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城的小道消息爆出一则秘闻——擅长炼丹的黎家有一秘法,能令亡者起死回生。生死各安天命,此法是为逆天而行,是以黎家祖上将其归为禁术,只作家族秘法传承给每一任家主。过往千年,黎家从未有人偷炼此丹。眼下,黎家现任家主黎茂殷无法接受独子惨死,遂决心违背祖训施法炼药。不过禁术有禁术的局限,不然人手一颗药丸,世上就再无死人了。为确保黎少爷能熬到他爹炼出起死回生药,他的尸身必须静置,再施以黎家独门术法保持不腐不坏,因而尸身必须留在焚城的宅子里。黎茂殷哪敢再把儿子独留在这座祸事不断的乱城中,所以他命人回黎家运来了只有家主才有资格使用的神鼎丹炉,以及许多如今再寻不到的珍稀材料,他要一面守护独子的尸身一面炼丹。而他的夫人出身焚城,自是要同留在此。夫人遇险的前车之鉴,少主惨死的谜团,令黎家上下不敢松懈,家主要长留焚城炼丹,黎家当然要加派人手保护。于是黎家初来时的百人规模随着神鼎丹炉的到来而增加至三百人,乍看上去比林家和霍家还要气派。人手多意味着底气足。颇有微词的林家好几次上门抗议均被黎家硬轰出来,再不甘心也只能认怂。霍家与黎家、黎白沿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牵扯,更不会在此时出面硬刚黎家。黎家就这么驻扎进焚城,他们不参与焚城日常的种种,也不在这里投资产业,只一门心思追查杀人凶手。由于黎白沿被杀之时身边还有个活口黎白衣,黎家抓凶手这事并非漫无目标大海捞针,根据黎白衣给出的凶手信息,黎家把焚城明面可查的玄门相关人员排查个遍,竟没有一个能对得上的。这说明什么?说明有潜伏在焚城的玄门势力。各世家纷纷撇清干系,强调自家没有暗留人手,所有滞留焚城的自家人都已跟林家和霍家报备过。如果不是各家所为,那便是有一股未知的力量在暗中作祟,这些人趁夜闯入林家祖坟盗取前家主尸身,再杀黎家少主,用心何其险恶,行事何其狠辣,整个玄门都应重视起来,将其视为强敌。哪个世家没点见不得光的腌臜事,这会儿冒出一个无从辩驳的神秘背锅侠,还不上赶着把黑锅都甩过去再积极摇旗呐喊喊打喊杀。这股势力是否真实存在不重要,所有人都默认它存在并且已然犯下累累丧心病狂的恶行,这就够了。顺带着,鬼口的异动也理所当然算到了他们的头上。一时间,焚城近来的种种异事似乎都有了合理解释,林家人对不顺的愤懑亦有了发泄之处。林家人卯足劲想要挖出这股藏在暗处的势力,那位在其位的家主终于想起自己要以身作则谋其事,加派人手于焚城及周边巡查,任何异动都不能放过。外面每个人都忙成个陀螺,黎白沿却闲得快长蘑菇了。他瞅瞅赶上三个他高的神鼎丹炉,感叹:“这玩意以前是炼尸用的吧?”且得养伤的黎白衣跟他一块猫在宅子里装死:“听说古早的炼丹术常会用些妖邪异兽作引。”黎白沿咂咂嘴:“还真是炼尸的。”黎白衣老神在在:“说不定现在也是炼尸的。”黎白沿大惊:“这话可不能乱说,炼尸那是火葬场的活儿。”黎白衣附和点头:“那是,咱这是手动的,得加钱。”黎白沿:“……”这是钱的事么。黎白衣:“你不上去瞅瞅么?”黎白沿:“瞅啥?”黎白衣:“说不定里头就有人等着开火。”黎白沿眯起眼睛审视黎白衣。黎白衣笑得一派高深莫测。闲着也是闲着,黎白沿挽挽袖子攀着神鼎丹炉表面繁复的纹路吭哧吭哧爬上去,探头往鼎里一瞅。鼎腹很深,他看不太清楚,借着天光依稀能辨出里头有东西。黎白沿把上半身探进去,高举手机定睛去瞧。突然,他瞳孔剧颤,扒着鼎外的脚失了力,整个人倒栽葱摔了进去。听见顶内传出的哎哎惨叫,黎白衣心情大好。“兄长可是瞧清楚了?”砸在两个人形物体中间的黎白沿快哭了:“可太清楚了。”鼎里躺的这两位都是熟人,左边的是林掷,右边那是林榄。两兄弟的脸一个赛一个白,手机照明下更瘆得慌了;胸膛的微弱起伏是他们一息尚存的明证,却因这不合时宜的幽黑幽闭环境而仿若恶鬼返世,随时要跳起来吃人。黎白沿又是一声惨叫,手脚并用爬到一角。这神鼎外面好爬,内里不仅光滑如镜,还是个大肚收口,除非化身壁虎或肋生双翅,寻常人休想爬出去。“老二救我,救我啊!”“我的双臂骨折,要如何救你?”“你去叫人来救我!”