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凌夫人叫凌老先生出来。凌洲顺手拿起茶几上的水果,给杨乐剥橘子吃。大黑乖乖的趴在杨乐腿边,不吵也不闹。忽然的,它警惕的抬起头,竖起耳朵,直起上身,呲起牙,冲着杨乐身后汪汪的叫了几声。杨乐疑惑的回过头去,只见不知何时,一只体态健硕的金钱豹出现在楼梯上,黄澄澄的皮毛上印着黑色的花斑,眼神锐利,身姿矫健,气场傲然,它张开修长的四条腿,如同贵族一般迈着轻稳的步子走下楼梯。杨乐惊呆了,使劲摇晃着凌洲的手臂,大惊失色,“豹子!有豹子啊!是活的!!”凌洲被他晃得头晕,于是按住他的手,解释道:“好了,别怕,那是我妈从小养到大的,而且它的祖辈三代都是由人类豢养,没有攻击性。”总之就是一只藏在金钱豹皮囊下的大猫。大猫迈着标准的猫步走到沙发前,抬头看看凌宇臣,又抬头看看杨乐,最后选择走到凌洲面前,用它毛茸茸的大脑袋蹭了蹭对方的膝盖,撒娇般的在他面前躺下了,露出覆盖着黄白色绒毛的肚子。杨乐惊叹:“还真是猫啊。”身后传来凌夫人的声音,“可不是,凌洲都几年没回来了,迪克还记得他。”言语之间颇有些埋怨的意思,就是在怪凌洲总是不回家。杨乐忍不住笑了下,心里也放心了,原来豪门家的富太太也跟普通人一样,是一位惦念着自家儿子的寻常母亲,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攀不起。他回过头,忽然看见凌夫人身边站着一位身材高大,姿态挺拔的男人,于是刚放下的心,立刻又吊了起来。这男人穿着正式的衬衫与西裤,眼角有浅浅的皱纹,应该是已经年至中年,但是五官仍然非常端正,轮廓棱角分明。别说是年轻的时候了,就是现在也显得非常帅气,像是时尚杂志封面上的帅叔叔模特,有种成熟稳重的韵味。不过杨乐一看见他,就条件反射的畏惧,下意识往凌洲那边靠了靠,小心翼翼的抬眼望着他。因为这个男人的气场太强大了,甚至比凌洲还强,年龄积累下的威严是年轻人无法模仿和拥有的,那就像是一棵经年累月的沉香木,或者是深藏于地底的酒酿,只有经历了长年的风霜与月华,才能造就这动人心魄的味道。杨乐甚至觉得对方只是不经意的看他一眼,自己就被他给看穿了。凌洲抬起一只手臂把杨乐护在怀里,抬起头平淡的看着对方,“凌毅,好久不见。”凌毅眉头紧皱,冷哼了一声,迈开长腿走到茶几另一边,很不悦的坐在了沙发上,张口训斥道:“没大没小!”凌宇臣赶忙站起来,恭恭敬敬的道:“伯父您好。”凌毅看了他一眼,语气仍然很冷,“明天你爸妈也过来,记得去接。”凌宇臣连声道:“是是,我记得了。”凌夫人随意的坐在沙发扶手上,娇俏的搂住凌毅的脖子,嗔怪道:“老公,你行了啊,都是一家人,摆什么架子啊,你看把人家孩子吓得。”凌洲揽着杨乐的后腰,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疑惑的看着他,“乐乐,你在发抖吗?”杨乐缩在他怀里,哆哆嗦嗦的:“还还还行…没没没事…”凌洲:“……你都快抖成筛子了。”杨乐他是真的怕啊,因为凌毅是真的可怕啊,那不怒自威的气场,凌厉冷酷的眼神,完全就是一个黑道大佬好嘛!恐怖程度简直就是凌洲plus!杨乐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有一点儿失礼的举动,哪怕只是说错了一句话,就会被他一声令下叫来的保镖们捆起来,塞进麻袋里,和石头一起沉到来时看到的湖泊里。这就是血脉里的压迫力,街头小混混碰上真·黑道大佬,大概就是这个感觉。偏偏凌毅还格外的看了他一眼,沉声问:“你就是杨乐?今年多大了?”那威严可怕的语气,吓得杨乐就跟被老师点名的小学生一样,立刻挣开凌洲的怀抱,唰的一下站了起来,站得笔直,结结巴巴的道:“二十五…叔叔,今年我二十五…”凌洲无奈的握住他的手腕,把人温柔的拽过来,亲了亲他的手背,“没事,跟他说话不用站起来,好好坐着。”“二十五,那就是比凌洲小五岁…”凌毅沉思片刻,眼神忽然如同猎鹰一般锐利,狠狠的剐了凌洲一眼,“畜生!你大学毕业的时候,人家还在上高中!比你小五岁,你也下得去手!”凌洲面不改色,反唇相讥,“我妈比你小六岁,而且十八岁就被你骗到手了,你好像没资格说我吧?”凌毅狠狠的拍了一下茶几,厉声喝道:“目无尊长!你是我儿子,怎么跟长辈说话的!”凌洲冷笑,“我一向是这个态度,你容不下的话,我现在就可以走。”凌夫人笑眯眯的,轻声细语的打圆场,“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吵架有什么用呢,不如你们出去打一架吧,看看谁厉害。”