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的假拖成了半个月,辛时川回到组里第一时间找张导表达歉意。张赢本人倒没多介意,金泽安电话里说他病了,现在看来,才好人就赶回来,这也是敬业的一种表现。考虑到辛时川才恢复,导演给他安排了三场较为轻松的戏,拍到下午六点放人回去休息。吃过饭,南浩第一时间从包里翻药,“你老公说要按时吃药,还有可能反复,晚上不准我睡太死……”“嗯。”辛时川捡起胶囊,面无表情扔进垃圾桶,“这个不好吃,他给你的都扔了吧,我不要。”南浩一时不知接什么,辛时川的情绪明显不对,他本想说‘和你老公吵架了’也憋住了。八成真吵了。“我有点困,先睡了。”南浩张张嘴,才八点不到就要睡了……灯关了人都出去,辛时川握着手机迟迟没有动作,最后点开那个An的黑色头像,一个字一个字打出来,发出去。减一百分。接下来的日子辛时川的状态正常,放了很久的氟西汀开了封。他照常拍戏,每一场演技都给得很足。组里没进来什么麻烦演员,进度拉得很快,张赢的想法是赶在春节档上映。他特意找组里最照顾的一个潜力股新人辛时川询问情况,问他能不能接受现在的强度,毕竟是主角,背词的压力会大很多。辛时川当然没有异议,甚至觉得越忙越好。拍摄进程到了中后期,剧组差不多混熟了,拍摄结束早,组里临时组织了饭局。辛时川换了戏服匆匆回酒店,洗澡下来天都黑了。南浩,唐萧,林离三人帮摄像老师搬设备将就一起去饭店了。从酒店下来这条路没有灯,需要打开手机的,辛时川下楼一路下坡,在拐弯处看到个人。只是晃了一眼,身子不由一怔,顿在原地。金泽安从他上去洗澡开始等,半小时五六根烟,还没靠近,风就吹来一阵烟草味。时隔一个半月再见,辛时川觉得他整个人都有点陌生,努力装作没事人的模样走上去和他打招呼。“金总来监工吗?”辛时川唇边一抹淡淡的笑。金泽安动了动,手边担了一件外套,他一言不发套在辛时川身上。这举动直接唤醒了那段时间二人甜蜜温存的景象。辛时川心酸得无法言说,扯了外套扔还给他,“我不冷,不需要。”他慌张说完大步往前走,坑坑洼洼的石子路让他拌了好几脚,最后一脚踩进前几天积的水滩里,踉跄得差点扑倒。金泽安眼疾手快抱住了人,一起踉跄几步才站稳。辛时川条件反射推开他,低头看鞋子湿了,裤脚脏兮兮糊满了污泥。他情绪一瞬间崩溃,或者是这些日子压抑太久了,明明没什么,洗干净,换一身就行了。他眼泪不受控制往下淌,哽咽看着金泽安,“为什么,遇到你就这么倒霉呢,金泽安,别再出现了,一次都不要……”金泽安表情沉了沉,眼眶发青不知几天没睡好,说话声也轻轻的,“小川,你别哭。”除了这句外他似乎再也没有多余的话。辛时川根本不许他碰也不看他,用力抹了眼泪往回走。没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栽倒的声音。忽然停止了哽咽,回头金泽安倒在地上没动了。辛时川忘了自己是怎么拨打的救护车,担架将人抬上去时,才看到金泽安的鞋和裤腿都脏了。倒霉的是他们两个人。“金泽安?”辛时川跟上车,男人紧闭着双眼,面上藏不住的疲惫,整个人一副颓相。这不是他印象中的金泽安,于是小心翼翼在金泽安不清醒的时候抚摸他的脸,叫一叫他。赶到医院时黎斯也到了,“辛先生,金总也许是因为过度疲劳才昏过去了,您不用担心……”辛时川情绪低落,轻轻嗯了一声。低头看自己一身狼狈,准备去卫生间稍作清理。黎斯以为他要走,连忙道:“辛先生,金总醒来应该会想看到你。”因为他的话,辛时川愣在那里一动不动,像出神,又像没听见。“辛先生?”“我去趟洗手间。”他大步往走廊另一边走。南浩来电话问他怎么还没到,辛时川简单说了这件事,犹豫几秒道:“我可能过不去了,帮我跟大家说声抱歉,下次…下次的饭我请。”金泽安昏迷了很久,守夜的任务本该落在黎斯身上,辛时川执拗得不肯挪一步,坐在椅子上隔着一米远望着昏睡的人。“黎秘书,金总平时很忙吗?”“这一个半月来没怎么休息……”黎斯说话声音配合着辛时川,轻轻悄悄的。“怎么没劝一劝?”“劝过。”黎斯似乎叹了口气,“劝不住,金总不会听的。”辛时川点点头没在开口。又半个小时后,他起身望一眼才滴一半的盐水,拉好窗帘。“黎秘书,你找地方休息吧,这里我守着。”“没关系,我……”“再不济我也有合同在身,这些算我分内的事。”黎斯张张嘴不知说什么,没再坚持退出病房关上门。辛时川关了灯重新坐回位子上,就像刚才那样,昏暗的环境里盯着盐水瓶一滴一滴往下落。后半夜昏昏欲睡,没撑住靠在床边睡了,心里始终记挂着要提醒护士拔针。今早出工早,辛时川没怎么歇,睡得比平时更沉。等他惊醒时,已然躺在了病**,或者说一个熟悉的怀里。辛时川掀开被子要下床,发现裤子不知何时换成了病服,金泽安搂着他的腰把人抱回来。“裤子湿了,捂着不舒服,所以帮你换了一条。”他的嗓音微有些沙哑,听着没什么力气,却把人牢牢抱住了,“小川,天还没亮,再睡会儿。”辛时川背对着他没动也没说话,金泽安便一点点靠近,盖上被子拥着他,“对不起。”“什么?”辛时川终于有了反应,却认真道:“你没有对不起我,这段时间我深刻反思过了,是我自己没有摆正位子,错误地产生了不该有的东西,对不起,这段时间的无理取闹给金总带来了麻烦,没有下次了。”