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的最后一天, 嘉宾们眉眼间的兴奋压都压不住。终于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观众们却总觉得有些意犹未尽:“就这么结束了?”“总感觉这部电影好像缺了点什么……我还以为长发女鬼会卷土重来呢,居然真的就这么没了?”“这也太儿戏了,好多事情都没解释清楚!不会让我蹲守了七天, 就只看了个预告吧?剩下的还得去电影院里买票看?”弹幕上议论纷纷, 但无论是镜头前的嘉宾,还是蹲守在外面的救援队伍,都没有对他们的疑问做出任何回答。所谓的新形式电影,原本就是为了平息舆论的权宜之策,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将人质安全的救出来,至于怎么圆这个谎, 那都是后话了。所有人都频频看向十三少, 期待她什么时候开口,说阴阳两界通道已经打开, 他们能够出去了。七天的担惊受怕总算能够告一段落,他们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回到家人身边, 感受真实世界的温暖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大家正按照正常的综艺流程,完成了最后一天的任务之后,各自收拾好东西, 站在镜头前跟观众们告别, 一直阴沉沉的光线忽然亮了起来。一开始大家都没能反应过来, 直到看见弹幕上说“今天的打光终于不是灰蒙蒙的了”才猛地一震。“出太阳了?”“天晴了!”众人难掩激动的抬头,果然就见天空亮堂了不少, 这七天以来一直悬在众人头顶的乌云终于散去了, 露出了久违的蓝天和白云。正午的阳光刺目无比,光是看上一眼就觉得眼睛发酸, 几乎要落下泪来, 却没有一个嘉宾舍得将目光移开。才在这个地方待了七天时间, 认真算起来的话,他们知道真相的时间甚至不足一半,却依旧觉得,仿佛已经一个世纪没有见过太阳了一样。众人大喜,热泪从眼中夺眶而出,哭花了妆面都没有人去擦拭。由心而生的喜悦感染到了屏幕前的网友们,关于电影完整度的讨论也渐渐平息了下来。阮羽大概是嘉宾当中最平静的一个人,他甚至不知道这些人在高兴什么。满山头的阴魂都没抓完呢,这一走,下次再遇到这么肥美的牧场,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工作要求,他就算不舍得,也只能跟着导演走。不过么……阮羽看了一眼导演的面色,眉宇间的暗色并没有跟其他人一样缓缓消散,只是稍微淡了一点,便又不觉得有什么了。反正跟着导演,肯定还会有吃的。导演自从知道阮羽的能耐之后,便一直对他颇多关注,见他目光幽幽的盯着自己,饶有兴致似的,顿时背后一凉。以之前的经验,这位大佬露出这种表情,多半是没什么好事。其他人或许也察觉到了什么,抹泪的动作纷纷顿住,狐疑的看了眼四周。刚刚他们都察觉到了一丝阴寒的气息,刺激得他们手臂上汗毛倒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可等他们仔细去体会的时候,那感觉却消失了,快得像是他们的错觉。要是换作七天之前的他们,估计压根就不会放在心上,可如今的他们已经不是原来那些傻白甜了,他们十分清楚,自己现在还没出去,任何异常都不能掉以轻心。众人赶紧收敛了情绪,快速过完流程,便挤上了之前送他们过来的大巴车,在十三少的陪同下,缓缓朝着离开李家村的方向驶去。一路上,大家的心都悬了起来,也不知道离开这地方到底有什么预兆,只能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四周的景象,生怕错过一丝变化。好在十三少没有骗他们,车子开到李家村的界碑处时,忽然一股玄之又玄的力道打了过来,拍得众人纷纷往后一仰。像是突破了一层摸不到看不着的水膜,众人浑身一暖,耳边的声音忽然变得嘈杂起来。“停车,停车!”“车上的人听好,我们是京城刑警大队《说走就走的旅行》相关人员失踪案调查专案组,大家已经进入了我们的保护范围,请立即下车接受检查。重复一遍,请立即下车接受检查!”节目组众人感受着身上久违的温暖,听到喇叭声,脑子一瞬间都没能转过来。