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白很快打起精神, 有邬石前去查看和确认,骨狼一定会没事的。它们在家也帮不上什么忙,乖乖听话、按时睡觉和去幼兽园上课, 才是最该做的事情。除此之外, 予白还要好好休息, 保证自己的睡眠。也许在邬石回来之前,它还会做别的预知梦, 它还得将梦里所有的一切牢牢记住。晚饭由厨房做好,邬石不在家,又是三只幼崽坐在饭厅里。这一顿饭它们都有些沉默, 途中还是小狼崽主动开口,说起它们白天和小羊的玩耍。“你还故意刺激小羊, 让它跑得那么快,”小狼崽控诉邬元, “我都要摔下去了。”邬元把水碗给它推过去, 嘿嘿地笑了两声:“跑得快才好玩,蓝老师都吓死了。”这个年纪的幼崽,再听话也总会有一点顽皮的性子, 邬元知道小羊伤不到蓝青蛙, 而且连栎升都不管,它们就更加肆无忌惮。小羊追着蓝青蛙跑了好几圈,直到蓝青蛙跳进花坛中, 小羊也累了, 才停歇下来。那时予白已经靠着栎升睡着了, 邬元和小狼崽趴在对面的花坛, 也睡了一会儿。予白一边埋头吃饭, 一边听邬元和小狼崽说话。它抬起头:“等小羊再长大一点, 我们就能一起坐上去了。”兽人管家站在一边,隐隐头疼。幼崽们还想和小羊玩第二次?难道这只小羊是宠物,而不是食物?像这样的普通动物,它们小时候觉得可爱好玩,长大后可就不一定了。兽人管家上前拿走水碗,添满水重新放在桌边。他状似无意地提起:“这类野山羊,年纪小的时候味道才最好,再长大一点,肉质就没那么嫩了。”兽人管家想让幼崽们明白,普通动物只会是兽人的盘中餐,再说野山羊并不适合作为宠物,还不如养只鹦鹉。三只幼崽如遭雷击,予白嘴边的一块胡萝卜“吧嗒”掉进碗里。管家在说什么……年纪小的时候味道最好?从山顶将小羊带回后,予白几乎忘记了小羊差一点就成为了食物,被它们吃进肚子里。予白望着碗里的胡萝卜,认真道:“我……我不会吃掉小羊的。”邬元也神色严肃地点头:“小羊那么听话,又好玩,怎么能把小羊吃掉……”对此小狼崽自觉没有发言权,低头默默吃饭。兽人管家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那下次小羊来家里,不可以让它再靠近花坛。”下午他没能时时刻刻都守在院子里,一不留神,让小羊啃了几口花坛里的绿叶。邬石看着不像是一位喜欢养花的首领,却很看重家里各处环境的整洁与舒适,因为有时狮王和其他首领也会过来。花坛要是被一只小羊给啃得乱七八糟,等邬石回来看见,第一个要找的就是兽人管家。既然邬元和予白都喜欢小羊,暂时不想把小羊当作食物,那它们也得对小羊负责。两只幼崽挨个点头:“知道了。”晚饭过后,梨青破天荒地从幼兽园赶来。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饭厅门口,予白跳下凳子,朝她跑去。梨青俯身将它抱起来:“在家有没有乖乖吃饭?”“我把饭都吃完了的,”予白蹭了蹭梨青的手,“今天就要回幼兽园吗?”梨青一般只在接送它们的时候过来,明天恢复上课,今晚就会有一些离家较远的幼崽提前回宿舍。邬元和小狼崽跟着过来,梨青摇头:“是邬首领让我来陪着你们。”邬石临走前,吩咐下属去通知梨青,让她今晚在家留宿照顾幼崽们,明天再一起去幼兽园。下属没有告诉梨青邬石这样安排的目的,梨青也没有多问,只当是因为小狼崽也在,怕三只幼崽玩得不亦乐乎,不好好按时吃饭睡觉。梨青放下予白,带着它们离开饭厅。三只幼崽紧跟在她身后,互相对视了一眼。只有它们知道邬石让梨青来这里的真正原因,予白的梦境还未得到证实,有熟悉的成年兽族陪在身边,能让它们更安心一些。离睡觉的时间还早,梨青在院子里陪着幼崽们玩了很久,最后准时带它们回房间睡觉。铺在地上的软垫面积很大,再加一个成年兽族也完全睡得下。三只幼崽靠在成年裂齿豹的怀中,梨青同样也是小狼崽最熟悉的一位老师,它没了面对其他长辈或首领时的紧张,歪着头露出一截肚皮。