“小川,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金泽安下巴抵着他的肩,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现在说爱你,你会信吗?那天的事,我解释的话你愿意听吗?”“解释了又能怎么样,我们是不合适啊,金总,你难道不觉得我们一点也不合适吗?”辛时川忍着眼泪,背对着他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他就是一个胆小的缩头乌龟,他疯了一般的喜欢金泽安,却不期待再有回应。他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再有一次,就活不了了。金泽安,光是这个名字就能要他的命。他也厌恶和唾弃自己,多没出息的人。“我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一开始就不该有过多的交集。我玩不起,一点也玩不起。”黑暗里,辛时川紧紧掐着自己的手臂,只有这样才能控制住心软。他知道自己最是犯贱,金泽安愿意解释他就一定会原谅。他爱这个人,爱得没有了底线。“金承望是我的生父,那天送你去他那我没提前说是怕他怀疑,小川,我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那天我在酒店,我不会让你出事的……”金泽安好像很痛苦,皱着眉头挨过一阵,声音更轻了,“他想吞了周氏,一直苦于没有机会下手,姜知非指点后,他才把注意力转移到你身上,我怕,怕他对付你,所以才……”辛时川一阵恍惚,心跳一点一点加快速度,“所以才先把我送到他那……对吗?”“对不起…”辛时川笑了,“对不起什么,不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吗?”“对不起,小川,我对不起你。别这样……”辛时川沉默良久,突然问:“他…为什么要吞周氏?”“因为我母亲。”周絮由年轻时候痴迷于金泽安的母亲陈露,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在一起。后来陈露做了金承望的情人并且有了金泽安。被抛弃后投奔了周絮由,那时候金泽安还很小。此举导致金承望以为陈露和周絮由有一腿,占有欲极强的他将陈露带回去后没了消息。此后记恨上了周絮由,将其视为眼中钉,连同被他养着的亲生儿子也厌恶。这段时间突然出现,无非是报复周絮由,想撺掇金泽安将周氏拱手让人,让周絮由身败名裂,老无所依。金承望就是这么小心眼的人。辛时川持续沉默,缓了好几口气回过神望着他。“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即便是演戏,我也会帮你的。可你不说,我就当真了,我以为你把我想得那么随便,我很痛苦,我想不通啊……如果你之前的好都是骗我的,那你图什么?我怎么都想不通……每天都过得好难,你明明应该是给我希望的人,却亲手把我丢进了泥潭。我以为我哪里做错了,以为都是骗人的,我想不到,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辛时川哭得喘不过气,从来没这么撕心裂肺地哭出来过。即便觉得被伤害,被抛弃的那天很痛苦,也只敢压抑得哽咽。现在忍不了,他想不通了这么久,也决定就这么压抑下去,金泽安突然又出现,告诉他是迫不得已……他就觉得铺天盖地的委屈,抬手想给这个男人甩一巴掌,才抬起来又下不去手,打在自己脸上,“我他妈就是活该!”“小川,你别这样!”金泽安紧紧握着他的手,“我不说是怕露馅了,我爱你,我知道你也一样,我不能让他看出来,我怕我保护不了你。再给我点时间,就要结束了,好不好?小川,给我点时间,周氏挺过来就都好了。”辛时川渐渐平静,“你这段时间没时间休息就是因为这些?”“有时间休息的。”“你骗人!”辛时川满眼泪痕凶他,“既然有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你这个王八蛋,怎么不把你累死算了!”“是是是,我该累死。”辛时川肯骂人他就觉得心头的石头落下了,若释重负抱着他,“小川,我真的很想你。”“不需要,被亲生父亲逼成这副模样,没有人比你再可怜了。金泽安,你就是活该,活该一个人扛!”辛时边骂人,边回拥着他,今天的眼泪算是流不完了。“好了,不哭了。明天上镜该不好看了。”“关你什么事,我想哭就哭。”“那哭慢一点,嗓子该疼了。”金泽安扯袖子帮他抹眼泪,一个简单的吻落在额头上。趁热打铁,他想把过错一次说清,这回是真怕惹恼辛时川,十指扣紧了。“小川,热搜的事我也对不起你。当时对你……就是没有爱……没那么爱,光想着利益最大化了,用不正当的方式博取关注度,让你备受舆论压力……对不起,我错了,真错了。”辛时川哭急了再停下就忍不住打嗝,看了金泽安十几秒,打了三个嗝,冷静道:“你再说一遍。”“黑红是最不要成本的……”辛时川一脚毫不留情把人踹下了床,扯被子继续睡觉。作者有话说:我来啦,嘎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