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了进来,落在**。我知道黑泽阵没有睡,但还是贴心地伸长手想要把窗帘拉上——我还记得他让我保持人形,收回触手——所以我没有用触手。我的动作让黑泽阵睁开了眼,他一夜没睡,但脸上似乎看不到倦意,他从**坐了起来,看着我,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思考什么。我凑到他身边,体贴地把从他身上滑落的被子给他拉了拉,问:“你不睡一会儿吗?你一晚上没睡。”黑泽阵的表情突然定格住了,下一秒他表情扭曲,一巴掌拍在我脸上,把我推开了,他掀开被子下了床,站在床边,凶狠地看着我:“原来你知道。”我理所当然地说“因为你的心率什么的一直没变化啊。”黑泽阵放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我觉得他下一秒就要打上来了,急忙把自己裹进被子里。所幸的是黑泽阵并没有挥出这拳,他闭了闭眼,睁开眼平复好心情,冷着脸问我:“所以你昨天晚上没有感到哪里不舒服?”我摇摇头,挺舒服的,黑泽阵的床很软,我躺得很舒服。黑泽阵沉沉地看了我一会,问:“所以你在完全保持人形的时候,也保留着那些能力?”我点头:“是啊,毕竟我不是真的人类。”黑泽阵的脸色好像又难看了一点,他不再和我说话,转身就走。我看着他走进厕所,知道是人类要开始重复每天都要做的事了,人类真麻烦。被窝很暖,虽然我不怕冷,但是暖和的被窝也很好,于是我抱着被子,懒洋洋地看着他洗漱。过了一会,他走出浴室,看见我还缩在被子里,眉头又是一皱。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就看见他走了过来,把被子从我手里抢了过来,俯视着我:“你也应该刷个牙。”冰冷的空气因为他的动作进来了,刺得我打了个哆嗦,触手都要炸出来了。我试图从他手里抽出被子,解释:“我不需要,我们种族会自动清洁。”只要我想,我就可以永远是干净的,香喷喷的。黑泽阵怀疑地看着我,我只好从**坐起,凑到他面前,把脖子露出来塞到他鼻子底下:“不信你闻闻?”我低着头,看不清黑泽阵的表情,但我感觉到了温热的呼吸落在我的脖颈,微凉的手搭在脖颈上。那只手抚摸着我的脖颈,然后毫无征兆地猛地用力。我被吓了一跳,与此同时我闻到了空气中忽然变浓郁的香气。他又想杀我。我发现我的反应变慢了,可能是因为现在是完全的人类形,也可能是因为我已经习惯这种空气中全是香气的环境了,对杀意引起的香气感受也变弱了。我无奈地停止呼吸,任由他掐着我的脖子。黑泽阵的手一直在用力,我都担心他会不会掐累了。有点痛,不过不严重。我更多的是觉得有点冷。昨天躺在**后,我给自己换了一套和阿阵相似的睡衣,躺在**有被子我没感觉,现在离开被子后发现睡衣好冷,人类的身体好怕冷。我离他很近,他看起来很暖,我挪动了一下身体,想要往他身上靠。不知是不是被我的动作打扰,黑泽阵突然就松开了手,同时往后撤了一步。我一个重心不稳,本能地想伸出触手来平衡,可是想到黑泽阵昨天说的,我硬生生克制住了,然后狼狈地摔在了地上。“嗷,好疼。”黑泽阵发出一声嘲笑:“我还以为你不怕疼。”我干脆坐在地毯上,揉了揉被掐疼的脖子,说:“不,人形的时候我还是怕疼的。”想了一下我问他:“我能不能恢复原形啊,我昨天一直很乖,今天我能跟你出去吗?”黑泽阵从床头柜上拿起烟盒,在手里转了两下,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火机在他另一只手里点燃又被关上,迟迟没有把烟点上。“告诉我你的弱点是什么,我就带你出去。”黑泽阵说。“我的弱点是你。”我不假思索地说。打火机发出“啪”的一声,金属盖子被黑泽阵掰断了。“好好说话,你的致命弱点,能让你死的那种。”黑泽阵不耐地说,他终于把那根烟点上了,“别装傻,你知道我想要你死。”他吐出一口烟,烟雾在房间弥漫,我看不清他的神色。我张了张嘴,绞尽脑汁地想了好久,感觉我说出来的话会让他很失望:“嗯……我没有致命弱点。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可以杀死我。”空气中一阵沉默。我现在还是人形,并不能感受到黑泽阵的心情,我感觉他一定很失望。有点抱歉,但这句话其实我还说保守了,嗯……在我的世界,也几乎没有什么可以杀死我。黑泽阵还在抽烟。我忽然想起来书上好像写过,早上起来抽烟对身体不好。于是我伸手小心地戳了戳他:“你不要抽烟了,空腹吸烟对胃不好。”“不抽根烟我气得心脏不好。”黑泽阵这么说的,但还是把烟掐了,一脸烦躁地走了出去。我急忙在跟上,问:“那阿阵,我今天可以跟你一起出去吗?”“随你,别被发现就无所谓。”就这样,我又一次变成透明的原形跟着黑泽阵出门了。