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宇压了压灰色的鸭舌帽, 吊儿郎当地走出酒吧。他没蒋宏想得那么可怕,短短半天就把隐秘的事扒出来了,只是他最近在收集叶家的资料, 那天恰好在宝山别墅当服务员。他想到叶家皱了皱眉, 抬头时望见蒋宏被带上警车。薛宇压下叶家的事, 望着蒋宏黯淡的背影啧啧称奇,这个人怎么敢惹江戾的啊。段知寒把江戾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这件事只是开始而已。—江戾在家休息了好几天, 前面始终恹恹的, 今天精神才好了点儿。他的状态刚好过来,便拨通叶成的电话:“帮我弄个人。”叶成这段时间在外地上沟通艺术课, 不知道江戾被人撞了, 以为是谁惹江戾不高兴了,不由得开始劝。“万事以和为贵嘛,多个敌人不如多个朋友, 再说了以你的身份地位,至于跟那些油头粉脸的小明星一般见识吗?”向来怼天怼地的少年嗯了声。果然柴尔契科夫的课不是白上的,他不禁松了口气, 准备再报个年度班, 而江戾只是看到平板上的新闻。热心市民举报上市公司董事长的独子贩毒, 考虑到案件性质较轻,法院只判了十五年。不料这位市民接二连三举报,什么撞死人找人顶包啊, 什么购买濒危野生动物啊, 连高三下黄片都举报了。活生生举报到无期徒刑。由于被举报人五毒俱全, 网友们对无期还不满意, 强烈要求蒋宏死刑, 蒋宏他爸的公司便遭了殃,不仅股价大跳水,而且董事长被立案调查。即便新闻上的蒋宏打了码,依然能看到佝偻下去的身体,像是抽去生气。江戾啧了一声。他之所以不计较,不是被叶成说服了,而是认出蒋宏是那天的傻逼。他看着平板没挂电话,叶成紧接着开口:“你什么时候回公司啊?万铭真气坏了,说要明年把你卖了。”江戾回过神来,他不担心合同被转手,反正没人敢卡他资源,不过他在这破公司呆习惯了,懒得换地方。看来明天真要去公司了。小机器人挂断了电话,继续看刚才的新闻,来来回回看了七八遍。记仇的他尤嫌不过瘾,抱着平板走去书房,想分享给段知寒。段知寒在书房接电话,吴哲在电话那边问:“嫂子的病情怎么样了?”段知寒轻轻叩了叩桌:“他告诉我自己是机器人了。”吴哲听着段知寒讲述进展,听出段知寒的轻松,他也为江戾的进展开心,不过更多的应该是惊讶。说实话他不太看好段知寒,因为江戾的防备心太重了,想不到江戾居然坦白了,如同凶巴巴的猫咪愿意露出柔软的肚皮。“保持住他对你的信任,令他意识到自己的不对,不过得让他自己慢慢发现,从而去医院治疗。”吴哲的中文不太好,说得有些笼统。心理治疗是个很细致的过程,治疗的主体永远是病人,如果直接告知病人有心理疾病,病人会陷入强烈的自我怀疑中,到底哪个是真实世界,产生源源不断的痛苦。这也是他不支持强迫治疗的原因。要是病人愿意去医院,或多或少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倾向于接受真实世界。哪怕倾斜的幅度很小,在病人摇摆不定的时候,会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他正准备用英文精准表达,段知寒语气平静:“我明白。”吴哲期待起未来,虽然段知寒极为用心,毕竟代替不了医生。不过以江戾对医院的反感,估计不是太容易的事。门外传来脚步声,段知寒挂断吴哲的电话,回过头望见吃力行走的江戾。小朋友的状况比前两天好多了,起码安安稳稳从卧室走到书房了。医生说可以适当运动,然而看着摇摇摆摆的江戾,段知寒快步走到江戾身边。小机器人偷懒地靠上段知寒,把平板给对方看:“撞我的傻逼被判无期了,多亏热心市民举报。”要不是警方没公开热心群众的名字,他想给对方送块儿锦旗,内容他都想好了。为民除狗,时代楷模。热心市民看完新闻笑了笑,把江戾抱到餐椅上:“宝贝你得吃饭了。”自从上完了节目,少年自觉吃东西,上周点了炸鸡外卖,可能是怕他夹青菜。不料少年理直气壮开口:“吃东西补充能量太低级了,机器人不用吃东西。”显然是摊牌了,不装了。段知寒从容地舀山药排骨粥:“我自己吃饭太寂寞了,你是不是歧视我们人类啊?”江戾不知道有什么联系,他确实有些种族优越感,但不至于歧视人类。为了证明自己没物种歧视,他只好乖乖吃饭。段知寒没有将勺子给他,而是用勺子舀起粥,直接喂到他嘴边。“喜欢吗?”小机器人尝了口排骨粥,模仿电子音开口:“机器人没有味觉。”他感受的味道只是数据,比如他感受到咸,是因为检测到粥里的钠,大约有50.9毫克。段知寒忽然按住他的脖颈,低下头吻了上来,他下意识往后仰。对方应该吃了荔枝糖,舌尖有淡淡的荔枝味儿,在他的口腔里耐心索取。然后他的舌尖也有荔枝味儿了。段知寒移开唇:“那这样呢?”江戾望着面前的桃花眼,似乎比星尘更夺目,结结巴巴开口:“喜欢。”段知寒轻轻笑了:“我也好喜欢江戾。”骤然听到滚烫的情话,小机器人的耳朵刷地红了,看起来像粉色的猫耳尖尖。段知寒的吻落到他脖颈,不太好心地咬锁骨上的小痣,电流从那处划过身体,他的皮肤热得发烫。对方没有朝着下方游移,而是吻在他愈合的手臂,试图抚平他的伤口。江戾感受不到疼痛,或者说不清楚痛的定义,受伤对他而言不值一提,顶多耽误工作罢了。然而此刻他开始审视受伤,不是不以为意的事,是值得在意的事。因为段知寒会温柔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