第二天,梨青将它们送到幼兽园。—短暂的一天假期结束,幼崽们又恢复了往日的学习和训练。文化课从这天起和从前不同,它们要开始认字了,并且文化课也将进入考核。幼兽园里有一间图书馆,等幼崽们认字的水平达标,成功通过文化课考核,就可以随时进出图书馆,里面的任何书籍都能随意观看。负责讲课的兽人老师也换了一位,教室里,每只幼崽的面前都摆着一叠纸。纸上写着各种陌生的字,兽人老师站在讲台前,让幼崽们跟着自己念。予白有些心不在焉,垂着头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声音总是含糊不清。离它最近的小鳄鱼最先发现异样,悄悄把尾巴伸过来,碰了碰予白的后腿。予白扭头看过去,小鳄鱼关切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它知道予白身体稍弱,好像偶尔还会头疼,作为同学和同桌,并且小鳄鱼自认它们两个关系还不错,应该关心一下。“没有不舒服……”予白摇着头,“我……没事。”已经是回幼兽园的第二天了,邬石还没有消息,予白很担心。它问过邬元,从第一部落赶到第四部落,速度够快的话,大概只需要半天的时间。而距邬石离开到现在,已经快过去整整两天时间,邬石不仅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消息从第四部落传出。邬元和它一样着急,但这事很特殊,它们还没办法向别的兽族求助。予白更不能告诉小鳄鱼,只是摇头。小鳄鱼看出予白有心事,既然它不愿意说,自己也不会强求。它挪近一点,继续用尾巴当作爪子,拍了拍予白的背:“凡事想开一点,总会雨过天晴。”小鳄鱼以前总听族里的长辈这样互相安慰,它们尖尾鳄一族当初十分艰难,加入穹擎岗时差点没进得来,还被自己选择的首领嫌弃,最终只能留在并不太适合的第一部落。不过它到幼兽园来这么久了,又觉得第一部落也挺不错的,并且离第三部落很近,跳上院墙往太阳升起的方向看,还能看见第三部落外面的那片树林。没有成为栎首领手下的兽族,退而求次成了栎首领的邻居。予白琢磨着小鳄鱼的这句话,不知怎的,感觉更加担忧了。那天梦里的画面已经开始模糊,不论予白努力回忆多少次,像石头上的水珠晒在太阳底下,慢慢地蒸发消失掉。它却什么也做不了,原本只是担心骨狼的安危,现在邬石又没了音讯。予白没有再说话,低头咬住面前的纸张放到另一边,跟着兽人老师念下一个字。中午去食堂的路上,一黑一白两只幼崽心事重重,抢饭都不积极了。小狼崽也担心,但它的状态比邬元和予白稍微好一点,它走在予白身边,尽量将语气放轻松:“邬首领是部落里最厉害的兽族,有他在,一定会没事的。”不只是第一部落,在整个穹擎岗乃至外围的其他部落族,也没有谁敢挑衅邬石,包括当初的黑脊狗。邬元勉强打起精神:“对,我们要相信父亲。”它不能这样下去,它还答应了父亲,要照顾好予白和小狼崽。食堂的门即将打开,邬元赶紧挤了过去,准备帮予白抢饭。一直等到当天夜里,还是没有邬石的消息。邬元坐不住了,和予白还有小狼崽一起悄悄去医疗室找到梨青。梨青见到它们一起过来,还以为是予白头又开始疼了,邬元却摇头。“梨老师,”邬元目光担忧,“我父亲回来了吗?”“没有,怎么了?”梨青答道,想了想,“我听说邬首领去了穹擎岗外?应当有什么要紧事处理。”首领的行踪,别的兽族不能随意询问,梨青只知道邬石不在部落。上回潜入岗中绑走三只幼崽的两个兽族都已解决,近来各处也不曾听说有什么不好的状况发生。所以首领不在,梨青和别的兽族一样,并未察觉异常或是过于忧心。“没,我就是想他了……”邬元随便找了个借口,三只幼崽转身离开。回去路上,走廊里的风一吹,予白又开始头疼。疼痛并不明显,它能够忍耐,于是没有说出来。当天夜里,予白又做了一个梦。和上一个梦不同,这一次它有了自己的身体,不是一团不能移动的意识。梦里予白奔跑在一片陌生的树林间,小狼崽也在身边。它们绕过几颗树,看见下方一条狭窄的河流,小狼崽惊喜道:“它们在那里!”