意识望向停尸房,虽然几位姐姐已然离去,他当着她们的尸身说起残害她们的真凶仍是心有愧疚。他竖起大拇指朝林炎晃晃:“能想出这种法子,你才是王中之王。”林炎觉着,是霍纸的修养强行省略了“王”字前面的“贱”字。~假林榄自导自演的遇刺令他暂时免于林野雨的暗害,可想要他命的人并不是只有一个林野雨。将他安排进林家的那伙人若真想要他的命,林野雨搏命也保不住他,更别说林野雨不可能为他搏命了——林家成为众矢之的,林榄功不可没,这笔账,林野雨会把大头儿算在林榄身上,不论林野雨是否猜得出林榄遇袭的真相。要不是俩人共享一个祖宗,红烟就该冒到林榄家的坟头了。假林榄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不可能真心投奔林野雨。林野雨对他的保护只在一时,等风头过了,林野雨会是第一个向他下杀手的人。假林榄想要活命就得先发制人,赶在林野雨动手之前将其铲除。靠一个随时想要自己命的人保命,不如将他倚仗的整个林家抢到自己手里,成为自己的保命利器。仅凭鬼门关前走过好几个来回,至今还只是保住狗命、连床都下不来的冒牌货,想篡夺林家谈何容易。林炎原是想袖手旁观看个热闹的,现在他打算“帮”冒牌货一把,让那家私人医院成为“真相变谣言”的首个传播基地,以冒牌货今时今日的谨慎,很快就会想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并且以此为基准来谋划后面的一整套夺权保命计划。霍纸难得以轻松畅快的心情围观这场狗咬狗的闹剧,之余又忧心忡忡。“林野雨先前未必想得到用骨灰做什么,如今拿吕家试了水尝了甜头,难保他不会再去害别人。”林炎罕见地正经起来:“阿纸别忘了我们白纸黑字接了吕家的委托,你我的厉害,那老狐狸清楚得很,眼下这局面,他不敢跟咱们硬碰,更不敢顶风作案再用同样手段,不然被你我抓到把柄,他这林家家主才是真当到头了。”霍纸稍稍安心:“依你之见,我们是该坐山观虎斗,还是该顺着委托去调查?”林炎:“自是要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吕家家大业大,再败也比普通人富裕,所以他们的委托费可是好大一笔进账,岂有不赚的道理。”霍纸:“……”林炎揽住霍纸的肩膀,轻轻一笑,所有正经灰飞烟灭。“吕家被害得这么惨,咱不说替他们报仇,起码得把人家祖上都给找回来吧。人家那是世代行善才换来后世子孙富贵荣华,如今倒成了恶人,咱不得给人家正名么。”霍纸顿感无奈:“那不是还得找林野雨才寻得到骨灰下落?”林炎竖起食指摇了摇:“别家骨灰在哪许是只有林野雨一个人知晓,但吕家的,不难找。红烟岂是在哪都冒得起来的,林野雨要是敢在自个儿床头给人家祖宗刷红漆,这会儿早横死街头了。”霍纸心头一动:“焚城正值多事之秋,各世家会派眼线来探虚实,此种腌臜手法万万不能叫外人瞧见,只有无人敢去之地才最保险。”林炎笑眯了眼:“偷骨灰的人再不当回事也是扔在偏僻角落,林野雨作为找回骨灰的人,定是不会在同一条河沟里翻船。”霍纸幽幽长叹:“他是真敢呐。”~谁都不敢去的地儿,焚城跟前就有一个。想躲开所有业内人士的暗中观察,城西乱葬岗无疑是天选之地。霍纸:“不是说城西乱葬岗与那伙神秘人是一队么,莫非林野雨跟他们搭上线了?”林炎:“阿纸不必忧心于此,我说过,林野雨的野心不容许他将林家拱手让人。有些人把名利权势这些身外物看得比命更重,林野雨恰好就在此列。身为老狐狸,他不会明知对方不怀好意还与对方过多接触。我倒是觉得他压根不晓得那伙人的存在,否则他便是背了骂名也不会让假林榄活到现在。他也许察觉到有人在暗中针对林家,但在更多指向线索浮出水面之前,这口黑锅大概率还是你我在背。”霍纸:“凭他自己,能把吕家先人埋到乱葬岗去?”林炎:“深处自是不敢,就算胆子够大,本事不够也白扯。我猜他只是进到乱葬岗的区域里,在最边上挖个坑。人害人这种事,乱葬岗里那些老骨头最爱看了,只要他别平白惹事,倒也不至于动他。”霍纸起身要走,被林炎一把拉回来。林炎:“他去没事,你我去就是大事了,邪祟比人更记仇,你我硬闯那过节再过千年它们也忘不了。”霍纸:“可骨灰必须尽快取出来,时间久了就算没人动手脚,吕家在世子孙的气运也会被削弱。”林炎:“当然要取回来,不过不是你我去。”霍纸:“你想让假林榄去取?”林炎:“冒牌货要干掉林野雨得有资本,他前阵子树立起来的正义形象是他现有的唯一本钱,吕家之事虽是过了你我的手,却是一场交易,吕家人难免心有怨气。若是他不计报酬,拖着重伤之躯主动替吕家寻回先人尸骨,并且将他们跑偏的气运推回到正轨,吕家人会怎么看待他?其他暗恨林家的人又会如何?”霍纸缓缓坐下来:“那他便有了争夺林家的底气,一旦林野雨用邪法害普通人的事情被坐实,他将是接替林家家主位的唯一人选。”林炎:“所以呀,冒牌货明知乱葬岗与那伙人的关系,也还是会冒险去一趟。反过来想,那伙人要除掉他并不是太难的事,没必要知会乱葬岗,那么他去乱葬岗就等同于回家,一点危险都不会有。”霍纸踏实了,就是这踏实吧,怪不踏实的。他看向林炎:“这才是你向吕家索要报酬的目的?”林炎不置可否,只耸肩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