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若死在这里,只怕你大周要给我陪葬!”话音刚落,周陵宣愣了一下,见陈昭若似乎喘不过气了,一心软,就要松手。只见忽有一个身影从高处跳下,趁周陵宣还没反应过来,一把敲晕了周陵宣。正是常姝。陈昭若也是被周陵宣扑到地上后,才看见梁上的常姝。常姝一言不发,却又忙扶起在地上躺着喘不过气的陈昭若,默默帮她顺气。好容易缓过劲儿来,陈昭若一把拉住常姝的手,问:“你怎么在这?”常姝的反应却是淡淡的,别过了头去,道:“我不放心你,偷偷跟来了。”她在有意躲避陈昭若的眼神。陈昭若心里一凉,又试探地问:“你何时来的?”常姝闭了眼,又回头看向陈昭若,答道:“我先混进了骊山行宫,见周陵宣拖着你来了这个方向,便赶在你二人进来之前,进了这屋子。”说着,她顿了一顿,道:“从一开始,我就在。”陈昭若一愣,手不自觉地松开了常姝的手,颇有些不自在地问:“你为何不露面?”她方才可是丑态毕露,为了气周陵宣拖延时间,把自己做的那些阴暗下贱的事都和盘托出……有些事情,比如那几个孩子的事情,还有金陵城的事情,虽然常姝也猜到一二,可她从没主动和常姝提起过,因此二人还能回避装作不知。她不敢想象,常姝听了那一切会怎样看待她?她一直努力在常姝面前不透露那些阴险恶心之事,她不想让常姝看到那样的自己。那是她最不堪的一面,她自己尚且不能接受,何况常姝?“你不让我跟着,”常姝说着,顿了顿,“我看你一直在和潘复小声说话,我想,若你能自己解决,我便不露面,也省得惹你不快了。”二人正说着,忽然听见门外响起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接着便是潘复的声音:“夫人,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好,麻烦你在外稍候。”陈昭若忙吩咐着,又看向了常姝,指了指地上昏迷的周陵宣,道:“麻烦你帮我把他抬到那边的床榻上。”常姝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陪着陈昭若把周陵宣搬到了偏殿的榻上。常姝这才发问:“你有什么打算?”陈昭若眼神躲闪:“等一切结束之后我再和你解释。”说着,她忙走到门前,轻轻敲了敲门,潘复便从外边把门打开了。门口的侍卫早就被潘复以周陵宣的名义支开了。常姝并没有跟着陈昭若过去,只是默默站在床榻边,看着陈昭若的背影。陈昭若和潘复正小声说着些什么,声音太小,常姝根本听不清。不过,她也不想去听。过了一会儿,陈昭若回来了,手上还多了一盏茶。“你这是做什么?”常姝忙问。陈昭若坐到周陵宣榻边,努力保持冷静,道:“为了保险。”说着,便把那茶尽数灌进了周陵宣的嘴里,然后把茶盏随手搁在一边。潘复这时候也走了进来,道:“夫人,那些侍卫都已处置妥当了,这周围如今都是可信的人。”常姝又看向潘复,问:“处置妥当?何为妥当?”陈昭若只看着周陵宣,回答道:“就是,死了。”说罢,她抬眼看向常姝,道:“我迫不得已,他们若是活着,一人一张嘴,谁能堵住?”说着,起身转向潘复,道:“那些信已送出去了?”潘复看了一眼常姝,又对着陈昭若点了点头,道:“夫人,东西已准备好了,夫人让奴才送给诸王的信已送了出去,给百官的口信也已带到。柳家军不知为何也未经传唤便到了山下。”又道:“方才奴才已吩咐下去,把青萝姐姐从地牢里放出来。”听到“柳家军”三字,陈昭若不由得回头看向常姝,低声道了一句:“多谢。”又理了理自己衣襟,对潘复道:“你去召集群臣,我们一起去见见他们。”潘复听了,应了一声,便退下了。陈昭若也要走,却常姝一把拉住陈昭若的胳膊,只见眼里尽是疑惑,常姝问:“你这究竟是要做什么?为何要给诸王送信?为何要召集百官?你又给百官送了什么口信?柳怀远受罚,百官皆知。相信他们也知道你被单独带来了这里,还有周陵宣如今这副模样,你要如何掩盖?你是在冒险,你在拿自己的命做赌注!”陈昭若垂了眼,道:“你放心。”“我放心什么?”常姝终于急了。陈昭若强挤出一个笑容,轻轻抚上常姝拉着自己的手,道:“阿姝,你要信我,我或许是十恶不赦,可我绝不会负你。”又问:“阿姝,你能帮我在这里,看着周陵宣吗?”常姝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点了点头。“那便好。”陈昭若说罢,她轻轻推掉了常姝拉着自己的手,转头走了。“我只想你平安!”常姝对着陈昭若的背影喊了一句。陈昭若身形一顿,回头对常姝笑了笑,便又走了。常姝看着陈昭若的背影,一时出神,发了会呆。夜已深了,百官等候多时,才等来了陈昭若。