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魔鹫背上隐约趴着几团毛茸茸, 利爪抓起门口的巨蟒,一句话不说转身飞走。蓝青蛙手中的草掉在地上,呆滞地望着食魔鹫带着自家首领离开。直到食魔鹫的背影逐渐远去, 消失在视线内, 蓝青蛙才猛然回神:“首领?!”它连忙追过去, 然而食魔鹫的飞行速度实在太快,已经完全找不到踪迹了。蓝青蛙心里担忧, 这……垣首领不会是来打架的吧?它倒也不担心栎升会打不过,只是他们身为首领,被别的兽族看见了总是不妥, 万一狮王知道了,估计还会说两句。蓝青蛙叹着气, 回到小羊身边,继续喂草。“不省心, 两个都不省心。”蓝青蛙又叹了口气, 就这两个不省心的首领,还想当父亲,不如跟邬首领学一学。它监督着小羊吃完草, 离开前将院门关好, 挂上“首领不在”的牌子。另一边,食魔鹫抓着巨蟒极速飞行,迎头吹来的冷风让巨蟒有一些愣神。片刻后它反应过来, 身躯一扭, 紧紧缠住了食魔鹫的脚踝, 尾部向上抬试图拉下它的翅膀。以往它们两个打架时, 巨蟒就经常这么做, 卷住食魔鹫的翅膀, 它就不能再继续飞。一侧的翅膀被巨蟒弯曲的尾部勾了几下,食魔鹫身型不稳,在空中摇摇晃晃,背上的三只幼崽赶紧拽着羽毛趴好。它怒道:“你老实点!阿崽还在我背上!”巨蟒一听,立刻停下了动作,卷住食魔鹫脚踝的身躯也松开了。它抬头向上看,食魔鹫的背上果然探出三个脑袋,一齐喊道:“栎首领。”是予白和邬元,还有总是和它们一起的那只棕毛小狼崽。食魔鹫要是摔下去,三只幼崽也会跟着一起,巨蟒只好按耐下来。它忍着身上的鳞片被粗糙的爪子抓住的不适,对食魔鹫冷声道:“放我下去。”巨蟒可以接受挂在食魔鹫的脖子上,这样被抓起来绝对不行,有损它的首领形象和威严,就算垣奇找它有事也不行。去第四部落要紧,食魔鹫懒得这时候跟巨蟒纠结这些,主动松开一只爪子:“你自己爬上去。”巨蟒顿了顿,直起脖子顺着食魔鹫的身体往上爬。食魔鹫顺势放开了另一只爪子,直到巨蟒挂在它的后脖子上。等巨蟒稳住身体,看着后方的三只幼崽,语气温和道:“怎么没有上课?”它记得这个时间,正是幼兽园下午训练的时候才对。食魔鹫抢先答道:“我们要去第四部落。”巨蟒没好气道:“问你了吗?”而且他们去第四部落做什么?又为什么要带上自己?连一句解释都没有,抓起它就飞走……在三只幼崽面前,巨蟒发作不了,默默记仇。食魔鹫“哼”一声,没有再说话。这事它解释不清楚,还得予白来告诉栎升。于是食魔鹫背上的三只幼崽,又把事情的原委讲给巨蟒听。从平原上的那个梦,再到梦到骨狼出事,邬石带着几个下属前去确认,却一连几天没有消息。最后的这一个梦,是它们要去第四部落的原因。巨蟒语气迟疑:“所以……阿崽的预知梦里,我们一起去了第四部落,找到了邬首领和利首领?”并且,予白梦里的邬石和骨狼没有受伤。予白不住点头,它原本还担心垣奇和栎升会不相信自己,但现在看来,他们两个都接受良好,至少没有质疑或是直接不信,包括邬石也是。它既开心又感动,先前因这事而产生的惶恐与害怕彻底消散了。“我是听说邬首领最近不在部落,没想到是因为这事,”巨蟒慢慢吐着信子,思索道:“去了这么多天一点消息都没有,的确蹊跷,是该过去看看。”梦境里它和食魔鹫都在,除此之外,予白来求助它们,也是最好的办法了。得知予白的预知梦,巨蟒的第一反应,也是不能轻易让别的兽族知道。其实预知梦还没有真正得到证实,一切都有可能是巧合或是没有依据的梦。食魔鹫和巨蟒这么轻松地就信了,丢下自己的部落带着它们过去,予白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我们很担心,只能来麻烦父亲和栎首领了。”“说这些做什么,”巨蟒视线扫过来,红宝石般的眼睛半垂下来,“阿崽的梦里会有我和垣首领,也许正说明有我们前去,利首领才能顺利脱困。食魔鹫的飞行速度不减,往第四部落的方向赶:“说不定是靠我,你只是顺带的而已。”