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介意做你的情人。”常姝道。陈昭若愣了一下,眼神里的光从期盼变成了失望。她皱了皱眉,一脸的不可置信。“你……再说一遍。”陈昭若颤抖着声音,道。常姝强稳住自己,努力做出镇定淡然的模样,道:“如果你同我做这笔交易,我不介意做你的情人。就如同你在宣室说的,我是你的,任你处置……只要你帮我查明真相,只要你为我常家平反冤案,我什么都依你!”陈昭若似乎听到了这世间最可笑的话语。她看着常姝,抽出了自己被常姝握着的手。“你快一个月不见我,好容易来见我,却只是为了说这个?你把我陈昭若当成什么人了?你把你自己当做什么人了?”她问。常姝避开了陈昭若的目光,她不敢对上她的目光。因为不用看也知道,陈昭若此时的眼神足以让她心痛后悔。她想了很久,她隐隐感觉,自己对陈昭若的感情似乎也不一般。可她不愿意承认。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对一个女子有这种想法。她没办法接受陈昭若,最起码现在不能。可是,她如今只是个幽居在此的废后,没有陈昭若的帮忙,她根本不可能为常家洗清冤屈,不可能保护好自己的妹妹!青萝说,陈昭若也恨着周陵宣。可她想不明白为何陈昭若会恨周陵宣。她深得周陵宣宠爱,为什么会恨他?想了想,她也就对这个说法存了份疑心了。她想了许久,只有如此了。她早就决定了,为了洗清常家的冤屈,她可以舍弃一切,舍弃自己那无谓的骄傲。所以,她今日才来找陈昭若说这些话,这些她难以启齿,也让陈昭若听了心中刺痛的话。常姝没有回应陈昭若的话,只是又问:“你允不允?”陈昭若怒极反笑,笑中带泪。她这话,不仅是在贬低自己,也顺带着否定了她对她的那份真挚。交易?呵。“允,自然是允,为何不允?在你心里,我不就是这样一个人吗?一个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一个唯利是图的人!你自己送上门来,我自然是允了。”陈昭若说着,难得地咄咄逼人又心酸难忍。常姝低头,强迫自己忽视陈昭若的感情,道:“如此便好。”又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开始?开始什么?”“找证据平反冤案。事成之后,你要做什么我都依你。”常姝道。陈昭若愣了一下,又笑了,用力点了点头:“自然是即刻着手准备了!我恨不得你早些同我在这床榻之上行苟且之事!”常姝知道她说的是气话。“青萝!”陈昭若高声唤道。青萝忙进了房间,见陈昭若这样愤怒又心酸的模样,条件反射地看向了常姝,却只见常姝只是低着头,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主子,什么事?”青萝问。“寻个由头,让柳怀远进宫!”陈昭若道。青萝不明所以,劝道:“主子,柳侯是外臣,出入这后宫多有不便,于主子清誉亦有损害。”“让他来!他又不是没来过!”陈昭若却是故意赌气一般。青萝见陈昭若说得坚定,没有办法,只好应了个“是”,恭敬地退出了寝殿,寻由头去传柳怀远了。“多谢你了。”常姝道。“不必,我是在为自己打算。”陈昭若冷冷道。大殿内一时安静的可怕,直到青萝再次走进这殿中才打破了这寂静。“主子,已安排下去了。约莫着午后,柳侯就可以到了。”青萝道。“甚好。”陈昭若说着,又开始不停地咳嗽。常姝见状,忙去拍打她后背,却被她一把推开。“还没翻案呢,我还不能碰你。”陈昭若故意赌气,说。常姝知道是自己的过,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退到了一遍,看着陈昭若,似乎有些不忍。青萝实在是看不懂了。这两个人,就不能放下架子好好说话吗?午后,柳怀远以进献补品为名进宫了。他先去求见周陵宣,周陵宣正在和妃子厮混,没有见他,他便直接来了昭阳殿。一进正殿,他便显露出自己的不悦:“好好的,又让我来做什么?你可知道,我为了进宫,可是把我府里的补品都翻出来……”他说了一半,却忽然发现大殿里还多了一个人。废后常姝?柳怀远心下疑惑。一般来说,只要他来这昭阳殿,昭阳殿里只会有陈昭若和青萝在等他。如今竟然有了第三人?就算陈昭若喜欢常姝,她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暴露自己的身份吧。但看常姝打扮,似乎并不是为奴为婢倍受煎熬……莫非她二人已有了些什么?那陈昭若今日传唤他,又为的是什么?柳怀远想着,一下子严肃了起来,行了一礼,道:“微臣失礼,夫人莫怪。”常姝觉得奇怪,可她又想到了那日偷听陈昭若说的话。“在想怀远。”那日陈昭若这样说。是了,他二人关系不比寻常。常姝想着,心下竟有着不是滋味。她看见柳怀远突然故作正经,想的就更多了。“夫人可有事吩咐?”