直到车子停稳,一群荷枪实弹的警察上车,警惕的视线扫过车内众人,清点完人数之后,开始将人一个个带下去,他们看见了不远处的驻扎营地,和一群穿着法袍,仙风道骨的老道士,才终于反应过来。“出来了?真的出来了?!”“警察同志,你打我一下,打我一下!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吧?”“太好了……太好了!”众人再度热泪盈眶,这一次没有了镜头,大家再也不用顾及其他,隔着负责分开他们的警察互相拥抱到一起,痛哭流涕。之前种种被迫压抑的恐惧、惊慌、绝望,还有劫后余生的喜悦,混杂到一起,饶是几个上了年龄的男人也忍不住双脚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又哭又笑。过去的这七天,没有经历过的人根本不清楚,他们到底负担了多少。导演也忍不住抹泪,这个年近中年的老男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站在阮羽身边不住地感谢:“谢谢你,阮大师。还有梁先生,谢谢你们!”他实在是感慨万千,单是口头感谢,已经无法准确的描述出他此刻的心情,他抬手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就准备用力拥抱阮羽。结果还没来得及伸手,就被旁边的梁默挡住了。梁默依旧是那副平淡的模样,见他疑惑的看过来,只是扫了眼那边被一个个单独隔离开的人们:“刚说了,禁止私下接触。”这是什么意思?导演这才后知后觉的发觉出不对劲来,他们已经逃出来了,可是看警察们严肃的脸色,似乎事情还没有彻底结束。正在他这么想的时候,警察们已经将第一辆大巴车清空,进入第二辆大巴车,将仍在昏迷的何高谊抬了下来。何高谊这几天时间里几乎没醒过,好在还有一点意识,能喂进去东西,他们就每天单独熬了粥送过去给他,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他饿死在这里。警察们抬着何高谊的动作也十分的谨慎,可导演看着他们的样子,依旧有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仔细一寻摸,才猛地意识到:“这怎么还捆上了?”只见何高谊的担架上,严严实实的扎了好几圈拇指粗的皮带,正中间和手脚的位置还有更粗两三倍的皮带捆着,哪里像是对待病人的样子?分明是在防止何高谊暴起伤人!导演心中咯噔一下,心想不会真的还没结束吧!这个念头刚刚升起,旁边的梁默已经在给阮羽佩戴微型摄像机,顺便还丢给他一个。顿了顿,估计是阮羽看着导演的眼神实在太过炽热,充斥着工作的热情,和对食物的向往,梁默破天荒的嘱咐了一句:“跟警察待一起,别去找道士。”一旁的老道士们:“……”道长们原先还在狐疑这两个看起来格外年轻的男人是哪个道观出来的,就听见这么一句,登时心中一凛。念及这两个年轻人在鬼打墙中的表现,他们分毫不敢怠慢,立刻举起了法器。这批道士正是上回试图进入鬼打墙,结果被突然出现的鬼影打到濒死的那一批,他们这几日在外休养了一阵,到底是没有离开,准备留下来观摩会长大人和那个年轻小胖子作法。可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件事情居然还跟自己有关,一时间内心哀嚎,不得不举起法器小心应对。导演戴着微型摄像机,惊慌的盯着何高谊的担架床看了一阵,却没发现任何异常,刚松口气,想说梁先生是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可见到那边道士们的表情,却又觉得不太像。那边节目组的其他人估计也觉察出了什么,表情从一开始的兴奋欢喜,变得有些狐疑。还不等他们想明白这诡异的氛围是怎么回事,刚刚还人声鼎沸的现场忽然暗了下来,阴风乍起,四周都陷入了深不见底的寒意当中。说话的声音瞬间消失,正摸出手机想跟家人通话的几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慌乱的睁大了眼睛,颤抖着手看向四周。手机里还传来家属们急切的询问:“喂,喂?说话啊!发生什么事情了?”没人敢出声。