我跟着他来到了一个看起来很隐蔽的地方,经过了复杂的程序,不断地刷卡,刷指纹,刷脸才进去。里面有很多穿着黑衣服的人,看到黑泽阵会很恭敬地叫他“琴酒”,黑泽阵一个都不搭理,直到走进一间摆放着很多金属的地方。“琴酒。”在里面工作的女孩看见了黑泽阵,放下了手上的动作。她看起来似乎有点怕黑泽阵,还有一些警惕。黑泽阵走到她附近,他一定是故意给女孩制造压力的,毕竟一片黑压压脸色冷淡地看着你时,还是很有压力的。他拿起桌面上的一个玻璃管,晃了晃里面的**,慢条斯理地说:“雪莉,你昨天给我的那些药,都没有用。”什么药?我竖起耳朵,阿阵生病了?但我没有闻到生病的气息,也没有看见他吃药啊。被称作是雪莉的女孩听到这句话不知为何紧张了起来,她问:“你给谁用了?怎么可能没有用?你用了哪种?”“我不是说了吗。”黑泽阵弹了一下玻璃管,“给我家狗用了。”阿阵家没有养狗啊。我想。雪莉和我问出了一模一样的问题:“你会养狗?别开玩笑了,你说一下用药人的情况我会更好判断——还有,请不要乱动我的试管。”黑泽阵把试管放回了原位,说:“用药的确实是我的狗,我全部给他吃了,混在饭里,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雪莉,我很怀疑你的能力啊。”雪莉抿起唇,脸上依旧是充满怀疑的表情,还有一丝愤怒。她硬邦邦地说:“既然你不准备说,那就算了。那些药你也知道是什么的附带产品,不可能有人吃了什么事也没有。如果真的有人能够全部吃完还活得好好的,请你告诉我,我很想知道是哪一位的身体那么能抗。”黑泽阵什么也没说,他把右手插进口袋,扯了扯我的触手。我还在迟钝反应中,试图理解他和雪莉的对话。弄清楚后我终于明白了昨天黑泽阵那些反常的举动。原来他昨天不是好心给我带饭,而是想要用毒药毒死我。我难过起来了,意识到人类真的是非常喜欢欺骗的生物,明明他们自己也不喜欢被欺骗,为什么要去欺骗别的生物?我不在意黑泽阵想要杀我,太正常了,人类排斥异类,我不奇怪,也不在意。但是我好难过,难过黑泽阵居然在我的饭里给我下毒。他明明可以直接把毒药塞进我嘴里,但还是要混在饭里给我吃下去。我讨厌欺骗,亏我昨天还很高兴他给我带饭。“生气了?”黑泽阵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才发现在我难过伤心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车上,他把我拿了出来,放在方向盘上,手指有规律地敲着方向盘,问我。他丝毫不愧疚。我意识到,于是更伤心了。人类伤心的时候都会哭,为了让他知道我不高兴了,我开始干嚎:“呜呜呜呜。”“你在哭?”黑泽阵拨弄了一下我,没摸到眼泪,表情重新冷淡,“假哭就算了。”“呜呜呜呜!”我不管,我继续干嚎。黑泽阵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手指敲击的速度变快。我一边嚎一边偷偷看他,发现他不但没有愧疚,反而还在预谋着说点什么不好听的。我停下了,闷声闷气地问:“为什么你那么想杀我?甚至要欺骗我。”“你是个威胁。”黑泽阵回答,“我不喜欢把威胁放在身边。”这是他在我们第一天见面就说过的,我不明白:“但是我发誓过了,我不会伤害你的。”黑泽阵漫不经心地说:“是,但我不喜欢身边有我不能掌控的存在。”“你现在知道我是不能被杀死的了。”我指出。如果黑泽阵想要杀我,但是我没法死,他会不会因此讨厌我,然后继续欺骗我?一想到这里我就又难过了起来,张了张嘴就想嚎。黑泽阵似乎看出了我准备继续,他用手指敲了我两下,打断我:“是,所以我不准备白费力气了。”我立刻停下不准备嚎了,我问他:“那你以后还会骗我吗?”黑泽阵挑眉:“看起来你也不在意我想杀你这件事。”“是,但我讨厌欺骗。”我说。而这是第二次欺骗。我讨厌巨大的欺骗,因为欺骗是唯一会让我们种族死亡的事情,尤其是被能让我们心脏跳动的存在欺骗。“哦,那我不能保证。”黑泽阵说。我哽住了,这回是真想嚎了。但黑泽阵没有把话说完,他的手指卷起我的一根触手,慢慢地抚摸着,他说:“但之后,我可以承诺在大的事情上不骗你。”我被他摸得有点舒服,正准备发表看法,听见他继续说:“前提是,你要一切听我的。”我眨了眨眼,说:“我现在就是一切都听你的。”“不,不一样,现在你是傻子,但在接触更多这个世界的知识后,我们都不知道你会发生什么变化。”黑泽阵低沉的声音在车内响起,他说,“刚才我对雪莉说的话,是说给你听的。”我脑袋转不过来,傻傻地问:“说给我听什么?”黑泽阵轻笑了一声,他的眼睛像沼泽让我陷进去,但沼泽的颜色不是这般亮,他一字一顿地说,话语好像有魔力,他说:“做我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