巨蟒沉默了几秒,垂下食魔鹫脖子下方的尾巴甩起来,狠狠抽了一下食魔鹫的脸。食魔鹫咬牙切齿:“叫你给我老实点!”但它已经让巨蟒挂在了后脖子上,不能用爪子制住它,背上还背着三只幼崽,为了它们的安全,更不能随意乱动。巨蟒只抽了这一下,没再有别的动作。现在去第四部落要紧,记下的仇以后有的是机会还。它将尾巴放好,脖子和头颅依旧靠在食魔鹫的后背,问起予白更多的细节,包括身体有没有不舒服。小狼崽也曾问过这类问题,预知梦是一项十分不寻常的能力,而拥有这样的能力,通常都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的。予白似懂非懂,想起了巨蟒可以变大数十倍的体型,还有它送给自己的鳞片。它反而问巨蟒:“栎首领,也会不舒服吗?”巨蟒沉默了一会儿,含糊道:“会,比如食欲不太好,不是什么大事。”实际上食欲减退只是其中一个比较微弱的副作用,巨蟒每次暴走,恢复后身体各处都会产生不同程度的疼痛,情绪也会受到一些影响,会持续一到两天。予白直觉巨蟒没有说实话,但也不再追问。它伸出爪子,轻轻碰到巨蟒的鳞片:“栎首领要好好休息。”予白停顿了一下,接着补充道:“好好吃饭。”“好,”巨蟒话里带着笑意,“阿崽呢?每次做梦,有没有觉得身体哪里不对劲?”予白仔细回忆起来:“好像……好像会头疼。”也只会疼一小会儿,并不严重,都是它可以忍耐的程度。它原先还以为是因为头顶的角还在生长,现在想起来,好像只有做梦的那两次,其他时候它不会头疼。巨蟒稍稍安心:“那还好,如果遇上实在难受的时候,一定要及时说,这些症状都可以靠吃药来缓解。”“栎首领也吃药吗?”予白湛蓝的双眼望着巨蟒。巨蟒又沉默了:“……有时候会吃。”它说得迟疑,也不怎么有底气,大概是在幼崽面前不好意思撒谎。蓝青蛙每个月都给巨蟒准备好兽人医生开的药,全都被巨蟒丢到角落,一次也没吃过。一旦问起来,巨蟒就嫌麻烦,而它平时基本不会使用暴走形态,副作用便不怎么发作,蓝青蛙劝不动也就算了,还不如留着精力劝它多吃几口饭。予白的目光渐渐变得严肃和认真:“要好好吃药。”“……”巨蟒移开视线,“……好,我知道。”食魔鹫默默听着,大概能猜到背后是个什么情况。它想象着巨蟒郁闷和无奈的心情,差点笑出声。原来这条蛇最怕的竟然是予白……面对这样一只又乖又可爱,还关心着自己的幼崽,它根本不好意思再说什么。食魔鹫又想起了当初的兽牙事件,对比现在的栎升,他的确变了不少。还是因为阿崽太乖,谁都不忍心不疼它。食魔鹫暗自骄傲,心里也在想,予白要是不记仇,并且巨蟒一直安安分分的不再乱说话,它可以把巨蟒从黑名单移出来放到考察期。它平日里远在第二部落的山顶,以最快速度飞过来都需要不少时间。巨蟒离幼兽园近,它也能帮着照顾好予白,别被幼兽园里的那些小崽子欺负了。—食魔鹫一路飞行,眼看天色即将暗下来,天上下起了小雨。背上的幼崽无法避雨,食魔鹫在一处半山腰停了下来,估摸着距离和所需要的时间:“照这个速度,还得再飞一个钟头。”它倒是无所谓,但现在不仅下起了雨,三只幼崽还没有吃东西。到达第四部落之后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他们最好做足了准备再去。巨蟒落地变回兽人形态,栎升从食魔鹫的背上抱起三只幼崽,用袖子遮在它们的头顶:“休息一会儿?”栎升的兽人服饰和其他兽族的不太一样,衣袖略宽大,正好能严严实实为它们挡住雨。食魔鹫出来时戴了外袍和帽子的,后来因为要去第四部落,嫌带着太麻烦,离开第一部落时将布袋子扔给了门口的守卫,让他们帮忙收着。它抖抖羽毛,抬头看天:“好,顺便找点吃的。”这雨看着应该下不了多久,等填饱了肚子再找机会出发。山间树林密集,有树叶的遮挡,几乎感觉不到在下雨。栎升抱着沉甸甸的三只幼崽,靠着一棵树干,食魔鹫飞去别处寻找食物。予白从袖子底下探头,环顾四周:“这是哪里?”“我也不知道叫什么,”栎升回答道,另一只手抬起来指了一个方向,“再往那边去一点,就是第四部落。”