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人间屠宰场（略惊悚）

苏维南这两天手术一直不少, 想得空去找裴云遥都没有什么时间，自从出了上次那个事儿，他心里总是有些不是滋味儿, 如果那天移植进去的那个肝脏真的是私自买卖的, 那他在这一环中又充当了一个什么角色？这件事儿到现在院里也仅限他们四个人知道，就是想要找人聊聊都找不到别人，他其实还挺想找裴云遥说说话的。但是那人估计不想见他，晚上七点多苏维南终于结束了这一天的手术, 站得小腿都有些酸，今天不用他去值二线班, 刚回办公室就见寻常这个点儿还热闹的办公室都快走空了。桌子上还摆了一大圈的苹果，还有一些带着彩带的包装纸, 在这满是白大褂的病房中难得的有些喜庆的模样。苏维南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今天是12月24号，平安夜了。“苏医生还不走啊？今晚没有约吗？”一边一个年纪和他差不多的医生, 一边收拾东西准备撤一边出声。“啊, 这就走了。”除了必要值班的医生, 今天大家手术完了都撤了, 苏维南拿着车钥匙出门, 上学那几年每年到这个时候他好像都过得挺high的, 倒是现在形单影只，若不是看见了苹果连平安夜都给忘了, 他想到了裴云遥, 那人是个工作狂, 不知道今天这日子他有没有什么安排。这样想着就走到了胸外科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开着, 里面带着金丝边框眼镜的人正神色专注地盯着电脑, 眉心微微拧紧。他敲了敲门，里面的人抬头。“还加班啊？今天平安夜，早点儿回家吧。”他知道邀请裴云遥吃饭这人也不会答应的，还不如让他早点儿回去休息，裴云遥看过来之后面上难得没有之前那种不耐，反而似乎有什么话要说。苏维南察觉他有些不对，走了进去：“怎么了？”裴云遥竟然没有赶人，他重新低头看向了屏幕声音没有什么温度。“昨天有一个要从悦康医院转过来做肺移植的人今天取消了转院申请。”苏维南微微皱眉，因为之前那个事儿他对悦康医院这几个字都有些过敏了。“你怀疑这一例也是？”裴云遥没有说别的，苏维南看向了屏幕，患者男，56岁，还有一些近期的检查结果，这是转院申请上备注的。此刻，市局中。叶铭抱着这两天整理出来的表格去见了刘科。“刘队，这是这两天筛查悦康医院移植手术器官对不上的所有病例，一共16例。”平安夜当下，因为最近的案子，谁也没有关注平安夜，圣诞节的心情了，还是有几个女警察觉得应该讨个好彩头才买了不少的苹果在办公室中垒成了苹果塔，以期盼案情早日侦破，出警都能顺利归来。叶铭一进来就看到刑侦支队的人人手一个苹果，一边的王晓雅还塞给了他一个。“叶法医也来一个吧，吃了平平安安。”叶铭接过之后道了谢，刘科翻看了一下之后微微皱眉：“就只有这些？”如果悦康医院真的是走私器官的重灾区，那绝不会仅仅只有这几例。“从过往的病例上看确实只有这些，所以我怀疑悦康医院就算是在做买卖的器官移植手术，但应该不是主要做手术的地方，您看，这16例中13例是肺移植手术，在器官的移植手术中肺部的移植手术是最难的，后期的愈后也是相对差的，我猜想，有没有可能肺部移植他们才在医院做，而其他的移植手术有别的隐秘的地方做呢？”这是他现在能想到最有可能的一种可能了，毕竟就算是私立医院那也是在各种监管之下的，近7年有16例，平均每年不到3例，这个频率如果不是细查，确实是有可能蒙混过去的。叶铭说完想了想还是出声：“而且，这器官不知道来源是什么，如果是走私器官或者只是做买卖那就是还有器官的源头，如果，如果这些器官不是，那取出器官也是要场所的。”叶铭这句话说完围坐在桌边吃苹果的警察同志们，齐齐停住了嘴，脸色都有些不好看，邹琦忙用手搓了搓手臂：“哎，你说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叶铭这话就是在说，如果这些器官在徐天成的手中不是买来的，那器官只可能是从人身体里取出来的，那就意味着要有很隐蔽的解剖场所，或许还要有很专业的手术室，如果他们身边真的隐藏着这样一个地方，那不亚于这是一个人间屠宰场。