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羊肉吃。”“羊肉好啊, 羊肉蘸韭花酱顶顶好。”元阿笙眨眨眼,看着赫连公主大摇大摆地从门口进来,顺带摸了一把大狼青的狗头。大狼青龇牙。赫连沁比它还凶。“看是你的牙快还是我的鞭子快。”元阿笙忙道:“不许咬人!”他一言, 狼青闭嘴, 眼睛亮晶晶地冲着他直摇尾巴。乖得仿佛跟刚才不是同一条狗。元阿笙后退一步:“不许动!”“呜……”狼青委屈地看他。元阿笙别开头。“撒娇没用。”它爪子一抬, 扒拉住身前的云团舔了几下。云团被迫不动,脑门上紧跟着多了一个逆着的毛窝窝。湿漉漉的,惹得它一爪子给招呼过去。“赫连公主, 我管不住这狗, 你别逗它。”“你管不住我可以,你放心。”赫连沁嗅了嗅院子里的味道, 明艳的脸上多了一丝赞许。“在煮羊肉,不错不错。就是这肉没有我们草原的那么香。”赫连沁拍了拍自己捧着的韭菜花酱的坛子。“将就将就, 就当是请你吃我的韭花酱了。”元阿笙在以前就听说过大名鼎鼎的韭花酱。据说是用草原上成片成片的野韭菜花做的。味道辛咸,牧民常用来配手把肉。想着,元阿笙喉头滚动。他犹豫了下, 问:“我跟你买可以吗?”“买什么买,我送你!”赫连沁将坛子往元阿笙的手里一塞,怼得他后退了一步。阿饼见状立马去接了过来。“赫连公主里边请。”春光明媚, 可算不用去挤厨房。阿团紧随其后,端了凳子放在院子里。赫连沁坐下, 不忘对元阿笙笑了笑。“你要是喜欢,下次我还给你带。”“阿笙要是喜欢,自然不麻烦赫连公主操心。”“汪呜——”门外, 狼青的尾巴甩出了残影。顾恪决先一步踏进来, 然后是燕寒州夫妇, 还有输了他家大公鸡的曲涯。元阿笙心道:怎么又凑过来了。栖迟院还坐不下?不是坐不下, 是没有吃的。燕寒州生拉硬拽,硬是让顾恪决过来这边。顾府虽然快活,但是伙食寡淡。稍稍能入口的,只在元阿笙的云潇院。出来一趟也不能委屈了自己不是。赫连沁低哼一声,双手紧紧抓住屁-股下的凳子。“你休想将我赶走。”顾恪决理都没理她一下,径直走向元阿笙。不容几人多看,直接给人带进了屋里。留下的这些客人,阿饼阿团只能匆匆拿了凳子出来给人家坐。厨房,阿团蹲着烧火。“少爷,煮的肉不够。”羊肉是今天一早送过来的。他们兄弟俩想着早早煮出来,到中午的时候正好可以吃。但现在人多了几个,要不要再开一个锅做他们的……阿团询问似的望着他。顾恪决:“不用管他们。”元阿笙:“你确定?”顾恪决跟在元阿笙身后,看着他一进来就忙活。对燕寒州又多了几分不欢迎。碍于身份,他绷着声音道:“让大厨房那边做了送来。”元阿笙笑着摇头。“罢了,咱这边一起做了吧。”“你出去陪客人说说话。”元阿笙拉着顾恪决的手将他调转了一个方向,细长的手捏了捏他肩膀。“还有啊,韭花酱这个我收了,你帮我想想怎么还礼。”现在还早,他肚子空空。元阿笙简单地烙了几个鸡蛋饼。等屋里屋外的人垫了肚子,才开始做午间的。因为想试试赫连沁拿过来的韭花酱,而韭花酱最适合搭配的,就是厨房现有的羊肉。元阿笙计算着人,默默将半只羊全部卸成大块。手把羊肉又叫做手扒肉,元阿笙问了一下赫连沁她们那边地道的做法。又把顾恪决给招惹了进来。他无奈:“顾恪决,不是叫你出去陪客人吗?”“不需要。”顾恪决接过他手里的刀子,在红白的肉上比划。“怎么划?”“大块就好。”“你去做轻省的,这个我来。”元阿笙用脑门儿碾了一下他的肩膀,阴影中无人看见顾恪决的唇擦过他额角。元阿笙耳垂微红,瞪了他一眼。“行吧。”“阿团,阿饼,另一个锅加水烧开。”手把肉用白水煮。要的调料不多,无非就是姜片、花椒、葱结。不过元阿笙还放了一点胡椒和香叶。肉进锅,水开后一直小火煮。煮到肉软而不烂,就可以了。“老顾你过来。”元阿笙望着锅里的肉有些纠结。顾恪决上前。姿态端正,气韵如风。元阿笙晃了一下神,暗骂一句妖孽。随后正色道:“肉切片吗?”“为何不切?”“切什么切!手把肉用小刀子割着吃才爽快!”赫连沁吼得那叫一个中气十足。元阿笙傻呆呆。赫连公主从小到大的肉没白吃,像落地惊雷似的。顾恪决闷笑,他撤下元阿笙手里的刀。“那就不弄。