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部落?予白眼神懵懂,它们现在不就是在部落里吗?巨蟒见予白没什么反应,额间睁开第三只眼睛,无声打量着它。还是只不足一个月的幼崽,长得瘦小白净,和幼兽园里的那一群站在一起显得更加柔弱,可胆子又很大。金灿灿的蛇身环在四周,再收紧一点就会将予白整个缠住,蛇信子吐在粉嫩的鼻尖上方,只要一张口……换做别的幼崽,遇到这样的情形得直接吓晕过去,予白却完全不一样。以前巨蟒也的确干过不少故意吓唬幼崽的事情,看那些小崽子哭着要回家找父母就觉得很有意思,但见多了也就没意思了。现在骤然有一只幼崽胆子大不会害怕,甚至还主动接近它,巨蟒立刻被勾起了兴趣。予白要是跟它回去,与部落里那些长相诡异瘆人的毒物待在一起,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巨蟒一想起来就有些迫不及待,只可惜狮王先将予白安排在了裂齿豹这里。予白的鼻尖轻轻**,嗅到巨蟒身上有一股十分独特的味道。这味道不难闻,像是被水浸过的湿润泥土,散发出来的气息凉凉的。它抬起一只爪子,用软软的肉垫碰了碰巨蟒金色的鳞片。巨蟒待在原地没有躲,望着三只红宝石般的眼睛,予白忽然间想了起来。三只眼睛……三眼巨蟒,不就是先前见过的栎首领吗?下午在院子里坐过一会儿的兽人,没有在幼崽们面前显露出原本的兽态,但三眼的特征太过独特,整个穹擎岗找不出第二只兽族来。予白睁大湛蓝的双眼,一边摇着尾巴,一边磕磕绊绊出声:“栎、栎……”它没有什么关于首领的概念,知道了巨蟒的身份,也没有把贴在它鳞片上的爪子移开。巨蟒耐心等待了一会儿,予白还是没能把“栎首领”三个字成功喊出来。它有些挫败,尾巴往下耷拉了一点,凑近蹭了蹭巨蟒想寻求安慰。巨蟒却轻巧地躲开了,抬起头颅,蛇信子带出一丝冰冷的空气:“你还真是不怕死。”它语气未变,声音与之前一样懒洋洋的,也不看不出来有没有生气。这时蓝青蛙出现在走廊尽头,它从院墙逃走后得知巨蟒还在幼兽园里没有离开,于是又绕路回来了。它一眼看见金黄色的巨蟒用身躯圈住中间的弱小幼崽,受到惊吓差点直接背过气去。蓝青蛙捏紧挎包带子,飞快跳过来:“……首领,您怎么在这里。”这可吃不得啊!而且它们还在别人的地盘上,不能胡来!巨蟒松开予白,重新攀上后方的栏杆:“嗯。”它不再做像刚才那样的危险举动,蓝青蛙着实松了口气,摸出包里的小毛巾擦擦脸。蓝青蛙的出现让予白再次双眼发亮,尾巴摇得更欢。它半趴下来,朝蓝青蛙的方向挪近,企图用鼻尖嗅一嗅这只会动的小玩具。白色的毛团子慢慢逼近,蓝青蛙擦脸的动作僵住。它刚刚还担心予白被吃掉,现在看来……最危险的应该是它才对。蓝青蛙不住后退:“这位……小朋友,你不要过来,我浑身都是毒液,不可以碰的……”其实碰一下也不会危及性命,只是碰到的地方会微微发麻,严重的头晕眼花四肢无力,休息半天就好了。但蓝青蛙最担心的是自己,这些幼崽年纪小不懂事,好奇心强精力还旺盛,一爪子拍下来它怕是不能安稳地站在这里。予白停下动作,歪着头:“呜?”它听见蓝青蛙从院子里逃走时说的话了,带毒的东西碰了会怎么样,对予白而言还没有一个确切的认知,只是明白了蓝青蛙的拒绝。于是白团子不再靠近,一双颜色与蓝青蛙皮肤相近的眼睛一眨不眨,爪子往前伸一点又立马缩了回来。蓝青蛙心惊胆战,生怕那只爪子落在自己身上,它又后退了一步,碰到巨蟒垂下的尾部。巨蟒还将它往予白的方向推,话里带着笑意:“怕什么?又不会吃了你。”