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的路更是难走,二人一路谨慎慢行,考虑安全之余还可以查看有没有别人留下的痕迹。没有。霍纸:“看来除了那些人,没人再往这里跑了。”林炎:“那是,像咱俩这么抽风的人不多见了。”霍纸:“……”林炎蹦蹦跶跶,身体力行诠释着“抽风”的真谛。霍纸将沉默进行到底,心里终究是惦记着鬼口那边的动向。顺利找到山间石壁上不起眼的小孔洞,确认是非天然的气孔,林炎将他高价收来的静音探索机器人塞了进去,一共两个,分别向前后两个方向探索。按照他们的推断,通道出口一个在他们曾经找人的那个大雾弥漫的山中,另一侧则直达鬼口之底,鬼口后山常年无人问津,那是因为人家走的是省时省力的秘密通道。他们不仅要找出鬼口之下被挖开的破口,也要找到通往外界的入口。机器人实时反馈回来的动向自动在遥控器的显示屏上绘制出地图,线条弯弯绕绕,看规模,怕是真的将整座山都挖穿了。霍纸和林炎无事可做,便寻了个隐蔽之处扎营坐等。其实他们有考虑去寻人那座山上搜索入口,考虑到那边很可能有那伙人频繁出入,他们还是暂时打消念头,静待探索结果。事实证明高科技产物对得起它那超黑的身价,不消两日,藏匿于偌大山中与地下的庞大隧道便已显露出完整形态。正如他们所料,出口的一端正是位于那座寻人的迷雾笼罩深山处,而另一端则离他们不太远。二人按图索骥,很快便来到那出口的附近。此时此刻,他们与出口仅一石壁之隔。林炎感叹:“这会儿再去那边的入口,是不是有点绕远?”霍纸也很发愁,这石壁倒是不难破开,难的是破开之后要如何复原。总不能留个大窟窿告诉那些人“有人看穿了你们的把戏”吧。虽然双方正面对峙已成定势,但谁能更多地藏于暗处,谁便能占得最后一丝先机,不到万不得已,霍纸和林炎不想做主动跳到明面上的那一方。二人研究半天,最近的路居然是从鬼口跳进去。跳是不可能跳的,于是只能原路出山,再转去那边的山头重新爬。林炎进山时洒的那些水成了摆在他们眼前最大的障碍,少了一辆小车助力,他们出山的速度比进来时慢了许多。等他们大包小包吭哧吭哧爬进另一座山,找到那片被浓雾笼罩的深山区域,已是五天之后的事了。地图显示,隧道入口就在浓雾深处,可人一进入浓雾就分不清东南西北,布置这一切的人应当是在上回找人事件之后又加了些防止生人误闯的禁制,时不时再来上一轮所谓的鬼打墙,绕圈绕到没脾气。如此又是两天,他们才找准此行的目的地,一个隐藏在层层叠叠石块后面的……狗洞。确认四下无人,林炎收起完成探索任务后藏进不起眼角落的机器人,打头钻进隧道。隧道并不宽敞,四壁也不光滑,随处可见的挖掘痕迹一看便知有年头了。长手长脚的林炎在狭窄的空间里只能蹲着挪动,跪爬都容易把膝盖磨没了。幸好这段只有十几米,艰难挤过去之后,二人终于能直立行走了。不想暴露行踪,二人并未打光。霍纸主动去到前面,牵着林炎往里走。林炎乖乖任牵,眼睛却一刻不停地到处瞄。“看这隧道的规模和痕迹,纯靠人工得挖个大几百年吧。”霍纸低低“嗯”了声:“如果是近百年,根本没必要从这么远的地方开挖。”林炎嗤笑:“人家兢兢业业刨山挖石头,世家子弟们在醉心享乐;人家忙着修行,咱们在勾心斗角。那些人到现在都没能把玄门给灭了,多少是有点过于谨慎了。”霍纸对此不置可否,玄门各家由胜到衰他是一路亲历过来的,这里面有主观因素也有客观原因,很难去深究其理。单就鬼口一事,包括他自己在内都不曾想过林家老祖布下的封印会有破开的一天,更不会料想这其中的人为因素占到了大半。人鬼殊途,即便那鬼口里关着谁家祖上的亡灵,有朝一日逃出生天也不会记得子孙亲缘,照杀不误,更被说有资格被封进鬼口的鬼魂皆是当年横行一时的厉鬼,哪有人会上赶着跟它们攀亲戚。没有亲缘牵绊,就更解释不通那些人要破开鬼口的行为。为祸天下?就不怕先把自己给祸害进去?无尽的沉默中,二人一路疾行,倒是没有跟那些人在隧道中来个狭路相逢。隧道尽头是一扇雕琢精良的石门,林炎只看一眼,眉头便深锁起来。霍纸看不懂纹路的意义,却已感知到其中游动着阴邪的劲道。林炎说:“这是鬼门符,传说中刻在鬼门关上的符箓。”霍纸:“鬼口不就是玄门一致认定的鬼门关么,这么看来,这门后应当就是鬼口了。”他幽幽叹气:“他们果然还是把鬼口给挖开了。”这意味着他们先前所有推断都是正确的。而那个进山寻找女友的小伙子的魂魄也是真的再找不回来了。林炎仍旧皱眉:“鬼口这座鬼门关跟传说中的地府鬼门关是两回事,这符箓对外接引,对内压制,就算门内鬼魂没有老祖宗的封印限制,也轻易不敢踏出这扇门。他们既然打着破开鬼口的主意,又为何要修建这样一扇阻止鬼魂外出的门?”