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家大宅离景辰的别墅也就几个小时的车程,于是俩人就在大宅这边住了下来,偶尔景辰会开车回公司, 或者去谈生意,剩下的时间就在书房远程办公。景老爷子宝刀未老,偶尔会为景辰指点一二,爷俩经常在书房对着一份文件商讨半天。但这只是偶尔,大部分时间还是乐天在书房陪着他,景辰坐在办公桌后面工作,乐天抱着平板电脑窝在沙 发上画画,两人之间无一言语却又相处融洽,偶尔抬起头来对视一眼,就是静谧的气氛中的一点儿火花。有时候乐天也会到景辰的书柜前逛逛,他收藏着很多有名的经典,乐天对这个也挺有兴趣的。有天早上景辰一大早的就出门了,乐天照例来书房,想把昨天看到一半的那本书看完,但是书柜却上锁 了。景辰知道他平时会找书看,所以是不锁柜门的,可能是佣人打扫卫生的时候,顺手给锁住了。乐天就去桌上找钥匙,翻了几个抽屉,忽然在最下面的抽屉里看见了一沓用金属夹夹着的文件。本来他是没在意的,但余光瞥到了最上面一张是孤儿院的信息。乐天以为景辰改主意不做代孕了,打算直接领养,不由得大惊,赶忙拿起来翻看了一番。然后他就在下一张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越往下翻,乐天的脸色越凝重,眼神停留在那张信息表上,久久不 能移开。景辰这是派人寻找他的生母了?这个女人...就是他的母亲?乐天慢慢的在椅子上坐下,仔细的把这份文件翻看了一遍。这他要是还不懂,那就是傻子了,自己的亲生母亲高中时就偷尝禁果,种下祸端,恐怕父亲也是个不负责 任的毛头小子,要不然怎么不带她去打胎?乐天偶尔也会幻想自己的亲生父母,他也有过美好的期颐,在被欺负的时候也盼望着亲生父母会来接他, 保护他,但谁能想到,自己的身世竟是这样的...不堪。乐天坐在椅子上沉默了很久,像一尊没有生命没有呼吸的雕塑一般,只有捏着那张纸的手指在微微颤抖。良久之后,乐天把记录自己生母信息的那张纸叠起来,塞进了兜里,然后把办公桌按照原样收拾好,起身 离开了。据文正调查,乐天的生母名为李秀萱,在本地开了一家服装店,早已结婚了,但丈夫并不是高中时和她在 一起的那个男人,也就是说乐天的生父还不可考。有一个上大学的女儿,正在暑假中。乐天去地下车库开车,坐到驾驶座上之后条件反射的想摸根烟,在身上找不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早就没烟 了。他的心真的是慌了,连这种事都忘了。乐天叹了口气,发动车子,按照信息表上的地址找了过去。他到服装店的时候正是中午,路人们都回家吃饭去了,街上没什么人,正午的日光倒是不要钱的强烈,刺 得人眼疼。这条街地段不好,主要是卖小吃早点的,空气中都漂浮着一股复炸多次的油腥昧。乐天找了个地方停车,先在店门口看了看招牌,嗯,主要是卖女装的,也有少量的男装。进去之后,看见一个梳着马尾的中年女人正在柜台处吃饭,好像从对面买来的牛肉面。她稍微有点儿发福了,但从眉眼看还是挺端正的,旁边有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在玩手机,这个就更漂亮 了,浑身散发着青春俏丽的气息。这应该是她的女儿。乐天轻咳了一声,李秀萱从碗里抬起头,连忙笑容满面的迎过来,“帅哥,要看点儿什么?给女朋友买衣 服,还是给自己买?我们这边有刚上新的夏季新款,两件打九折。”“我随便看看...”乐天心情有些复杂,说是被遗弃的怨恨,其实也没有,血亲相认的激动呢?好像也没那么深。他看到李秀萱的那一刻,其实心里只是在想,哦,原来这就是生下我的那个人啊,终于见到了。更多的是一种超脱感,好像多年的心结终于解开了一样,整个人都有种放下重担的轻松感。乐天在男装区随意的看了看,挑了几件最贵的外套,然后拿到柜台去结账。李秀萱大概是少有见到过这样的爽快的顾客,不由得脸上带笑,利索的给他包装衣服,旁边的女儿也放下 手机来帮忙。乐天看了一眼那女孩,有意无意的问道:“这是您的女儿吗?”李秀萱笑道,“是,我闺女。”“长得真漂亮啊。”“哎,漂亮有什么用,学习又不好。”虽然嘴上这么说,李秀萱眼里的笑意却更浓了,她指使那女孩,“兰 兰,去里间把会员卡拿来。”女孩跑着去了,乐天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小门口,又扭头若无其事的问道:“您家就这一个闺女吗?” 李秀萱的手顿了一下,尔后低头,嘴边略带着一丝苦涩的笑,“还有个儿子。”