蓝青蛙差点哭出来,可是巨蟒的话如同命令,它再躲恐怕会惹它不高兴。好在予白并没有对它怎么样,反而是自己往后退,和蓝青蛙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蓝青蛙这才松了口气,颤抖地拿起小毛巾擦脸。还好还好,这只幼崽看着是比较懂事的那种……不能和蓝青蛙一起玩,予白便又把目光投向了巨蟒。白团子起身蹭过去,被巨蟒摆动的尾巴尖吸引了注意力。它蹲下来翘起尾巴,也学着巨蟒的样子慢慢摆动。巨蟒上半身挂在栏杆上,居高临下,耐心问出第二遍:“和我回部落吧?”它知道明天幼兽园会放假,裂齿豹估计不会将予白带回去。两个月的时间虽然还没到,但予白去它那里玩一天总是可以的吧?巨蟒的语气像在诱骗小孩:“我的部落离得不远,半个时辰就到了。”蓝青蛙在一旁出声:“首领,这……”所以,还是打算带回去再吃掉……?算算时间,巨蟒已经有八九天胃口不好没有食欲,部落里的兽族个个都愁眉苦脸,想方设法找些新奇美味的食物,可巨蟒看都不看一眼。巨蟒冷冷地瞥向蓝青蛙,蓝青蛙立刻闭嘴。这回予白懂了它的意思,它是栎首领,它的部落自然是第三部落。予白耳尖动了动,目光单纯好奇,隐约有些期待。它不知道巨蟒的真实目的,仅仅觉得它是在邀请自己去玩。予白很心动,可是……要去的话,它还想带上小狼崽和邬元,它们三个一起去。巨蟒看着予白从眼里写着“想去”,再到明显的犹豫和迟疑。它那点耐心又很快消失了,吐着信子:“罢了。”予白只会在这里待两个月,两个月后它就会被送走。只要到时自己还记得它,再来将它接回去也不迟。“蛇、蛇……”走廊里突然传来幼崽惊恐的声音,予白扭过头,看见了一只小野猪。黑卷刚从厨房的方向回来,它饿得不行,想去偷偷找点吃的,结果还没走到门口就被别的老师发现,只好灰溜溜地回来。巨蟒额间的第三只眼睛还未来得及闭合,纵使身躯没有一棵树那么粗,却也足够吓人了。巨蟒慢慢将头颅转过来,三只眼睛红得滴血,吐了吐信子。小野猪哆哆嗦嗦:“栎首、首领……”它一句“别吃我”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了下去,挪动着步子后退。小野猪倒着走了几步,见巨蟒还停留在原地不为所动,转头撒腿就跑。又一只被吓跑的幼崽,巨蟒无趣地收回视线,滑下栏杆:“走吧。”这句话是对蓝青蛙说的,蓝青蛙将小毛巾塞进挎包放好,连忙跟上。后方的予白看着它们离开:“嗷呜?”不是说要带它去部落玩吗?怎么就走了,它正要去问一问小狼崽和邬元想不想去。巨蟒和蓝青蛙头也不回,翁平也在这时候喊着集合。予白站在原地两边看了看,还是往院子里跑去。待幼崽们回到院子里排成两排,翁平宣布了放学,包括晚饭过后它们终于可以回家一趟,幼崽各自的父母都会来接它们。明天晚上或是后天早上,再回到幼兽园继续上课。一时间,院子里响起兴奋的欢呼声,唯独予白和身旁的小狼崽没什么反应。小狼崽无家可回,放假只能继续留在幼兽园。明天兽人老师们也不在,厨房不开火,会有一个负责清理杂物和打扫院子的老兽人过来,每次会给小狼崽带一点食物,才不至于让它饿肚子。小狼崽对此习以为常,明天别的幼崽都不在,它还能独自享受一整个院子和宿舍。予白则是根本不知道谁会来接它,又是回哪个家。原本巨蟒要带它回部落,可最后它又和蓝青蛙一起走了,予白努力想了想,脑海中浮现出梨青的身影。除了梨青,予白想不出可能来接它的第二只兽。它抬起头,恰巧看见蹲在前排的邬元。邬元的父亲就是那只把自己送进幼兽园的大黑豹,可它似乎不喜欢自己。