那几个都是吃白食,有便是不错了。”“好。”老顾说的,不是他说的。*连着骨头的羊肉上桌,腾腾的热气中,羊肉的香味溢开。燕寒州夫妇,赫连沁,顾恪决元阿笙,曲涯,还有后头来的果大爷和他的孙子双眼红肿的果秋秋坐在一个桌子上。一人手边一个刀子,一叠韭花酱。“这个怎么吃?”赫连沁撸了撸袖子。“看着,我教你们。”锋利的刀子往她自己面前的羊肉一划。肥瘦相间的肌理层层断开。裹上一圈韭菜花即刻送入口中。“唔。”她眉头一会儿松一会儿紧的。“不好吃?”元阿笙不自觉捏紧了手里的刀子问。“羊肉没我们那儿的好吃。”赫连沁毫不掩饰他对着羊肉的嫌弃,“勉强勉强。”虽是洗了手,但头一次用手抓着吃。一桌人抓肉像是在抓刀子。克服了第一次,那就有第二次。品着味道,慢慢吃上了瘾。顾府的羊肉虽比不上草原上四处跑的羊,但也是精挑细选,好生养出来的。味道也不错。而韭花酱微辣,韭花的香咸与羊肉的鲜一和。那股厚种质朴的鲜淳直接在嘴里爆开。第一口可能会觉得有些奇怪,可越吃只觉越香。且有韭花酱,许久也不会觉得腻。元阿笙顾忌着大燕吃饭的习惯,还是分了盘的。一圈下来,几乎每一个人面前的肉只剩下一个骨头架子。羊肉温补,偶尔这么吃一次不妨事。“春天的羊不及冬天的羊肥。我那六十六只羊你不收,现在你觉得可惜了吧。”赫连沁瞧着元阿笙白里透红的脸,心底可惜。顾恪决这么不解风情的古板老男人,有什么好。元阿笙摇摇头:“有韭花酱就已经很好了。还未谢谢公主让我们吃上一顿地道的手把肉。”“客气!我跟你交个朋友而已。”一顿饭吃得意犹未尽。坛子里的韭花酱去了大半。果大爷这个默不作声的南边人一人干了起码一碗。收拾了桌子,顾恪决他们聊天,元阿笙就去准备刚刚与他商量好了的回礼。金银赫连沁不缺,普通的衣服饰品也不是他能送的。思来想去,老顾提议送“一样”的东西。调料。或者说是酱料。元阿笙直接调了一罐子的烧烤酱,花费了他余下的调料存货。赫连公主羊多,正好她以后可以用来做烤羊肉串。毕竟,小羊羔们生来就是要被吃掉的。饭后,吃饱喝足的人终于散了。元阿笙换下一身满是味道的衣裳,打着呵欠往自己的**一躺。睡午觉。睡得迷迷糊糊,元阿笙忽然有些热。像一股邪火在体内烧灼,由内而外地散发热气。他往身上摸了摸,腰间依旧横着一截结实的手臂。“热……”推了推,推不动。手胡乱一抓,元阿笙拧眉。谁把棍子放自己**来的!顾恪决颤身,猛地低头。一滴豆大的汗落在元阿笙的脸上。顺着那流畅的下颚至脖颈,没入雪白的寝衣之中。“阿笙……”声音干哑,再热下去元阿笙都怀疑是不是快被烤出油了。羊肉大补,吃多了能不热吗?顾恪决不爽地咬住怀中人的脸,拿开他的手。“阿笙,不睡了。”元阿笙睁眼。脸上搭着顾恪决的头发。他贪凉,又往他身上爬了爬,将整张脸藏在他发丝底下。“我热。”顾恪决额角青筋跳动,他抱着身上乱动的人坐起。“应是吃多了羊肉。”揭开被子,顾恪决飞快地给元阿笙披上衣服。“该醒了,等会儿有人过来量身。”“做夏天的衣服了?”“是也不是。”顾恪决拨开他又抓来的手,声线紧闭。“做嫁衣。”元阿笙点点头,目光缓缓聚焦。“呀!”“阿笙!”顾恪决捂住他的眼睛,“不看,不说。”元阿笙嘿嘿笑起,摸着黑将两个爪子捧在顾恪决的双颊。感受到微烫的热度,不是害羞了是什么。“阿笙别动。”“不动不动。”元阿笙乖巧抿嘴,就这么扒着顾恪决的肩膀静静地坐着。好一会儿,大手松开。元阿笙装作不知道,一本正经地下床。“不错哦。”顾恪决手一抖,衣服掉地上了。他喉头滚了滚,耳朵在瞬间红了个透。*没多久,量身的人过来了。“元少爷,好久不见。”“胡掌柜。”元阿笙点点头。量了几次衣服,次次都是她来。元阿笙已经习惯了她用看金元宝一样的眼神看他。“多久没见,少爷有长高了吧。”“长高了吗?”元阿笙下意识看向顾恪决。顾恪决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走到元阿笙的身边。比了比,以往阿笙额头刚好到他唇边,现在也……差不多。“嗯,长高了。”元阿笙弯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哄我。”