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阿笙在太阳光底下睡得迷迷糊糊。身子一轻, 像是陷入了满是积雪的松树林里。他习以为常捏着顾恪决的衣襟,蜷缩起来,睡得更深了些。顾棋安小朋友被顾柳抱在了手中。随着前头的顾恪决一起往回走。*本就是来庄子上玩儿的, 下午醒来, 元阿笙继续带着顾棋安在庄子里瞎逛。不知不觉, 走到了圈养牲畜的地方。从外面看去,里面的建筑像方方正正的豆腐块。实际山是一座座规整的联排大草屋。草屋外一圈有高高的围栏。一直向后,连绵至那看不清的山中。外面走着的都是鸡鸭。“棋安。”元阿笙摇了摇牵着小孩的手。“大伯羊。”“咱们不去那边。”这里的鸡鸭多, 即便是在地势开阔的地方也难免会有味道。他们是来玩儿的, 不是来养鸡养鸭的。“大伯羊。咩咩……”小孩短胖的小手指着那山林,隐隐能看得间几只体型健硕的山羊。元阿笙:“咩咩好吃。”“好吃!”奶娃娃重重点头。大伯羊院子里的烤羊肉, 好香好香的。不过现在也只是干看着想想。他俩与山林下的围栏有个几米,并未靠近。元阿笙带着小孩溜达了一圈就准备回去。刚一转身, 后面一个匆匆的身影忽然撞上来。元阿笙抱着小孩往边上一侧,老人家跟着趔趄。元阿笙看他那花白的头发,下意识用另一只手忙扶着人。这老大爷可不能摔。“大伯羊!”小家伙还没反应过来, 只觉得在空中转了一个好玩儿的圈圈,然后面前就多了一个老爷爷。“没事没事。”元阿笙见老者站稳了,拍拍怀里小孩的背。“老人家没事吧?”老头子摇摇头, 眼中透着思索,嘴里念叨着继续往前去。元阿笙只听到几个“去世”还有“猪”什么的。不过老人闷头继续走着, 转眼要撞上那围栏。元阿笙刚要提醒,老人家已经熟练地拉开了围栏消失在了远处的屋子里。“老爷爷好怪。”元阿笙低头,勾了下小孩的鼻尖。他笑道:“应该只是在想事情而已。”“看也看了, 咱们回去吧。”“好。”顾恪决不跟他们在一起, 即便是有三天的时间跟着他们一起出来, 但是他依旧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庄子大, 上午下午在里面瞎逛了一会儿,夜幕便笼罩下来。回到住的地方。热腾腾的饭菜已经摆好。元阿笙看着烛光下那坐在桌前挺拔的身影。带着顾棋安小朋友先去洗了手。接着对着屋里兴冲冲到:“老顾,我们回来了。”“大伯,回来了!”顾恪决抬头,沉静的眸子里像是注入了一缕温泉,柔和地将他眼中的小小人影慢慢包裹。烛光下的顾恪决,好像越来越温柔了。元阿笙弯眼。“回来了。”顾恪决放下手中的东西。“等久了吧。”“没有。”顾恪决自然地牵起元阿笙的手。余光之中,跟着元阿笙在外面跑了一天的小人自己翻着爬上了凳子,规规矩矩地坐好,巴巴等着。顾恪决眼底笑意清浅。玩儿饿了。“吃吧。”元阿笙立马开动。他先给顾棋安夹菜,随后在侧边不可忽视的目光下,又给顾恪决夹。“好了,我也开动了。”元阿笙一天都在外面,中午就吃了鱼,早饿了。顾恪决眸色柔和,给他夹菜,让他吃得舒服。小少爷吃饭的速度并不慢,但除了腮帮子偶尔是鼓鼓的,看不出他饿狠了的模样。顾恪决没打扰他,只看着他碗中的菜少了,又捡着他喜欢的菜给他夹。至于边上的顾棋安。小孩饿了,但是碗里的菜跟小山似的,费不着他帮忙。风卷残云,一桌子的菜很快进了元阿笙与顾棋安的肚子。吃饱了,也吃爽了。元阿笙捂着肚子靠在凳子上,视线虚虚看着顾恪决。自己一放筷,顾恪决将碗里的一小碗饭吃完,也放了。“你才吃这么一点。”顾恪决侧头,目光看着元阿笙微微鼓起的小腹。“阿笙,晚上吃多了不好。”一说这个,元阿笙歪头往顾恪决的身上一倒。立马变了个脸。“撑!”顾恪决摇头。手心盖在他的肚子上,轻轻揉着。顾棋安嘿嘿一笑,自己擦了嘴角,身子一转,趴在凳子上用脚尖试探几下,撅着屁股下凳子。元阿笙靠在顾恪决的身上,护了他一下。冷不丁见着娃娃肉嘟嘟的小脸上的一粒米饭,嘴角一扬,转上埋入顾恪决的怀里抖着肩膀。“大伯羊,你哭了?”小孩走到顾恪决的凳子后,双手按着凳子。他小小一只,只能试图隔着雕花的缝隙看清元阿笙的脸。元阿笙抬头。巴掌糊在小家伙的头发上使劲儿地揉。顾棋安还小,头发丝软软绒绒的。像刚出生的小奶猫的毛毛,手感很好。“大伯羊?”被突然袭击,小孩还懵懵地。他举起双手捂住自己的头顶。“大伯羊,你没哭喔。”“我是大人,我怎么会哭。”元阿笙点点他的眉心,打趣道:“小棋安,你留着那颗饭粒儿是想晚上当宵夜吃吗?”“哪有?”顾恪决将倚在他身上没骨头似的元阿笙抱好。侧头见顾棋安脸上白白的饭粒儿止不住翘了下嘴角。“脸上。”他提醒。