站在前方的成年鬃熊还在讲话,让幼崽们回家之后也不要只顾着玩,后天回来还有更艰苦的训练等着它们。趁翁平不注意,予白的尾巴悄悄碰了碰小狼崽。小狼崽目不斜视,嘴巴几乎没有动,压低声音:“干什么?”予白学着它的样子,也小声道:“短短,回……回……”它想问,小狼崽是不是也要回家,它的父母会不会是那天见过的灰色巨狼?除了毛色不一样,尾巴短一截,小狼崽和骨狼长得很像。小狼崽没再出声,不知是不是没听见,直到翁平喊了解散,它转头往食堂的方向去,才说道:“我不回家。”予白睁大一双圆滚滚的眼睛,还能不回家?然而接下来无论予白在小狼崽面前晃了多久,它都不肯再说话。晚饭时间,两只幼崽成功抢到食碗,加上找过来的邬元,一起在角落的软垫坐下。予白刚吃了两口,另一个身影叼着碗走过来。是小野猪,它围着软垫转了半圈,硬是挤进来坐在予白身边。小狼崽默默往一边挪,给它腾个位置,邬元十分不满:“格因不是在那边。”黑卷每次吃饭都跟着格因,今天怎么非要跑到它们这里来。小野猪当作没听见,它放下碗,心有余悸:“予白……栎、栎首领没对你怎么样吧?”它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活的蟒蛇,吓得晚上都没什么胃口了,只抢了一份饭。从走廊逃走后,小野猪有一点后悔,予白还在那里,它们好歹是晚上一起偷偷吃过东西的交情,它就这么丢下予白独自跑了,予白被巨蟒吃掉怎么办。它那么瘦小一只,肯定还不够塞牙缝的。可是小野猪又实在害怕,它不敢回去,怕巨蟒拿它塞另一个牙缝。好在集合的时候予白毫发无损地出现,小野猪差点就要去找翁平求助了。听见小野猪的话,邬元和小狼崽一同抬起头。小黑豹神色紧张道:“怎么回事?栎首领怎么了?“邬元是首领的小儿子,在一群幼崽当中,算是与别的首领接触较多的了,几乎不怎么出现的骨狼它也见过两次。印象里,就这位栎首领最可怕最不好接近,性格阴晴不定,变脸比变天还快。予白对上三道担忧的目光,茫然地摇摇头。为什么它们都是这个反应,栎首领不是挺好的吗?说话温柔和善,它还碰过对方漂亮的金色鳞片,凉凉的很特别。邬元松了口气:“没欺负你就好……”“呜……”予白再次摇头,更不明白邬元为什么会这么说。小野猪啃了一大口食物给自己压压惊,它嘴里塞着东西说话含糊:“一会儿终于能回家了,我要让我爹给我做煎肉饼。”它说完这话,另外的三只幼崽都很沉默。小狼崽得继续留在幼兽园,予白还不知道会去哪里,而邬元则是不想回家。它又没有在切磋中打赢格因,不想回去面对父亲严厉和冷淡的眼神,也害怕碰见那个“干儿子”。邬元闷头吃饭,心里想着“干儿子”也会是一只裂齿豹吗,一定哪个方面都比自己强,所以才会被父亲看中。三只幼崽各有心事,予白恢复得最快,吃饱喝足后又精神抖擞,和别的幼崽一起去幼兽园大门口等待。它离开前,小狼崽蜷缩在自己的窝里:“你快走吧,我就不去了。”予白不清楚它的情况,又说不明白话,着急地用头拱它:“短短?”最后还是邬元将予白拉走的,路上邬元才对予白说:“短尾没有家人,它哪里都不去。”短尾是在予白之前进来的幼崽,父母原本也是穹擎岗的兽族,不知什么原因将它遗弃了,并连夜悄悄离开部落,再也不知所踪。它和予白一样瘦小,在一群幼崽中表现并不突出,部落里没有愿意收养它的兽族,于是就先留在了幼兽园。予白安静听完,睁着一双湛蓝的眼睛,脚步迟疑下来。小狼崽和它的情况好像有点相似,它大概也是被遗弃的,并且连自己的父母和族人都没有见过一眼,也许是忘记了。予白突然停住,然后转身想往回走。邬元赶紧用爪子扒拉住它:“你干什么去?不想回家了?”