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东西拿来了。”锦玉屏退了屋里的下人们,低声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了金氏。金氏随手接过看了看,点了点头,“时候到了,去会一会他。”今日景奕去了议政厅,恐怕要中午才能回来,苏三乐得不用被拘在书房里背书,撇开一众仆役,独自溜到花园去玩。他前脚刚到,远远地就看见金氏款款而来,连忙致礼,“夫人千安。”金氏见了他就笑了,“我还想去寻你呢,不曾想这么快就碰见了。”“夫人寻我?有什么事吗?”苏三奇道,这么长时间了,这还是金氏第一次主动来找他。金氏四下看了看,唤苏三走到假山后面,才低声道:“还是为了之前的事儿,上次没成,是我疏忽没把你送出城,这次我做了完全的打算,只要你想逃出去,我就能保你成功。”苏三愣了一下。他对之前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那些担惊受怕,被王爷欺辱的日子仿佛没存在过,倒是甜蜜的日子历历在目。苏三咬了咬嘴唇,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夫人一片好心,小人心领了,只是……小人已经不想再逃了。”“……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金氏一时大骇,“你不是说不喜欢王爷吗?这才几个月啊,你就,就转了心思?”之前的温和有礼全都消失了,金氏冷笑了两声,“苏三啊苏三,没想到你也被荣华富贵迷了眼,尝到有钱有势的滋味就不想走了是吗?!”苏三被她这突然的变脸打得措手不及,呐呐道:“我,我不是为了这个……我是真的……”“别跟我说你真的喜欢上王爷了!”金氏敛了冷笑,恨恨地盯着他,“我装够了,也该撕破脸皮了,要不然你还以为我是个好欺负的老好人!”她的右手一扬,两个小巧的东西落在苏三的脚边。苏三被吓得退了一步,下意识低头去看。地上那一个是香囊,五角形的,上面绣着荷花,另一个是个小红包,苏三颤抖着捡了起来,打开一看,里面是张金黄色的护身符纸。这香囊是秀秀亲手绣的,这护身符是苏双从小贴身戴的,苏三自己也有一张。这是娘亲未去之前,一并在寺庙求的,苏三绝对认不错!“你!你把她们怎么了?!”苏三一时气急,上前一步就要抓金氏的衣襟,临到头上才极力忍住了。“你想干什么?”苏三在心里大骂自己之前被猪油蒙了心,居然会把金氏当好人!“我想干什么?哈哈,你居然来质问我?”金氏一字一顿,句句诛心,“你莫名其妙的来到王府,莫名其妙的勾走了王爷的心,夺走了本属于我的东西,你还问我?!”苏三深吸着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指紧捏着那薄薄的护身符。这东西是苏双贴着心口戴的,居然被人搜了出来,他都不敢想那两个尚未嫁人的姑娘会受到如何的凌辱。“你想要什么,你说,但是不许碰她们一根手指头!”金氏又呵呵笑了两声,眼里尽是疯狂,“我要你滚出都城,不,滚出封地!”“你大可直接要了我的命。”苏三冷冷的盯着她。“那岂不是太便宜你了?”金氏笑得癫狂,“你尽管逃,王爷不会放过你的,若是抓回你,你就是死路一条,不存全尸,若是抓不到,你也要惶惶度过终日,生不如死。”苏三刚想说什么,金氏又嘘了两声,“还有,还有,别妄想去求王爷助你,我的耳目遍布王府,若是让我得知了一点儿风声,就立刻让十几个男人轮/暴了你那好姐妹,再抛尸荒野,让你连尸骨都寻不到。”“你不敢冒险吧?你不敢说的吧?”金氏阴鸷的看着他,“懂吗,只要有一点儿风声,我就要她们给我陪葬!”“毒妇!”苏三气急败坏的骂道,握紧了拳头,“你要是敢动她们,我,我……”他气得说不出话来,胸口一阵血气上涌。