“啊?”顾棋安短手摸着自己的脸。见他碰掉了,元阿笙犯懒地呼噜一声。随后被冷香包裹着,昏昏欲睡。顾恪决指尖动了动,没忍住,五指没入他已经散开的发丝之中。“困了?”“唔。”不清不楚地哼了一声,元阿笙埋在顾恪决的胸膛闭眼。“大伯羊。”哦,忘了,还有个奶娃娃。元阿笙睁开迷糊的眼。“唔?”“你说找虫虫哦。”小孩的精力旺盛,元阿笙紧紧闭了一下眼,想起来回来的路上他跟顾棋安说的话。抓萤火虫啊……“也不知道这个季节有没有。”“找什么?”“萤火虫,这会儿有萤火虫吗老顾?”元阿笙不停地在顾恪决的肩膀上蹭,企图将那汹涌的睡意蹭掉。顾恪决来庄子的次数比元阿笙多,他自然更清楚庄子里的情况。夏天的夜晚,发光的萤火虫成群结队地藏在深草下。路过的时候便会惊动一片。这也是烦躁夏日里难得的好景了。“不知。”顾恪决感受着手下微微凸起的肚子,不免托了一把越滑越下去的人。“要不去看看,正好消消食。”元阿笙打了个呵欠,捂着鼻子懒懒地站起来。“好哦。”答应了小朋友的,怎么能食言呢。夜晚,四处暗淡。即便是提着灯笼,两个大人也不敢带着顾棋安一个还小的娃娃乱走。他们只在院子里逛了逛,元阿笙牵着顾恪决的手,时不时犹如喝醉了一样歪七扭八地用脚在草丛中晃悠。“没有呢。”顾棋安见他如此,自己也找了个小棍子。一边稳稳地被他大伯牵着,一边开开心心地在草丛里寻找。可许久过去,他噘嘴,肉肉的腮帮子鼓起。“没有。”奶音里透着失望。顾恪决摸着他的头。“夏天的时候多,顾府里也有不少。”“可是大伯羊说他好多好多年没有看见了。”顾恪决一顿。元阿笙前一步伸出去的脚因为顾恪决停下而被迫变成了后退。“亲爱的老顾同志,你想干嘛?”他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顾恪决看着走个路都晃悠的人,在暗沉的夜色中,牵着的手改成环住他的腰。元阿笙往他身上一靠,大半的力气落在他的身上。也安心闭上眼睛。就快睡着的时候,耳朵一痒,热风湿湿地穿过耳廓。“阿笙以前见得不多吗?”萤火虫这东西,夏天的时候只有是有草丛的地方,到处都是。阿笙说的元府……元府里,阿笙住得偏僻,草木茂盛,怎么会看不见。那只能是他以前。具体什么以前,顾恪决一概不知。他平日里克制着不问。不过偶尔,在夜色下,在放松的气氛中总不免想多了解他几分。所以即便知道可能会冒犯,但是他还是问了。元阿笙没他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随后道:“小时候看得多,后来环境被破坏了,这东西也就少了。”看出他的可惜,顾恪决心里一软。借着夜色的掩盖,在小少爷的额角碰了一下。像湖风掠过水面,轻轻的,只要不去捕捉片刻便会消失那触感。但是那一碰,像捧着珍宝似的,溢满的情感让元阿笙心绪一乱。风大了,吹得他心里涟漪四起。“顾恪决……”元阿笙低低唤他的名字。“嗯。”黑夜中,那双寻常漆黑的眸子微亮。元阿笙轻轻一笑,抬手摸在了他的嘴角。“你在笑。”“嗯。”“笑什么?”顾棋安拉着他大伯的衣摆仰头。大人太高,加上周围黑漆漆的,他看不清楚。两人的对视一眼,顾恪决带着一大一小从小往回走。元阿笙歪头,手臂环过顾恪决的腰,径直捏了一下另一边的小孩。“说时辰不早了,小孩子该睡觉了。”“我不困。”“不睡长不高哦。”顾棋安奶声奶气:“大伯,我睡觉觉!”“嗯。”元阿笙笑了两声,手环过去就没有放下来过。顾恪决也纵着他愈发歪歪扭扭地走路,只是步调又慢了不少。到屋里的时候,奶娃娃已经是呵欠连天。元阿笙迷迷瞪瞪坐在床沿,也好不到哪里去。小孩洗漱完放进被窝,顾恪决又走到元阿笙的跟前。“阿笙。”“在呢。”元阿笙抬手拉着顾恪决腰上的玉佩扯了扯。顾恪决靠近一步。元阿笙边懒洋洋地将脑袋磕在他硬邦邦的腹部。要不是等顾恪决,他现在只要一闭眼,立马就能睡了过去。“老顾,你蹲下。”顾恪决将他的长发撩到身后,弯下身子。元阿笙浑身瘫软,顺势往床沿下滑。要不是顾恪决动作快,元阿笙已经坐在了地上。不过此时,换成了顾恪决坐在床沿,元阿笙被他抱在了身上。“睡吧。”“唔……”元阿笙眯眼,恍恍惚惚看着面前不到一厘米的薄唇。他喉头滚动,轻轻地贴了上去。顾恪决的话止住。元阿笙小猫一样,慢慢地咬了一下。叼着浅浅的肉,抿了抿,又松开。他迷糊笑着,声音黏糊:“顾恪决。”“嗯。”顾恪决有一瞬收紧了元阿笙的腰。呼吸交融,平缓……顾恪决抬头,看着没一会儿就已经在自己的臂弯睡着的人。无奈的在他唇角咬了一下。“小没良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