霍纸:“猜不到他们的用意,不如打开瞧瞧。”林炎心思百转,总觉得事出反常必有隐患,然而费这么大劲才到这里,不看仔细总归心里不踏实。他把霍纸拉到身后,两手抵在石门上,用力一推。看似重若千斤的石门竟缓缓开启一条缝隙,沁骨的阴寒之气迎面扑来,饶是林炎也禁不住打了个寒噤。凝神向里张望的霍纸忽然闷哼一声,倒地不起。这把林炎的魂儿都要吓飞了,他反手抱起霍纸,一脚将那要开没开的门给踹关上。阴风骤止,霍纸却始终没有睁眼。林炎心急如焚,再顾不得其他,抱起霍纸疾步向外奔去。一路上,林炎心里生出许多猜想——霍纸不是活人,亦非鬼类,照理说不该受到鬼口气场干扰,莫非是那涌出来的阴气有古怪?可他一个大活人站在前面都没事,怎么偏偏就霍纸中招了?会不会是那些人针对霍纸布下了他尚未看穿的暗招,比如那符箓有着他不知情的效用,专门针对非人非鬼的物种?可霍纸还没进门呢。也许一切都是那些人设下的局,目的就是要杀霍纸,他们必定会安排人手在隧道中设伏,阻止他带霍纸出去。脑中预设着各种突发危机,林炎神经绷得死紧,然而直到出了隧道隐入浓雾,也没碰上半点阻挠。如此,就更反常了。只是林炎无暇顾及更多,更无心探查原委,他背上的霍纸轻得像个纸人,好像随时都会消失。心脏跳动到前所未有的频率,林炎加快脚步,飞也似地出山上车,疾驰回焚城霍宅。院落冷清如故,纸爷手下和火爷下属一半负责日常巡街,一半各有各忙,连围着灵树修行的花蛇和怪鸟都不见了踪影,偌大的院子里只有干巴巴的灵树立在正中,少得可怜的叶子耷拉着,毫无生气可言。林炎瞥过灵树,灵树并没有因为霍纸的归来发生任何变化。霍纸亦是如此。~轻轻将霍纸放在**,林炎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彻底乱了方寸。他无数次强迫自己冷静思考,却在每次看向**那苍白虚弱的人儿时忘记了冷静,乱成粥的大脑亦拒绝思考。把所有能试的法子都试一遍也没能唤醒霍纸,林炎拨出一通电话。不消片刻,林菲菲携家带口登门,黎白沿化了妆伪装成随从也跟来了。见霍纸昏迷不醒,林菲菲花容失色:“纸爷这是怎么了?”林炎双眼赤红,嗓音干涩:“我就是不知道怎么了才想问问您,林家祖上是否有类似记载?”林菲菲修为平平,但胜在读书够多,林家典籍她大多看过,而她嫡系大小姐的身份也能接触到许多别人无权观摩的家族秘事。她反复回忆,无奈摇头:“没有。纸爷虽是老祖平辈,却因常驻林家而鲜少记录成册。我印象里,与纸爷相关的记载都是他如何收妖降鬼,如何劝诫林家子孙用心修行与人为善这些,昏迷……纸爷怎么可能昏迷呢!他与灵树本为一体,灵树好好的,纸爷怎么都不会有事。”手臂稍微能活动些的黎白衣望向院落:“这灵树与之前没两样。”他的记忆力毋庸置疑,他说没两样就一定没有丝毫差别。只是。“纸爷依托灵树而生,二者间定是有我等无从探究的关联,若这关联暂时中断……”一语点醒梦中人,林炎起身直奔院子,众人不放心全跟出来,围着灵树沉默不语。自打灵树从林家老宅移植到这边,便再没有人触碰过灵树,一是出于敬畏之心,二是纸爷在灵树上布下禁制,任何人不得妄动,心怀恶念者更是触之如遭雷击。林炎因着业火之缘,并不受禁制影响。所以黎白衣率先伸手,试图去揪一片灵树的叶子。黎白沿赶忙拦着:“老二你伤没好利索呢,还是我来吧。”话毕,黎白沿干脆利落地摘下一片叶子。灵树枝叶摇晃,弱不禁风的好似将被狂风摧倒。黎白沿瞅瞅树,瞅瞅捏在两指间的叶子,再瞅瞅大家。林炎从他手里抢过叶子细细端详,叶片脉络清晰可辨,说明灵树势弱却不至败落,生机仍在,又为何会中断与霍纸之间的关联?再者,霍纸虽与灵树相伴相生,但到底已是分离出来上千年的独立个体,即便灵树损毁亦不会在顷刻间受到牵连,只不过没了依托的根基,衰败无可避免,受伤也再难自愈。黎白沿小声对黎白衣道:“会不会是你猜错了,不是这个原因?”黎白衣没有反驳,他的目光一寸寸向下,在树根处的地面上不断打量。林菲菲手捂胸口,倚在黎茂殷怀中。黎茂殷面色铁青,若纸爷昏迷当真与灵树有关,那妥妥是有人于霍纸离开以后在灵树上动了手脚。他这边毫无所觉,这是他的失职。林炎始终未语,半晌,他突然将树叶握在掌心,一簇业火腾起,再张开手掌,那片树叶毫发未损。灵树炼纸能燃业火,灵树本身自是也能于业火中焚成灰烬。这片树叶不受业火焚烧影响,说明它根本不是灵树的叶片。业火燃起的同时,黎白衣指向地面一处黄豆大点的土坑,笃定开口:“这里的土被人翻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