“……”杨乐在三位大佬的包围下,缩着身子瑟瑟发抖:太吓人了,我好害怕,妈妈我想回家…凌宇臣:别看我,我在这个家里没有话语权。晚餐的饭桌上仍然是硝烟弥漫,仿佛凌毅和凌洲就是两枚不同型号的炸弹,只要共处一室,相互距离低于二十米,就会轰然爆炸,然后把杨乐、凌宇臣等无辜的旁观人士炸得灰飞烟灭。所幸餐桌足够大,座位足够宽敞,起码保证了这两颗炸弹不会撞在一起。餐厅的向阳面是一整面透明的落地窗,可以将外面的风景尽收眼底。若是在秋天,就能看到满山的红叶,如果是在黄昏,就能看到恢弘的日落,不过这个时间天色已经黑透了,杨乐往窗外一看,竟然看到了满天的繁星。现在这个时代,城市里基本上已经看不到星星了,那种璀璨的星空也只存在于杨乐的童年记忆里,他不由得愣愣的盯着窗外的天空。凌洲夹了一筷子清蒸海鱼,塞进杨乐嘴里,微微训斥道:“吃饭,别老盯着外面看。”凌夫人在一旁偷笑,“这俩孩子也有老夫老妻的样子了。”她又看向旁边的凌宇臣,关切的问道:“宇臣今年也不小了,有没有找到对象啊?”凌宇臣干笑了两声,尴尬的道:“还没呢,伯母…”“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伯母帮你找找?”凌宇臣下意识看了杨乐一眼,但很快又收回了目光,含糊的道:“我也不太清楚,还是过几年再说吧。”凌夫人却对月老的工作情有独钟,兴致勃勃的追问道:“真不清楚?心里总该有个估量吧,比如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凌毅轻咳了一声,面无表情的提醒道:“行了,别追着不放了,吃饭吧。”凌夫人扭头一看,只见餐桌对面的凌洲已经开始给杨乐喂饭了,宠得不得了,于是立刻晃着凌毅的手臂撒娇,“老公,我也要像他们那样。”凌毅无奈的叹了口气,他这一叹,就知道他跟凌洲确实是亲父子了,因为每次凌洲面对杨乐的各种使坏或耍赖而无奈叹息时,就是这个样子的,神态表情一模一样。凌毅无可奈何的拿起筷子,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不耐的问:“吃哪个?”凌夫人开心的指着某一盘菜,“那个。”于是凌毅便夹了一筷子,喂到了凌夫人嘴里,无奈又宠溺的问:“这样好了吧。”餐桌上原本的火药味就这样在甜甜蜜蜜的爱心泡泡中消散了,连那只叫做迪克的金钱豹都和大黑在地毯上滚做了一团,嬉戏打闹。凌宇臣默默的扒饭:好想离家出走……饭后,凌夫人就拽着凌洲和凌宇臣俩表兄弟,去她广阔的衣帽间里给她挑选新年晚会上穿的礼服。于是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杨乐和凌毅被单独丢下了,现在俩人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气氛尴尬到几乎凝固。杨乐都不敢看他,哪怕是无意间对上视线,他都紧张得直哆嗦,所以只能假装看电视,但是…电视没开。他再次意识到了凌洲的重要性,他不在,自己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凌毅似乎也有些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他。凌大佬平时面对的人,包括凌洲在内皆是虎狼,无需拿捏轻重,但是杨乐就跟只小羊似的哆哆嗦嗦的坐在那里,手脚局促,身材有点儿瘦,看起来又可怜又孤单,好像说话语气稍微重一点儿,就能把他吓哭。打个比方来说吧,强大冷酷的手指可以轻易折断钢铁,却不知道该怎么温柔的抱起一只刚断奶的小猫。时间在极度拘束的气氛中一秒一秒的过去,两人都极其希望凌洲他们赶紧回来,好让这气氛稍微缓和一点儿。凌毅思考了一下,试探的道:“杨乐?”杨乐霍的站起身,“是,叔叔,您有什么吩咐!”“……”这怎么跟军营里的新兵似的。事实上凌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没话找话,“你怎么这么瘦,凌洲平时苛待你吗?”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尽量放缓了语气,可架不住杨乐的脑补能力太强,耳朵自动把这句话过滤成了:你这么瘦,难道是在故意污蔑我们凌家虐待你吗?我要把你埋到深山里去!杨乐吓得立刻站直了,脸色惨白,忙不迭的道歉:“对不起我太瘦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吃饭,快点儿长胖!叔叔别杀我!”凌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