因为就在梁默将微型摄像头交给导演,并且提醒他离警察近点的时候,正要被警察推上救护车的何高谊忽然动了。被捆成粽子一样的担架床忽然震了一下,金铁交击声响骤然响起,伴随着那股阴风,让现场彻底寂静下来。刚刚还在庆祝自己逃出生天的众人立即僵住了,僵硬的缓缓扭头看过来,脸色吓得惨白。在鬼打墙里的七天,他们早就已经学会了辨别情况。眼下的情况,明显跟他们预想当中的得救情形完全不一样。倒像是他们还在鬼打墙里。众人猛地一惊,立刻戒备的看向自己身边的警察,更有甚者想也不想的开始反抗,却被警察按倒在地。“别动!”调查组的警察们压低声音,严肃的开口:“从现在开始不要采取任何反抗行为,否则视作妨碍公务处理!”被抓住的几个人挣了一下,没能挣脱,反而手臂立刻被反剪到身后,“咔哒”一声,扣上了手铐。冰凉的物件接触到皮肤,他们心里一下慌了,忍不住看向阮羽,见后者只是聚精会神的盯着担架的方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松了口气。几个没来得及挣扎的成员举起双手,乖乖的缩回了原地。同时大家也发现,自己衣领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别上了微型摄像机,而摄像机上面“正在直播”的指示灯已经打开了。直播间再度开启。担架附近的警察立刻像是提前准备过一样,飞快的退到了一边,从腰间掏出武器。却不是正常警察配备的枪支,而是一捆捆红线。两手将红线抻直,细碎的粉末便从红线上落下,阮羽眼睛一眯,这是朱砂制成的线。无需修炼道法,凡人也可以使用。一切都像是提前进行过演练,现场很快就被警察们控制住,阮羽倒是并不在乎这些,只是饶有兴致的盯着担架床。担架床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到这个时候,已经开始离地而起,**的何高谊不知怎么做到的,将担架床高高抛起,又重重落下,那床的支架都开始发出摇摇欲坠的哀鸣。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在某一个时刻,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布料缝隙里忽然探出了密密麻麻的黑色长发!“长发鬼!”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众人陷入愕然。长发鬼不都已经被阮羽收了吗?这怎么还有?而且还是在最早被长发鬼缠上的何高谊身上!几个之前去照顾过何高谊的人想起什么,脸色霎时就白了,整个人抖如筛糠,吓得话都说不出来。导演也吓蒙了,尽管他之前就有所猜测,但也没想到会是这么劲爆的场面,他哆哆嗦嗦的问:“阮、阮大师,这到底……到底是……”阮羽没说话,只是满脸的跃跃欲试,刚要冲上前把这东西揪出来吃了,却猛地想起自己还没说服梁默教自己那种术法,眨眨眼睛,愣住了。他顿时有些不满,瞟向一旁的梁默。后者唇角似有弧度,安抚一般开口:“等一等。”话音刚落,那边的担架**,数以亿计的发丝从布料缝隙中喷出,直直刺向周围的众人,警察们脸上也肉眼可见的渗出一丝冷汗,脚下却丝毫不退,训练有素的举起红线,互相配合,结成了一方阵法。这红线看起来并不紧密,中间的缝隙甚至能穿过一个人头,但奇怪的是,那些发丝刚触碰到红线附近的位置,就立刻像是被烫到一样,缩了回去。红线阵法上也泛出阵阵涟漪。警察们包围了担架床,正好挡住了所有方向,发丝一根都突破不出去,气得**的这只长发鬼怒极,张口咆哮起来。下一刻,何高谊的身体就挣脱了担架**的皮带,直接摆脱担架床,被无数发丝撑着,人立而起,漂浮在半空。他双目圆睁,眼眶里面已经完全被发丝填满,恐怖至极,怒目瞪着这边的梁默和阮羽:“我马上就要成功了,马上就要成功了!你们凭什么!该死,都该死!”不是何高谊的声音。嘶哑的嗓音像是个破了的风箱,刮得众人耳膜生疼,下意识的倒退了两步。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仙风道骨,须发皆白的道长踱步而出,桃木剑指着上方的长发鬼,怒斥:“孽障,凭你这点手段,也想取代生人,为祸人间?休想!”说罢也不多言,直接冲上去跟对方扭打到了一起。