叶铭走出市局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刚出去就看到了楚亦寒的车，外面有些飘起了雪花，他拉开车门上去：“楚哥，不好意思，晚了点儿。”楚亦寒抬手揉了一下他的头。“不用不好意思，叶大法医工作重要，我妈定了地方，今天一块儿在外面过平安夜。”“啊，你下午怎么没和我说出去吃啊，阿姨他们是不是等着呢？”楚亦寒笑了：“不用着急，下午我爸起来之后我妈拉着他出去逛街，到商场估计都4点了，以杨女士的性格，这会儿估计还没到餐厅。”到了楚妈妈发的地址下车的时候楚亦寒和叶铭都有些愣住，叶铭以为楚妈妈选择的聚餐地方点就算不是什么高端餐厅也会是优雅伴着小提琴音乐的特色餐厅，但是眼前的这个餐厅造型实在是有些一言难尽。万圣节南瓜鬼脸的门脸，配上幽绿色的射灯，实在是很有诡异的氛围感，叶铭没来过这样的地方，咽了咽口水指了指这里：“楚哥，地址没错吗？”楚亦寒的表情也有些凝重，再三确认了手机的位置之后点了点头：“是这里，杨女士又作妖了。”两人进去之后屋内的灯光很昏暗，是刻意营造的那种氛围感，楚妈妈已经到了，楚亦寒和叶铭坐在了对面就看见了自家父亲那一脸无奈的样子，楚亦寒开口：“杨女士，这家餐厅你是认真的吗？”楚妈妈笑了一下：“当然，这是你刘阿姨推荐的地方，说是她们万圣节就是在这里过的，说是菜品很不错，年年过节那些个餐厅你还没吃够的，我想着今年我们也猎奇一次，选个有特色不一样的，不然一点儿新意都没有。”叶铭笑了一下，他其实挺喜欢楚妈妈的性格的，虽然是长辈，但有的时候有些想法却很可爱，楚临北看了看儿子笑了一下：“好了，我们陪她尝尝吧。”楚亦寒无奈，他爸就是惯着他妈。点菜环节，叶铭没意见，楚亦寒吃什么都行，楚临北只能吃清淡的，自然就是杨女士独揽大权，点了几个特色菜。几人就在幽暗的餐厅中等着上菜。市局中刘科今天硬是拖着将还要加班的杨庆民送回了家，他知道杨庆民这些年一直都是自己过，没有结婚只是收养了一个烈士的后代，不过江黎川考了军校之后毕业就直接进了部队，虽然惦记杨庆民但是毕竟部队探亲假有限，一年到头也回不到家两次，加上这两年杨庆民身体差了不少他总是不放心。杨庆民到了家就催着刘科赶紧走：“你回去吧，我没事儿，正好今天回来的早，我早点儿睡。”刘科能信他就有鬼了：“不走，我爸妈回老家看我奶奶了，一会儿小涵过来，我们就在您这儿凑合一顿。”“小涵要过来？冰箱里没有什么吃的了，她什么时候到？我带你们俩出去吃吧。”杨庆民想起昨天就断粮的冰箱忙出声，拿起刚刚换下来的衣服就要穿上，刘科赶忙拦了他一下：“不用啊师父，小涵又不是外人，我已经电话叫了送菜的，她下班还会带一些，一会儿我们就在家吃。”果然没两分钟门铃响了，外面穿着乳白色羽绒服带着咖色围巾手上大包小包的女孩儿正是刘科刚领证的媳妇梁涵。“师父，平安夜快乐。”然后杨庆民就被赶回了屋子里，梁涵和刘科进了厨房，厨房里传来的烟火气让杨庆民有些感慨，曾几何时他回到宿舍的时候也有人下厨，他总是蹭饭，那个时候平安夜还是个洋节，他记得曲振明对洋节还挺嗤之以鼻的。厨房不让进他索性到了书房坐下，拿出了一个已经很旧的工作手册，面上是红色的，正是90年代常用的工作记录本，这本子就是曲振明的。这本子除了当年想要找到些曲振明失踪原因的时候他总看之外，后来就有些不敢打开了，直到最近曲振明的尸体被找到，他才重新翻开了本子。厨房中梁涵有些小心地出声：“我看师父好像又瘦了，他身体还好吧？”刘科叹口气：“曲队的尸体找到了，他撑着也要破案，没办法。”那家风格奇异的餐厅中一道道菜都上来了，叶妈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先上的是沙拉和两个小甜点，服务生过来问了一下牛排要几成熟：楚亦寒是三分，叶妈妈一直都是吃五分的，只有叶铭开口：“我要全熟。”那服务员愣了一下之后笑道：“好的先生。”