“府上的人各有各忙,要不兄长在里头睡一觉,夜里人都回来了自然有人前来搭救。”“这躺着俩呢,我怎么睡啊!”“里面挺宽敞的,兄长自己寻个舒服的地方。”黎白沿明白,黎白衣是指望不上了,他家老二坏起来不比他炎哥逊色,这是明摆着耍他玩呢。想想黎白衣那一身惨不忍睹的伤,黎白沿自我开解一番,消停了。听声辨位找了个离黎白衣最近的角落和衣躺倒,手里的光亮在那边二位身上晃来晃去,嘴上跟黎白衣有一搭没一搭闲聊。“老二你跟哥说实话,你和爸什么时候跟我炎哥合谋的?为什么要瞒着我?”隔着神鼎厚厚的壁,黎白衣清朗的嗓音听上去平添悠远:“我们与火爷各做各的,没有合谋。”黎白沿不信:“没合谋怎么林家两兄弟会在咱家的鼎里,你说过林榄是炎哥的人偷出来的。”黎白衣:“向来只有火爷主动找上父母的份,你认为父母主动去找火爷,火爷会回应么?火爷行事诡秘莫测,这么大的局,谨慎如他,不会跟黎家交底。我与火爷的接触都在你眼皮底下,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你一清二楚。林家两兄弟是纸爷交待我们要照管好的,他与火爷近期将离开焚城,这二人无论如何都不能露面,放在霍家或是藏在火爷的手底下都不妥帖。”黎白沿:“我哥知道我没死吗?”黎白衣:“知道。”黎白沿:“他怎么知道的?”黎白衣:“去偷尸体的是他的人,他的人不可能杀你。”黎白沿:“那不是还有你么。”黎白衣哂然:“貌似有人对他说过,我是绝对可信的。”黎白沿撇撇嘴。黎白衣:“一个不可能死的人突然死了,定是别有玄机,结合黎家送你再入焚城的用心和黎家目前的处境,火爷怎会猜不到。许是天意如此,我们的谋划与火爷的不谋而合,彼此呼应上了,阴差阳错促成了如今化被动为主动的局面。”黎白沿后脑勺枕着鼎壁,慨叹连连:“你和炎哥都是决胜千里之外的神人,你俩碰到一块,那些藏在暗处的人怕是气数要尽喽。”~霍家。满脸泪痕无限憔悴的林菲菲被黎茂殷冷着脸接走以后,不知从哪溜达回来的林炎赤着伤痕累累的上身,倒在**要死要活。霍纸仔细地给他涂药膏,每涂一处,被涂那位就蹬蹬腿,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把辣椒面当伤药了。“阿纸,我怕是要不行了。”林炎摸摸脸上被林菲菲扇肿的巴掌印:“爷这一世英名,全毁在这张脸上了。”霍纸心疼归心疼,嘴上可不饶他:“那你还顶着这张猪头出去?”林炎扁嘴:“不去不行呐,费这么大劲唱的一出戏,不捞点好处怎么能行。那冒牌货当够了出头鸟,现在改当王八了,我不得把他缩在壳里的脑袋扥出来么。你放心,爷不会真顶着这张肿脸到处招摇,总得做些伪装才好坑蒙拐骗。”霍纸一勺药抹在他嘴角,疼得林炎直抽气。趁他嘴硬不起来,霍纸道:“你就那么有把握能唬住冒牌货?不怕他识破你的身份,反过来摆你一道?”林炎翘起的二郎腿抖啊抖,得意极了:“这都多长时间了,爷还能摸不透他的底细么。也就是现在还得靠着他来平衡各方势力,不然爷分分钟送他去吃枪子。瞧着吧,他的兔子尾巴长不了的,该的报应,躲是躲不掉的。”霍纸:“你唬又能唬多长时间,我们马上就要启程去鬼口了。你我一走,谁知他会干什么,又会不会再被那些人识**份,替他们办事。”林炎坏坏一笑,勾起的唇角牵动到刚抹好药的伤口,疼得他又把一张俊脸皱成了包子褶。“咱走了那不是还有黎家人么,黎家那老二不简单,有他接手,冒牌货的日子只会更难过。”霍纸笑着摇头:“怎么,不怀疑人家别有用心了?”林炎也笑:“只要不是那些人的内线,也没有被替换过,他爱图什么就随他去吧。凭黎家两父子的脑子能在暗潮涌动的黎家稳坐这么多年,还不是全靠了这位大管家,他不会害他们。黎家父子不倒,焚城的局势就能暂时稳住,你我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霍纸“嗯”了声。焚城虽乱,却已初定,暗中那伙人被硬推到明面上,再想搞小动作就没那么容易了。接下来,鬼口会是各势力间的必争之地,谁能更快一步谁就能多占一份天机。“明日便启程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