予白不管不顾,它想回去陪着小狼崽,反正它也没有家。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远远传来:“小白?”予白扭头一看,是梨青。她站在大门口,朝予白招招手。予白又犹豫了,它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往梨青的方向去。它和邬元一起来到门口,梨青迎上前,俯身变回兽态。成年裂齿豹垂下头:“上来,我送你们回去。”你……们?予白身边的小黑豹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别的幼崽在这里:“我和予白?”身为首领,父亲总是很忙碌,母亲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总是没有时间来接它,就会让梨青帮忙送一趟。邬元对此并不意外,但它以为梨青喊了予白,是要带它回家的。梨青点头:“对。”幼兽园放假一天,梨青的确想着来接予白。但予白是狮王和首领亲自安排进来的幼崽,她得先试探试探邬首领的意思,确认没问题才敢将予白偷偷带回去。恰巧今天邬首领也没有时间接邬元回来,让梨青代劳。狮王也在部落中,似乎在与邬首领谈事,见状随口道:“先前那只幼崽的情况如何?一并带过来吧。”邬首领坐在一旁默不作声,梨青只好应下:“是。”邬元还在疑惑,踩住成年裂齿豹的前腿爬上去。也许梨青先送它回去,再和予白一起回家,省的跑两趟。予白也跟着爬上裂齿豹的背部,它个子矮够不着,还是翁平在附近见了,走过来帮了一把。梨青向他道谢,带着予白和邬元在其他幼崽羡慕的视线中快步离开。小野猪翘首以待,还没见到自己父母的身影,和身旁的格因说话:“我就知道予白和梨老师有关系,那天晚上……”格因扭头看过来,小野猪却不说了,硬生生停住:“没什么没什么……”—成年裂齿豹后肩宽厚,放两只幼崽正合适。狮王的命令梨青不敢耽误,尽量加快步子,往首领的住所去。予白直挺挺趴着,爪子紧紧扒住裂齿豹的身体,生怕被甩下去。直到幼兽园的大门在身后越来越远,一路上稳稳当当,它才慢慢爬起来,和邬元一起蹲坐着。适应了之后,予白就开始兴奋,不停转动脑袋打量周围:“嗷呜!呜……”邬元出声叮嘱:“小心点,别乱动。”没过多久,梨青在一处院子前停下。院门前有两个兽人看守,邬元不认识他们,多看了两眼才想起来,似乎是狮王的下属。裂齿豹附身让两只幼崽从身上下来,变回兽人形态,领着它们进去。予白始终是兴奋的状态,望着四周陌生的环境:“元元……”它这么称呼自己,邬元已经渐渐习惯了,并且基本能猜出它要说什么:“对,这就是我家。”穿过院子,梨青敲开前厅的大门,半跪着行礼:“首领,它们都带回来了。”一只体型更大的裂齿豹趴在前方的软垫上,另一侧是一只独角狮王。“多谢。”裂齿豹开口道,梨青不止一次帮忙接送邬元,虽为下属,道谢也是应该的。梨青站起身,暂时没有离开,而是在一旁等待。裂齿豹的目光从她身上掠过,却没多说什么。邬元上前蹲着,低头:“父亲,穹首领。”穹擎岗正是以狮王的姓氏命名,私下里邬元有时会叫狮王“叔叔”,正经场合依旧规规矩矩喊首领。予白也和邬元蹲在一起,它扭头看看邬元,又看看前方的裂齿豹和独角狮王:“父……父……”邬元尾巴一抽,压低声音:“你要叫邬首领!”那是它父亲,予白怎么也跟着乱喊!作者有话说:予白:马上也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