他这一句话引得边上的人侧目看了过来，那目光中有些不加掩饰的鄙夷，这家餐厅价格不菲，一份牛排也要七八百，吃全熟的在很多人眼里都是土包子，叶妈妈倒是看见了，她一个眼神回敬了过去：“全熟的好，健康，小叶子有品位。”叶妈妈一句回护的话让叶铭心里都暖了起来，他其实知道牛排一般要几成熟的，只是带着血的牛肉他实在是吃不惯，所以一直都是全熟。菜品一道一道上来，楚亦寒开了一个香槟，一家人庆祝平安夜，气氛倒是非常融洽，蛋黄芝士焗龙虾叶铭没少吃，这家是个融合菜，中西结合，很快鲍鱼花胶鸡，五福甜汤和椒盐小肋排就上来了。今天是平安夜来吃饭的人多，菜上的有些慢，等甜汤和小肋排上来的时候几人都快吃饱了，叶铭喝了一碗的花椒鸡汤之后浑身都暖意融融的，刚上的椒盐小肋排正冒着滋啦的油香，只是看一眼就能让人食指大动，叶铭闻到味道也抬起头，叶妈妈伸筷子夹起了放在他面前的那盘小排，炸过的肋排肉质紧实，取的是净排的位置，让人看着很有食欲，但是叶铭看了只一眼就觉得脊背都开始发凉。他什么都没有多想，抬起筷子就截断了楚妈妈夹着的那块儿排骨，那块儿排骨掉在了桌子上上，溅起的汤汁都弄到了楚亦寒的袖口，这一下太过突然，桌上的三人都看了过来，叶妈妈懵了一下：“小叶子怎么了？”楚亦寒侧头正看到了叶铭瞬间白下去的脸，叶铭不会无故如此，他轻轻开口：“小叶，怎么了？”叶铭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刚才被他打下去的那块儿骨头上，他知道他此刻的猜测很恐怖也很惊悚，他再三的看想要确认是他看错了，桌子上的气氛有些紧张，他知道他的怀疑只要说出来会有什么样的风波，楚临北心脏不好，楚妈妈也会吓着，大脑迅速的运转想要想出一个能轻缓一些的解决办法。随后他就按住了心口装作恶心的样子，然后十分歉意地抬头：“对不起啊阿姨，我，我下午剖了一个，那颜色和你刚才夹的那块儿很相似，我懵了一下。”楚妈妈脸上有一瞬间的空白，反应了一下叶铭所说的剖，是解剖的意思，看向那块儿被叉飞的排骨她心里终于平衡了一下，眼中立刻有了揶揄的笑意：“原来小叶子也不是胆子那么大嘛，谁说做法医的什么都能吃的？”叶铭勉强扯起嘴角跟着笑了一下，不管他有没有看错都不能让他们继续吃了，就在他准备继续想个什么说辞的时候楚妈妈放下了筷子，很显然她有些没有食欲了。“正好我也吃饱了，不吃了。”楚亦寒的一直看着叶铭，他明显看到他在听到这话的时候有明显的放松，他绝不信叶铭会因为下午剖了一个尸体就会对一块儿排骨有这么大的反应，曾经他还边吃熘肝尖边给他讲人的五脏六腑剖开都是什么样呢，再说一个面不改色抱着人脑袋和他淡定打招呼他的人胆子大的他都不敢想象，有什么能让他变脸色？起身离开的时候叶铭特意叫来了服务员打包，叶妈妈出声：“小叶不用带了，你不是不舒服吗？”叶铭的脸色依旧没太缓过来，只是在这餐厅昏暗的灯光下并不显：“别浪费了，都还没吃呢，一会儿路过市局，我给值班的同事送过去。”叶铭的说法逗笑了楚妈妈。“你这孩子，大过节的给同事送吃的能送剩饭啊？这样我再叫几份，你带过去，这刚上班是要和同事好好相处的。”楚妈妈说着就要来了菜单继续点菜，楚亦寒和楚临北目光相对都有些犹疑，叶铭这一次并没有拒绝，多要几份也好。出了餐厅楚妈妈先上了车，楚临北看向了拎着袋子的叶铭和儿子隐晦地提醒了一句：“我和你妈先回家，你们路上小心，有事儿就给家里来个电话。”楚亦寒点了点头，目送车子离开，外面的雪大了起来，楚亦寒亲自给叶铭开了车门，叶铭抱着怀里的餐盒却没有上车的准备：“楚哥，我去送就行了，你先回家吧，天气不好你腿上该难受了。”楚亦寒的面色沉着如水，沉沉地盯着眼前的人：“若是不想我的腿再多吹一会儿风就赶紧上车。”两人在车门边对峙，最后还是叶铭先让步，他进了车里，楚亦寒随后上来，他将车内的隔音挡板升了上去，侧过头单刀直入的问出声：“刚才那块儿排骨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叶铭没有转过头，楚亦寒却直接开口直接堵住他想要找借口的路：“别和我说是因为解剖的关系，你觉得我有我妈那么好糊弄，直说，吓不死我。”