剧组众人颇为迷茫的看着这一幕,心想这一次的捉鬼场面怎么跟之前的都不一样?一旁的老道长们却只当他们终于得见正统的收鬼手段,又是欣慰又是崇敬:“这便是我们道教协会的现任会长,他是当今存世的道长之中,修为最高的一位,乃是我等楷模。”众人:“……”谁问你这个了?不过这个老道士当真有几分能耐,虽说没有阮羽解决得那么干净利落,但举手投足之间,各种法器符篆飞舞,场面倒是难得一见的宏大。打了许久,居然还真隐隐压制住了长发鬼。众人缓缓松了口气,正想着跟身边人分享一下自己此时的心情,那边长发鬼却忽然恼怒起来,抬手一招,众人身边忽然又多了好几道黑漆漆的身影。刚刚还一切如常的同事,眨眼间就变成了跟长发鬼一样的怪物,剧组众人这下是真的被吓到了,当即顾不上其他,失声尖叫起来,连滚带爬的反方向狂奔。好在这些长发鬼并没有追。他们的目标是正在跟何高谊缠斗的白须道士。道教协会的几个道长顿时脸色煞白,白须道士的脸色也变了变,以他的实力,收服这一只长发鬼只是时间的问题,但又来了这么多只,他就有点吃不消了。白须道士掏出了所有家底,却仍旧抵挡不住长发鬼的攻击,密密麻麻的发丝很快就将他的身影吞没了。众人都被这一幕惊到了,道教协会众人更是目眦欲裂:“会长!!”半空中的何高谊狞笑一声:“我在这方秘境中苦修数百年,时至今日方才出关,你们真当我是普通的长发鬼?你们这些牛鼻子道士,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他张狂的大笑起来,在场众人的面色也因为他的小声而越发惨白,眼中出现绝望。谁料下一刻,被他裹得严严实实的白须道士挣扎着露出个嘴来,一张口,什么仙风道骨全部化为飞灰:“大佬,大佬救命啊大佬!!”众人顿时:“……”一直拦着阮羽的梁默也抽了抽嘴角,一拍阮羽的肩头,传给他一个法门:“去吧。”阮羽只觉得脑海中多了一段记忆,双眼一亮,摩拳擦掌的走上前去,盯着那浑身煞气翻涌的长发鬼,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你刚说你修炼了数百年,一定害过不少人吧?”长发鬼:“?”阮羽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半天才从自己贫瘠的脑海中翻出一句:“我今日就替天行道……呃……拿你加班!”长发鬼:“……????”长发鬼心想这家伙什么毛病,正懒得理会,谁知阮羽一个微蹲,整个人立刻如同炮弹一般冲了上来,那平平无奇的拳头砸在身上,竟然剧痛无比,他凝实的身体骤然就被砸出一个深坑来。阮羽出拳有快又准,夹杂着刚刚学会一门新手艺的兴奋,压根没有顾及这长发鬼里面是个活人的意思,一拳一拳乓乓作响,听得在场众人都忍不住牙酸。他们都这样,挨打的长发鬼就更不用说了。他日夜潜伏在小院附近,就等着他们出小院的这个时候,可以将自己名正言顺的带到人类社会当中,因为感受到小院中冲天的阳气,一开始没敢靠近,直到最近几天,他们放松了警惕才敢动手。他压根就不知道这群人里有这么个生猛的存在,此刻挨打,整个鬼都是懵的。他可是还附着在活人的身上!这人怎么连自己的同伴都打的啊!同样的疑问也出现在他这次带出来的长发鬼小弟们心中。这些长发鬼都是为首那只精心养了很久的,实力比如意还要强上一分,几乎都开了灵智,此刻被阮羽拳打脚踢,却一点还手的能力都无,只能无措的被他一掌抓住,揪在一起,发出胆小怯懦的呜呜声。底下的众人看着这一切,张大的嘴巴撑了半天,有些尴尬的缓缓合上了。唯有蒋鸿朗不在状况内,从始至终就一直用一种迷弟的眼神望着阮羽:“不愧是我羽哥!家人们,给我羽哥礼物刷起来!”所有人:“…………”视线回到场中,看着已经血肉模糊的长发鬼,终于有人想起来,弱弱的提醒了一句:“何高谊好像还活着的吧……”众人:“……”那道士又说:“我看其他的命数也还没绝,只是再这么打下去的话,恐怕……”众人:“…………”大家如梦初醒,一时间纷纷开口,大声劝告阮羽别打了。阮羽却头也不抬:“加班呢,别打扰我!我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了!”众人:“………………”别说这几只了,就这个动静,方圆百里的鬼恐怕都得吓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