予白抬头看过去,是邬石和邬元。裂齿豹背上趴着一只小黑豹,踩进河水中。河水不深,堪堪没过成年裂齿豹的四肢,邬元也看见了予白和小狼崽,直起脖子喊道:“小白!”裂齿豹的身后,还有另一个熟悉的灰色身影。是骨狼,它毫发无损,和予白在上一个梦里见到的模样完全不同,一只完好的眼睛看过来。梦境很清晰,在梦里的情绪也无比真实,见到两个兽族和邬元安全出现,予白终于松了一口气。它能感觉到自己的忐忑与不安全部都消失了,开心与激动取而代之。予白正要跑过去,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阿崽慢点!”是垣奇!予白转头望去,食魔鹫低低地朝这边飞过来,脖子上挂着一条金色的巨蟒。予白睁大双眼,梦境却在此时戛然而止。天亮了,翁平在院外喊道:“集合!”予白呆呆坐在小窝里,久久不能回神。邬元打着哈欠凑过来:“小白?该出去了。”予白这才猛然清醒一般,一下子扑向邬元:“哥哥!我做梦了!”不远处路过的幼崽奇怪地看了予白一眼,做梦有什么好稀奇的,这么兴奋干什么……邬元眼前一亮,压低声音:“梦到了什么?”予白这么激动,一定是个好梦!但眼下不是说这个的好时机,不等予白出声,邬元抢先一步制止道:“先等等,一会儿再说。”这个一会儿再说,直接让予白等到了午饭之后。中午休息和睡觉的时间,邬元带着予白和小狼崽,三只幼崽悄悄来到院子的角落。予白憋得快不行了,赶紧把昨晚梦到的一切都说了出来。邬元欣喜道:“那就证明父亲和利首领都没事!”予白也是这样想的,但它也有些不确定:“可是万一……万一不是预知梦怎么办?”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它这两天太担心了,因为害怕邬石和骨狼出事,会做这类梦也能解释得通。“没有可是,”邬元斩钉截铁道,“我相信小白!”“等等,”小狼崽眼神微妙,迟疑道:“小白的这个梦……是不是说明我们都去了第四部落?”邬元和予白一齐愣住,它们刚刚的确没想到这个问题。在予白的描述中,它们是在某个山脚下,应当就是第四部落所处的山林间。梦境中不仅邬石和骨狼,还有它们三个,它们是一起出现的。“还有父亲和栎首领,”予白喃喃道,“他们也去了……”梦里最后的那个声音它绝不可能听错,正是垣奇,他兽态下脖子上挂的金色绸带,只有可能是栎升。“小白也说,这个梦和上个梦不一样,它是在场的,”小狼崽分析道,“所以小白梦见的,是我们即将要经历的事情。”予白愣愣地点头,邬元猛然坐起来:“我懂你的意思了,我们都要去第四部落,小白梦里的一切才会发生!”预知梦里的未来是可以改变的,予白第一次做梦时,看见格因不小心掉进沼泽,现实中成功阻止它,这件事并没有发生。它们如果安安分分待在幼兽园哪里都不去,同样的,予白昨晚梦见的场景也不会出现。予白跟着邬元一起坐起来,蹲在石头上摇着尾巴:“那……那我们要去吗?”邬元在石头上转了几圈,片刻后做了决定:“去!”虽说它们都只是一个多月大的幼崽而已,去了大概也帮不上什么忙,还容易变成添乱的累赘。但至少梦境里它们都安然无恙,邬元担心的是它们不去的话,未来反而会发生改变,导致结果变得更差。而且,予白还梦到了垣奇和栎升,他们也在。邬元在相信予白的预知梦和继续等待邬石回来之间,选择了前者。小狼崽也没意见,它最近天天认字,认得眼睛都花了,正好逃课出去逛一逛。予白看着它俩,认真严肃的目光中露出一丝紧张,重重地点头:“嗯。”第一步,它们得先找到栎升和垣奇。这个时间,院子里空****的,兽人老师和幼崽们都在休息。予白努力站到离第二部落近一些的院墙边,咬住骨哨吹响几声。骨哨声穿过幼兽园,沿着漫长的路途前进,第二部落山顶的院子里,闭目养神的食魔鹫猛然睁开眼。“阿崽?”食魔鹫叼住装了外袍和帽子的布袋,急急忙忙飞出去。垣奇来得很快,幼崽们睡完午觉起来集合完毕,正准备围着院子跑圈,食魔鹫突然出现,收起翅膀落在院墙边。予白赶紧从队伍里出来:“父亲!”