陈昭若一进来,便听百官焦急地七嘴八舌地问着:“夫人,听说陛下病重,昏迷不醒,可是真有此事吗?”陈昭若带着潘复艰难地从人群中穿过,来到众人面前。面对众人的追问,她眼圈登时红了,一边低头拭泪,一边点了点头。群臣会意,一下子就乱了。“这可如何是好啊!”屋里一片鬼哭狼嚎。陈昭若抽泣了两声,示意潘复让群臣安静下来,潘复便喊了一嗓子,大厅里立刻静悄悄的。“夫人,”张勉先开了口,“可有给陛下请了太医?”陈昭若摇了摇头,哭道:“陛下昨日就不大舒服,只是不愿请太医,本宫求了陛下好几次,陛下却又发了怒,这实在是……”说着,又开始哭。“夫人稍安,”张勉道,“陛下龙体要紧,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先传太医去为陛下诊治。”陈昭若道:“这话是了,我一个后宫妇人,不敢违逆圣意,有了将军这话,便可放心请太医了。”说着,便命人去传了太医,却又对群臣道:“陛下约莫是不成了,怕是有些话要吩咐,诸位大人可否跟随本宫还有太医,一起去侍奉陛下?”“这是自然!”群臣应道。陈昭若起身行了一礼,道:“多谢诸位大人了。”又道:“只是如今还有一事,妾身拿不定主意,还要请诸位大人帮忙定夺。”“可是柳侯之事?”张勉忙道,“柳侯莫名受罚,不知夫人可知其中缘由?”陈昭若点了点头,又假意叹道:“说起来,后宫不得干政,可陛下昏迷过去之前一直念叨着这事,说这事要赶紧解决,可陛下却没个决断便昏过去了。本宫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如今只好来问问诸位大臣,只怕误了陛下的事。”群臣面面相觑,御史大夫贾存先上前一步,问:“不知柳侯之事有何为难之处?如今柳家军得了消息,已陈兵山下,实在是燃眉之急。”陈昭若示意潘复捧出一个盒子,打开来,把里面东西给诸臣传阅,道:“柳侯发现了这些东西,今日因这些东西和陛下起了争执,陛下一气之下,这才罚了柳侯。”说着,又擦了擦眼泪。那些信件正是于仲和周陵宣往来的信件。张勉看完了信,把信传给下一人,抬眼看向陈昭若,却不想正对上陈昭若的眼睛。张勉登时明白了什么。“夫人,”张勉上前行了一礼,“我们该还常家一个公道,也该还柳侯一个公道!”“张将军这话说得轻巧,”贾存看完了信也急了,“这信的真伪还未可知,如何就还起公道了?”张勉冷笑道:“贾大人一向刚直,怎么如今反而变了模样?那信上的字迹,难道你不认识吗?”贾存干脆把矛头对准了陈昭若,抓着那一沓信问陈昭若,道:“夫人怎么好把这些东西拿出来?”陈昭若又挤了几滴眼泪:“实在是陛下交代的不清楚,事情又紧急,无奈之下,只好如此。”又道:“陛下如今昏迷着,若诸位大人也不能有个决断,那此事该如何是好!”说话间,几乎是人人都粗略地看了一眼这信,群臣心中惊愕。陈昭若又命潘复把那些信收好了,这才又道:“若诸位大人也不能有个决断,本宫心中倒是有个办法,还请诸位大人帮忙参谋。”张勉忙高声道:“夫人请讲。”陈昭若清了清嗓子,道:“陛下名声不能有失,这些信件是万万不能留着的。可若为了维护陛下声名,而使柳侯、常家这样的忠臣蒙受不白之冤,只怕要凉了天下人的信……不说天下人,就是在场诸位,只怕也是一阵后怕。”张勉附和道:“夫人说的有理!”贾存也是无言。陈昭若接着道:“因此,本宫以为,唯有将事实真相公诸于世,才算是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这话说完,群臣面面相觑,静默无言。张勉也没想到陈昭若会说这样激进的法子,一时间竟也懵了。陈昭若似乎是早已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了,她低垂着眼,又要抽泣了两声,道:“这事不解决,如何能安心去侍奉陛下呢?”贾存冷笑道:“夫人的意思是,若我们不能解决此事,夫人是不会让我们去面见陛下的?太医也不会去给陛下诊治的?”陈昭若睁大眼睛看向贾存:“贾大人这是什么说法?本宫只是不想辜负陛下的托付。若我们此时把这事闹去陛下眼前,岂不是让陛下心烦?陛下还禁得住这些烦心事吗?”贾存刚要辩驳,却听潘复开口道:“贾大人,陛下如今的确禁不起任何风浪了。”“后宫妇人在此置喙也就罢了,你个宦官也敢妄议朝政?”贾存立马指着潘复开口骂道。“贾大人这话说的好生难听,”陈昭若自己理了理鬓边碎发,看向贾存,“如今,难道不该以陛下龙体为重吗?若此事没个决断,本宫怎么好放心,让诸位去见陛下呢?再说了,大人可别忘了,山下的柳家军,还没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