“给你两天时间,你给我滚得远远的,要是两天后我还能看见你……”金氏冷笑了一声,“那从此苏家再无女儿!”苏三几乎咬碎了牙,却也只能和着血往肚子里咽,良久之后,他晃了晃身子,低声道:“我知道了,你要守信,放她们走。”说完之后,苏三收好苏双姐妹的信物,失魂落魄的走了。爱人和亲人如果放在一杆秤上,苏三是无法做出抉择的,可是如果关乎性命,那就不一样。如果身陷囹囵的是景奕,苏三也会为了他而离开自己的家人,可现在有性命之危的是苏双和秀秀。苏三一筹莫展的坐在窗边,外面的景色凄冷的很。金氏说得对,他不敢冒这个险去和王爷说,只能独自承受,这么多年了,苏三第一次尝到孤立无援的苦处。苏三的鼻子忽然酸涩,眼睛也湿了,脑袋无力地靠在窗框上。他能怎么办呢?他被逼入了绝境。当前之计也只能先顺着金氏来,离开这里,等过一段时间,金氏把他忘了,家人们平安了,他再悄悄回来。若是景奕不肯原谅他,要打要杀,他也认了。景奕中午就回来了,苏三记得他下午还有公事,便强压下难过和委屈,平静的提出自己下午想去市集买些东西。景奕不疑有他,“可以,叫人套车带你去。”“王爷,那地方弯弯绕绕的,走不了车……”苏三犹豫了一下,小心的望着他,“而且小人喜欢一个人逛,不喜欢下人跟着,不舒服。”若是从前苏三说出这番话来,景奕早就察觉出他想跑的意思了,可是这几个月来苏三与他又亲近又温顺,还交换了定情信物,所以纵使景奕犹疑了一下,却没多想。“你想一个人也行,注意安全,日落前得回来。”“是,王爷。”苏三乖顺的答道,心里却半分欣喜也无,只能强打起精神来谢恩。午膳过后没一个时辰,苏三就准备要出门。景奕下午还要去衙门一趟,在屋里换衣服。侍女跪在地上帮他挂着银玉带钩,整理绣着大蟒的衣摆。景奕亲自将木佩系在腰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扭头冲守在屏风外的汪公公道:“叫哑巴去跟着苏三,远远的就行,别叫他看见了。”哑巴,没什么名姓,人们也就叫他哑巴。他是景奕手底下的一个影卫,不忠朝廷不忠皇帝,只忠于景奕一人,是个办事麻利,性子沉稳之人。汪公公脸色一暗,小心劝道:“用不着吧,王爷,苏公子已然和王爷是一条心了,这样防着,恐怕会伤了公子的感情。”景奕嗤笑,“你以为我怕他跑?他要是会跑,我的姓倒过来写。”他顿了一下,“只是都城现在不太安稳,保不准会有太后派进来的眼线,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叫哑巴去护着他点儿为好。”“原来如此,王爷是为公子周全着想。”汪公公惭愧不已,“老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景奕笑了一声,“他现在恋着我呢,哪舍得跑。”……苏三出了府,一路往集市上赶去,几次回头见无人跟着,才小心翼翼的转到去北门的路上。这次出逃与上次截然不同,上回是只有害怕和恐慌,可这回悲伤难过占得居多。一会儿想着景奕发现他不见了,会不会大发雷霆,会不会从此就不再喜欢自己,一会儿又想到苏双和秀秀能否平安归家,一会儿仿佛又看见自己被抓了回去,被割了舌头打断了手脚,永远囚在阴冷的地牢之中,连向王爷解释的机会都没有。脑子乱糟糟的,苏三没注意自己已经到了城门,正要抬脚迈出去的时候,忽然被人给拉住了。苏三吓得差点儿叫出来,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面色阴沉的男人冷冷的看着他,这人额角还有一道疤,一直延伸到眉骨,看着着实吓人。苏三战战兢兢的等着这人说话,可对方一言不发,只是抬起手在苏三后项打了一下,便让他登时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