见到予白,食魔鹫也不管什么规矩和礼数了,直接飞了进来。它紧张地打量着予白:“阿崽没事吧?我听见了哨声……”翁平让幼崽们继续跑,迎上前来:“垣首领。”食魔鹫敷衍地点点头,确认予白安然无恙,蹲下来用翅膀搂住它:“是不是想父亲了?”翁平还站在一旁,欲言又止。垣奇这样进来,是在打扰幼崽们的训练,但它身为第二部落的首领,同时也是予白的父亲,翁平没办法说什么。予白点点头,支支吾吾道:“父亲,我想请假……”它都想好了,就对垣奇说自己不舒服,然后再想办法把邬元和小狼崽也带出来,实在不行它们两个就直接逃课。然而还没等予白说完,食魔鹫爽快地同意:“好,请!咱不上课了!”“……”翁平动了动唇,最终还是没有出声。“真的?”予白摇了摇尾巴,又说,“那……哥哥可以和我一起请假吗?”食魔鹫没多想,以为予白上课上累了,想出去玩又舍不得邬元。它一并同意下来:“可以,请!”才参加完野外训练没几天,多玩一会儿怎么了,要是邬石不乐意,来找自己便是了。予白眼前一亮:“还有短短!”食魔鹫翅膀一挥:“也请!”翁平:“……”他为难地出声:“垣首领,这个恐怕……”食魔鹫一对金瞳看过来,眼神有些不悦。它对予白是很好,面对邬元和小狼崽,也都是温和好脾气的,但也只是对这些幼崽时的态度而已。身为第二部落的首领,怎么会半点威慑力都没有。翁平后背一凉,赶紧道:“好,我这就让邬元和短尾过来。”食魔鹫这才满意:“先请一天吧,该回来上课的时候,我自然会送它们回来。”翁平有苦难言,嘴里只说着好,转头叫了邬元和小狼崽的名字。于是,三只幼崽在周围一众或震惊或羡慕的目光下,挨个爬上食魔鹫的背。翁平眼神复杂,看着食魔鹫飞走。邬首领不在,这事他也不知道向谁禀报。好在垣奇不是别的兽族,幼崽们跟着它,最多荒废学习多玩两天。翁平叹着气,回到院子中央,督促幼崽们赶紧跑起来。食魔鹫离开幼兽园,往第二部落的方向飞:“阿崽想去山上玩吗?”予白坐在最前面的位置,前爪抱住食魔鹫脖颈处的翎羽,赶紧道:“父亲,我们要去第四部落。”食魔鹫飞在空中的身型一顿:“……第四部落?”它还以为予白想去自己那里玩,怎么突然又要去第四部落了。予白解释不清,又有点着急:“我、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找邬首领和利首领……”食魔鹫这才隐隐察觉出一丝不对劲:“邬石也在第四部落?怎么回事?”“利首领有危险,”事到如今,不可能再瞒着垣奇,予白解释道,“是我梦见的……”“梦见的?”食魔鹫惊讶,却也没有不相信予白,“这样吧,我先带你们去,路上再告诉我怎么回事。”它说着就要调转方向,又听见予白说:“还有还有……栎首领也要去!”食魔鹫的音量一下子提高了两个度:“什么?他去干什么?”“因为……”予白努力向食魔鹫解释,“我梦见了父亲,也梦见了栎首领。”予白将平原上的那个梦,和遇上沼泽的事简单说了一遍。食魔鹫从一开始的惊讶再到沉默,神色凝重:“好,我们去找那条蛇。”它顾不上询问更多的细节,再次调转方向,飞往第三部落。第三部落的首领院子里,栎升正在喂小羊。他手里拿了一些新鲜的绿草,伸到小羊的眼前。小羊却一点不领情,扭过头自顾自吃着地上的草。栎升顿感无趣,扔掉手里的草,变回了巨蟒的兽态。蓝青蛙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生怕栎升被小羊惹生气,直接一口将它吞了。好在栎升并没有这个想法,只是转身往屋子的方向去。“你看着点,一会儿再喂点水。”栎升的声音逐渐远去,蓝青蛙认命道:“知道了,首领。”它一只青蛙,怎么就干起了养小羊的工作?这时,一只浑身漆黑的鸟族飞了进来。它压低身体,靠近门前的巨蟒。巨蟒抬头:“怎么是你……”话还没说完,食魔鹫的爪子一把抓起巨蟒,转身如来时般迅速飞走。作者有话说:蓝青蛙:绑架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