柳怀远道。陈昭若道:“柳侯,唤你来不为别的,就想听你讲个故事。”“哦?微臣可不信。”柳怀远颔首微笑。“本宫想听你讲一讲,常辉反叛之事,”陈昭若道,“你来说一说他是怎么反叛的,起因经过都说一遍,莫要遗漏了任何细节。”柳怀远听了,看向常姝,一下子明白了,神情凝重起来。常姝十分紧张,对他道:“多谢柳侯了。”柳怀远看向陈昭若,正色道:“微臣能单独和皇……废后谈谈吗?”陈昭若看了眼柳怀远,又看了看常姝,叹了口气,略带疲倦又有些不耐烦地道:“准。”常姝引着柳怀远到了东廊下的房间里,为柳怀远斟了杯茶。柳怀远接过那茶,却不急着饮,反而感慨了一句:“真快,上次我们见面还是在骊山行宫。”常姝低垂了眼,道:“是,那时常府还是赫赫威名的大将军府。”她说着,抬眼看向柳怀远。“烦请柳侯一定要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她道。柳怀远放下茶,叹了口气:“如果我说,我也所知甚少,你信吗?”“自然不信。”常姝回答道。柳怀远坐了下来,抬头看向常姝,道:“我只知道,那天我练兵回来,常辉已下了回京的命令。我心下奇怪,去问他缘由,他却不说。我觉得不妥,就要拦他,他却不由分说命人把我绑了,把我丢在右北平的地牢里,还派了人把守。等我再听到他的消息,他已伏法。”“伏法?”常姝冷笑,“他为何要为自己没有做过的事伏法?”柳怀远看着常姝,轻轻摇了摇头:“叛乱就是叛乱,无论你怎样说,他就是叛乱了。”常姝想起了那日偷听来的话,便问道:“既然你认定我大哥叛乱,那我想问一下,我大哥发兵长安之时,可曾提过半个‘反’字?”柳怀远一愣:“他什么都没说。”“既然他什么都没说,为何会被以为是反叛?”常姝问。柳怀远回答道:“我起初也不知那是反叛,后来常辉在长安被捕,消息传到右北平,我才知道他是叛了。”常姝沉默了一下,柳怀远也反应过来了。“你怀疑另有隐情?”柳怀远问。“你不是也这样想吗?”常姝反问,拿出了那混在牛肉干里的信筒。“你认得这个吗?”常姝问。“这是何物?”“你带回来的我大哥的遗物,应当是不小心混在牛肉干里的。”常姝答道。柳怀远接过那信筒仔细看了看,道:“看起来像是用在军中信鸽上的,只是还不大一样。”“如何不一样?”“我们用的信筒做工可没这么好。”柳怀远微微一笑。常姝愣了一下,拿过信筒,问:“那你也没见过这样的信筒了?”“自然没有。”周陵宣那日给常姝的信筒和这个一样,她记得周陵宣说,这是前线传来的消息……不对不对,是前线密报!而这密报用的信筒,连柳怀远都没见过,那想来,能见过这信筒的人少之又少了。想一想,常辉起兵的时间距离常宴下狱的时间也太近了。“军鸽从长安飞到右北平要多久?”常姝问。“两三天。”常姝算了算时间,脑子里登时一片空白。是了,唯有信鸽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消息从长安送到右北平,而那不同寻常的信筒似乎就是铁证了。若要让常家谋逆罪名坐实且连累常家满门,仅仅靠着那一屋子的兵甲显然是不够的。最好,有人用实际行动来让天下人知道,常家的确存了谋反之心!可常家不可能谋反。那只能寻个由头,让天下人以为,常家谋反了。纵使常家根本没有那么想过,从来没有……周陵宣,你好卑鄙!常姝想着,紧紧握着拳,指节发白。她强忍住自己的不甘和愤怒,额上青筋也跳动起来。“车骑将军,他真的是个出色的统帅,”柳怀远似乎陷入了回忆,根本没注意到常姝的异常,“我们能成功抵御北狄,说是他的功劳也不为过,毕竟若仅仅靠我们后来那般在草原上漫无目的地追击,肯定是不行的。我们当日到达右北平时,北狄已在城楼上竖起了自己的旗帜……右北平易守难攻,可你大哥却不信这个邪,休整过后,仅用了三天就夺回了右北平,还把北狄赶回了草原。那样的杀伐决断,和我平日里见到的他着实不同,他就是个天生的将才。大周得此将才,是大周之幸!”常姝听着这话,心中酸涩难忍。“只可惜啊,这天降英才,竟死在了叛乱的罪名上,可悲、可叹。”柳怀远说着,叹了口气,饮了口茶。常姝看向柳怀远,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淡淡说道:“多谢柳侯了。”柳怀远放下茶杯,看着常姝,微笑着道:“你想翻案?还是请恕我直言,如今翻案,怕是希望渺茫。”“就算希望渺茫,我也要一试,”常姝十分坚定,“柳侯,别人或许不懂,但你应当明白,背上了个谋逆叛国的罪名,有多难熬。”柳怀远沉默了。“不管怎样,还是多谢柳侯了。”常姝又道了遍谢,然后就要起身请柳怀远离开。“你想借陈夫人之势翻案吗?”柳怀远轻笑,“她或许对你很好,但你不可信她。”“为何?”常姝一愣。柳怀远悠悠地道:“常家的另一桩行刺丞相的罪名,和她可脱不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