乐天喉咙忽然像是被什么塞住了一样,他竭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儿,勉强笑道:“他应该也很 帅吧?”“是啊,应该跟你差不多大了。”李秀萱把衣服包好,正好女孩拿着会员卡来了,李秀萱把会员卡和衣服 一块儿塞进乐天手里,“欢迎再来啊,阿姨给你打折。”乐天笑了下,“好。”他推开玻璃门出去,赫然看见景辰站在自己的车旁边。乐天愣了一下,不知为啥条件反射的就想跑,脚刚迈出去才想起来自己没敢亏心事,这是以前心虚惯了, 留下的后遗症。于是乐天慢慢的走过去,“你怎么来了?”“我回去听说你开车出门了,一看抽屉里少了张单子,就知道你肯定过来了。”景辰冲着服装店扬了扬下 巴,“见着她了?”乐天点了点头。“相认了吗?”乐天自嘲的笑笑,“她们过得挺好的,没必要去打扰。”景辰叹了口气,“这样也好,你现在的日子过得也不错,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上车吧,我开车。”乐天拉开车门往里面坐,“你怎么过来的?”“周成开车送的。”景辰系上安全带,顺便给乐天也系上,“看见你的车之后就让他先走了,你中午吃饭了没?”“回去再吃吧,现在不饿。”乐天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响起,乐天懒懒的靠在了座 椅上。回程的路上,乐天一直没怎么说话,直到看见景家大宅的门了,乐天才忽然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其实 我挺感谢她的,真的。”景辰不敢苟同,“感谢她什么?感谢她大半夜的把你扔在孤儿院门口吗?”乐天白了他一眼,尔后又慢慢的道:“我感谢她把我生出来了,景辰,真的,我活了二十多年了,从来没 有任何一天,曾后悔过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所以我对给予我生命的人很感激。”景辰不由得勾起嘴角,默默的笑了。这样一个人,从小受尽不公平的对待和欺负,长大后甚至还在落难时被家人遗弃在医院,却没有怨天尤 人,没有一蹶不振,还能过着潇洒肆意的生活,对世间所有人都心怀善意,恐怕只有乐天一人了吧。世界以痛吻他,他却回报以歌。某天晚上乐天洗漱完毕,躺在**闲的无聊,在网上和南峰聊起天来。南峰似乎是有个病人在这边,所以这几天都在这边住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南峰毫不客气的跟乐天讨要起 之前那顿饭来。乐天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欠着人情债呢,不就是装傻的那段时间里,拜托南峰帮忙送戒指来嘛,当时许诺请 人家吃饭,后来就完全给抛到了脑后。这件事乐天没跟景辰说,被问到怎么拿到戒指的时候也只是含糊其辞,说是一个朋友送来的,毕竟要是让 景辰知道他万分宝贝的戒指是经由前情敌之手才得到的,恐怕心里要膈应一阵。乐天利索的敲着键盘,“那择日不如撞日,反正你也在附近,明天我就请你吃饭吧。”南峰矜持道:“我查查我的日程安排表。”“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啊。”“明天有空!”乐天哼哼笑了两声,景辰拿着杯养生茶过来,递给乐天,“看什么呢,这么高兴?”“在和南峰聊天,这人还挺逗的。”乐天的话刚出口,景辰的脸色就沉了,醋意满满的问:“你和他还有来往?”乐天暍了口茶,被苦得皱了下眉,“我们是朋友啊,怎么不能有来往?”“他是你前男友。”景辰着重强调了‘前’这个字。乐天哑然失笑,“都分手多长时间了,我们现在是纯友情。”他勾住景辰的脖子,亲了亲他的脸,“我现在 最最喜欢你了,谁都比不上你一根手指头,别瞎吃醋了。”景辰冷哼了一声,拉开乐天的胳膊,“你们之间最好没什么,要不然别怪我...”乐天忍不住哈哈大笑,“太像了吧你!”景辰皱眉,“像什么?”“像一个吃飞醋闹脾气的小媳妇。”景辰:“……”乐天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又把电脑拿过来,给南峰发了吃饭的地址,那是当地特有名的一家中餐 厅,乐天超喜欢吃他家的松鼠脏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