第四部落是除了第一部落之外面积最大的部落,地形包括平原和周围的一圈山林,却只有骨狼一支生活在其中。狼族的习性与别的兽族有些不通,它们不喜欢与同族以外的兽族接触,经常结伴而行,但基本只听命于族中的狼王。栎升只知道这么多,骨狼一族住的地方太远,更多的他也不清楚。小狼崽默默听着,突然小声问道:“别的狼族,也是这样吗?”在和予白还有邬元熟悉起来之前,它好像也不怎么喜欢和别的幼崽说话。予白和邬元算是特例,一开始,它只是看不惯格因欺负比自己还要弱小的予白,想出手帮一把。发展到现在……也许在它内心深处,它早就把予白和邬元当作是自己的同族了。栎升不了解小狼崽的情况,看它是一只岗中少见棕毛幼狼,大概能猜到几分。他摸了摸小狼崽的头顶,实话实说:“也许吧,我与狼族并不熟。”温暖的掌心触碰到自己,小狼崽身体一僵。它虽然见过几次栎升,也知道栎升并不是传闻中的可怕蟒蛇,对予白也不错,但在小狼崽心里,栎升和邬石是差不多的存在。小狼崽不习惯这样带着安抚意味的抚摸,并且还是来自一位长辈和首领。它抬头望了一眼栎升,比想象中更快的放松下来,歪头靠着栎升的手臂。很快,食魔鹫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阿崽?快到这边来!”雨已经小了很多,栎升带着三只幼崽走出树下,寻着食魔鹫的声音找过去。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有一条小溪从山顶流下,食魔鹫就在溪边。它身旁丢着两只奄奄一息的普通鸟类,还有一根结着一些野果子的树枝。两只鸟和野果子,就是他们今天的晚饭。小溪旁有一块突出一大截的石头,正好能用来挡雨,栎升把三只幼崽放在里面,举起树枝摘下上面的果子。食魔鹫丝毫没有动手帮忙的打算,立在一旁埋头喝溪水。栎升瞥它一眼:“你不处理一下两只鸟?”这两只鸟得先把毛和内脏去了,生火烤着吃。食魔鹫说话含含糊糊:“我不方便……你弄不行吗?我都飞了一下午了……”它没带帽子,不好意思在予白面前变成兽人形态。栎升很是无语,但背着它们飞的的确是食魔鹫,他没再多言,把手里的果子递给幼崽们,在附近寻找可以用的枯枝和树叶。这时雨已经停了,树林里面几乎都是干燥的,栎升在溪边堆好树枝,不知从哪里找来两块小石头,用力划一下。三只幼崽年纪尚小,还没学过这些,上回在山顶,也没见到邬石的下属是怎么生火烤鱼的。它们睁大眼睛看着栎升的每一个动作,在火焰燃起来的时候惊呼出声,满眼都写着“好厉害”三个字。食魔鹫很是不屑,这不都是每个兽人必备的技能。它又后悔没带帽子出来,麻烦就麻烦点,让栎升帮忙拿着就行。栎升负责生火,食魔鹫最后也没闲着,把两只鸟类开膛破肚,用鸟喙扯下身上的羽毛,再交给栎升。予白啃完一整颗野果子,已经吃得半饱,它走出石檐下方,蹲在溪边望着食魔鹫和栎升的动作。食魔鹫处理完两只鸟,仰头轻轻叫了两声,声音尖细清脆,与食魔鹫的完全不同。予白好奇道:“父亲在做什么?”食魔鹫压低声音:“别说话,一会儿就知道了。”它飞到离小溪远一些的地方,片刻后,山林间一只灰色的小鸟飞了过来,停在食魔鹫的身边。食魔鹫又换了一种不同的语调,似乎在和这只鸟说话。随后小鸟转身飞走,食魔鹫回到溪边,这才解释道:“走得匆忙,还没来得及跟部落里说一声。”食魔鹫能与普通鸟类沟通,或者说是命令它们,这是能力非常出众的鸟族才有的能力,跟它送给予白的骨哨一样。小鸟按照它的指令飞回部落,下属见了自然会知道怎么回事。其实食魔鹫也可以不这么做,它部落的兽族基本都安安分分,遇到事情独立且有主见,不怎么需要首领随时守着。再说还有它的几个得力下属在,它离开几天,完全没有问题。大概是因为刚才栎升生火的一幕,吸引了幼崽们的目光,食魔鹫也想展示一下自己。予白果然睁大双眼,惊叹道:“父亲好厉害!”食魔鹫轻咳一声:“小事一桩,不算什么。”予白摇着尾巴:“我可以学吗?”