能让叶铭有这样的反应其实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叶铭深吸一口气：“我怀疑这是人肋骨，不过最保险的还是检测一下DNA。”楚亦寒的眉头下意识皱成了川字，他想起了刚才那摆在盘子里的排骨的样子，虽然一口都没有吃，但还是抵不住生理性的恶心和恐惧，甚至现在他的目光触及叶铭抱着的餐盒的时候都有一种寒毛直竖的惊恐感，这种感觉是难以用精神去抑制的。这是人最本能的应激反应，叶铭察觉到他不对立刻放下了怀里的餐盒，想要拉一下楚亦寒的手安慰又想起他刚抱过盒子，一时之间愣在了那里，他知道寻常人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儿，别说是楚亦寒就是他看见那盘排骨的时候都是脊背一凉。他并不害怕尸体，实验室中的高压锅也不是没有煮过头骨，但是这不代表他能接受人的尸体被做成菜肴出现在桌子上，楚亦寒按住嘴有些止不住的干呕，叶铭顾不得其他的赶紧帮他拍了拍脊背。“楚哥，你先回家吧，其实不一定是，肋骨其实很相似的，可能是我这两天太忙了看错了，你先回去，我很快就回家。”生理性的反胃刺激的楚亦寒胃里一阵翻滚，恶心干呕却吐不出任何的东西来，反而刺激的眼角都红了一片，叶铭后悔真的和他说了实话，急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能一下一下的帮他拍背，给他拿清水。楚亦寒闭着眼睛尽量不去想刚才的那盘菜，他竟然差一点儿就吃了，他深呼吸用力压下了这阵干呕，身子有些脱力地靠在了椅背上，声音有些干涩的沙哑：“我陪你去。”叶铭没有再拒绝，车子开进了市局的院里，刑侦支队今天值班的正是邹琦，此刻他正在办公室吃着他妈刚送来的饺子趁着刘科不在看海贼王，最近太忙了，他心里自我安慰，他就吃饭的时候看两集，一会儿吃完他就看卷宗，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走近的脚步声，以为是刘科去而复返赶紧手快地点暂停按下平板。但一抬头看到来的是叶铭，他拍了拍胸口：“你小子，吓我一跳，我以为刘队回来了。”两人年纪相仿，叶铭和邹琦的关系走的挺近的，平常可能还会调侃一句，但是现在显然他实在是没心情，刚想出声问问检验科的人今天联系人是谁，手里的袋子就被邹琦给抢了过去：“这不会是给我买的吧，小叶子还是你有良心。”说着他就要往出拿，他都闻到香味儿了，叶铭立刻按住了他的手。“你别吃，也别看。”邹琦被他这沉着的脸色给唬了一跳：“怎么了？”“今天检验科紧急联系人是谁？能不能打电话让他立刻回来一下？”“检验科？应该是明姐，很急吗？我今天听说明姐要带孩子出去过节，毕竟平安夜，这会儿估计还正在吃饭呢，明天行吗？”若是平常叶铭绝不会轻易打扰同事，但是这件事儿不是小事儿，如果真的是人的肋骨那破案需要争分夺秒。“急，很急，等不了明天了。”邹琦也纳闷了：“能打，但是你是不是告诉我一下是什么事儿啊？要不这平安夜的怎么好打扰人家天伦之乐？”叶铭低头看向了邹明还握着的外卖袋子：“这里两分椒盐小排，可能是人肋骨。”邹琦的面容肉眼可见的碎裂，手比火箭都快地弹开，脸上顿时煞白，后背爬上来一身冷汗：“我艹了...”王明静接到电话脸色都变了一下：“我立刻回去。”楚亦寒坐在休息室中，眼前是叶铭刚送来的泡的很浓的茶，清苦的味道压下了些反胃的感觉，王明静20分钟后就到了，叶铭将那几个餐盒递给了她，王明静做了这么多年的检验，这样的样本也是第一次，她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看了一眼叶铭：“但愿你是错的。”她宁可白跑这一次。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有没有被吓到的也没有太吓人吧？剧情即将进入高能肋骨变成了排骨，想想还剩下什么？有没有影响各位吃排骨的？快平安夜了，祝大家都平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