“一点点也是长高。”即便是看不出来的一点点。胡掌柜笑得眼睛都成了两条缝缝。看来外面的传言不假,顾大人是愈发宠爱家中的美妾。不过怕是不久,这妾就不是妾了。她有眼力见儿,直接将尺子递上去。“首辅大人亲自量吧。”顾恪决欣然接过。元阿笙发现自己的腰痒了一下,不自觉地挺直了身板。“你会吗?”顾恪决:“简单。”从头到尾,元阿笙被顾恪决光明正大地摸了个遍。尤其是量腰的时候,他站在自己跟前,双手在他身后交握。随后捏着尺子贴紧他的腰,指腹压在上面从前往后。酥酥麻麻的,像蚂蚁爬了一圈。元阿笙痒得直躲,然后他便不小心松了尺子。那只能再来一遍。重复几次,元阿笙再怎么傻也看出来他是故意的了。可是有外人在,他又不好意思反击回去。等好不容易量完,元阿笙双颊已是通红。胡掌柜领着人走了,元阿笙关起门来说事儿。“顾恪决!你占我便宜!”顾恪决目光如萤火,点在元阿笙的身上。尤其是小少爷的那一截细腰,柔韧又好看。元阿笙见他不答,又隐隐背脊发毛。立马推开门跑了出去。他忘了,这人羊肉吃多了。顾恪决捻着手,有些后悔自己刚刚做了君子。他敛眸,忽而一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负手,缓步跟出去。*此日之后,顾恪决有恢复了忙碌。不过相比以前,在家的时间更多了。天气好了,元阿笙钓鱼也勤快了起来。虽然技术还是那个技术……数次之后,元阿笙拎着云团的爪子,将它毛毛擦干。而自己身侧的木桶里,是云团抓到的鱼。元阿笙摸着猫猫头,心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于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云潇院的人看见他在破竹子。“少爷,你做什么?”“鱼笼。”豆儿匆匆将书袋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少爷,你连这个都会!”圆眼里,崇拜简直要化为实质,给元阿笙筑起一座高台。元阿笙:“不会,但是可以学。”他自己捣鼓,看能不能捣鼓出来。一上午,院子里都是竹篾的声音,几人看他拆了合,合了拆,半个鱼笼的影子都没见着。“少爷,要不我试试?”阿团蹲在元阿笙的一侧看了许久,有那么一点想法。元阿笙呆毛一垂,气馁地让位。看着那么简单,做起来难上加难。竹篾柔韧,碰一下,青竹若长龙互相碰撞。清脆的声音像是屋檐下的铃铛,扑簌簌的,混着淡淡的竹香。没多久,鱼笼在阿团的手上便有了雏形。元阿笙一喜。立马捡了几根儿认认真真地依葫芦画瓢。“等会儿,前面一步是什么?”竹篾要弯,阿团放在火上过了几遍立马沿着底下的木棍扣过来。听元阿笙的话,他放慢了动作。等人看了个清楚,再继续。不过好在这东西确实步骤不难。元阿笙捏了捏自己到处刺疼的手。就是有点费手。随后,一个有点像和一个四不像的笼子就做好了。有点像的是阿团做的。四不像的是元阿笙做的,乍看,姑且算是一个立体的不规则竹制品。有就不错了,还嫌弃干嘛。绑上绳子,又放好鱼饵。元阿笙迫不及待地拎着去了湖边。“汪呜……”大狼狗在厚实的草毯上打了个滚儿,随后趴在原地大张着个嘴巴傻笑。没料到狼青也在,元阿笙急着停了下来。湖光跃金,春日的阳光唤醒了沉睡的碧湖。元阿笙绕了绕,离狼青远了一点。随后将笼子放下去。固定好了就走,那叫一个潇洒无情。狼青双腿绷直了趴着,尖耳朵扣下:“呜呜。”一夜过去,元阿笙用完早饭便往湖边去。路过正打算去云潇院的云团,元阿笙将它一搂。云团娇声娇气:“喵~”元阿笙挠着它的下巴,“走,我们去看看有没有鱼。”云团脑袋一歪,粉粉嫩嫩的抓垫踩着元阿笙的手臂。元阿笙:“崽啊,你指甲很长你知不知道?”云团不知,他只管使劲儿往元阿笙肩膀蹭着,舒服得打呼噜。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事儿,只有一章(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