“这个……”食魔鹫措不及防,委婉道:“鸟族的叫声和其他兽族不同……”予白歪着脑袋,回想起食魔鹫刚刚的叫声,试着模仿:“啾?”食魔鹫震惊:“阿崽?你这……”予白学的,还真像那么回事……只不过还有些瑕疵,声音也小,不能把鸟类召唤过来。栎升一边烤肉,一边抬眼看过来。予白甩甩耳朵:“父亲,怎么了?”食魔鹫垂头看着它:“你……没事,以后再说吧。”它心里有个念头,也许予白真能学……但今天不是时候,等解决了骨狼这事,回去之后再找机会也不迟。予白不明所以,点点头,没把刚才的状况放在心上,又跑到了另一边看栎升烤肉。两只鸟和几颗果子足够幼崽们吃,垣奇和栎升更抗饿,最后只吃了点果子,趁着没再下雨,继续朝第四部落的方向出发。天色完全暗了下来,予白悄悄打了个哈欠,睁着眼不想让自己困。邬元坐在后面一点的位置,靠了过来:“小白冷吗?”予白摇头:“不冷。”最后面的小狼崽实在撑不住,抱紧邬元的尾巴趴着睡了一会儿。后半夜,食魔鹫终于来到第四部落。夜里视线不明,只能看见平原上稀稀拉拉立着几栋矮屋,其中一间屋子里面还亮着灯。食魔鹫飞了下去,停在亮灯的矮屋前。矮屋旁有两只负责守夜的骨狼,见到食魔鹫的出现,赶紧迎上前。“垣首领?”一只骨狼惊讶道,“您怎么过来了……”话音刚落,它又看见了从食魔鹫脖子上滑下来的金色巨蟒:“……栎首领?”不仅如此,食魔鹫的背上还有三只幼崽,挨个跳了下来,似乎是第一部落的兽族。这……是什么情况?栎升变回兽人形态,开门见山道:“你家首领呢?”“首领不在,”骨狼回道,“前些日子,首领带着几个下属去外围巡逻……”食魔鹫打断它的话:“巡逻?巡逻这种事需要首领亲自来做?”多大的地盘,需要巡逻好几天?骨狼不知所措:“回栎首领,我知晓的情况的确是如此……”它只是平原的守卫而已,平时都不怎么见得到首领,更不清楚首领为什么要亲自巡逻。邬元这时忍不住了,上前一步:“我父亲呢?他在哪里?”骨狼眯着眼睛打量,认出这是一只裂齿豹的幼崽。“您的父亲……是邬首领?”骨狼猜测,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它摇头:“最近没有见到邬首领过来。”邬元这下更加着急:“怎么可能,父亲他……”小狼崽及时过来,咬住邬元的尾巴扯了扯,示意它先别说话。这只骨狼和身边的同伴都是一脸茫然的神色,看上去是真的不知道。栎升眉头紧皱,很快不着痕迹地松开,看向后方漆黑的平原:“来都来了,麻烦先为我们安排一个住处吧。”其他部落的首领到来,没有不接待的道理,骨狼连忙道:“两位首领里面请……”平原上的矮屋之间离得近,栎升特意让领着他们进去的骨狼动静小点,不要打扰到其他狼族休息,随便安排一间屋子就好,也不需要伺候。骨狼一一应下,来到一间专门用来接待的空屋子,里面今早才打扰过一次,被褥软垫什么的都有。推开门,栎升走在最前面,打量了一眼屋内。骨狼站在门口没有进去:“两位首领请稍等,我去烧一壶水送过来。”食魔鹫转头看过来,被那双金瞳盯着,骨狼莫名心里一紧。“有劳。”食魔鹫收回视线,语气冷淡。骨狼这才如释重负般,赶紧关上门离开。房门紧闭,邬元再也忍不住了:“父亲确实来了第四部落,他们怎么说没有来过呢……”莫非是在途中就遇上了什么危险?邬元越想越怕,恨不得现在就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继续寻找。“不急,”栎升抱起小黑豹,安抚道:“现在太晚了,明早我们再做打算。”邬元垂下头,从第一部落到第四部落的路那么长,它出去了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不会是错过了吧?”食魔鹫说着,又觉得不可能,“我路上明明注意过……或者邬石是没来,他在外面就遇到了利玔。”作者有话说:消失的首领(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