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杨在沙发上查看阿姨送的礼物, 拿出两双限量的同款球鞋,他翻小一点的那双,惊讶:“阿姨怎么知道我穿多大号的鞋?”陆映川去浴室拿来一条干毛巾, 站在沙发后盖在祝杨的头上,帮他把头发上的水珠擦干。“职业病。”陆映川说:“观察力很好。”“也是。”祝杨感叹, 说:“真让阿姨破费了,还带着我的份。下次阿姨过生日你一定要告诉我, 我得好好准备礼物。”陆映川笑了声, 隔着毛巾搓揉他的头发, 说:“还早。”放下球鞋,祝杨抬起头,扯起嘴角:“川哥, 我们成功一半了。”动作停顿, 陆映川垂眸看着男生轻松的笑容,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颊:“嗯,去洗澡, 换衣服。”“不想动。”祝杨懒懒说:“让我歇一会儿。”去外面玩了一天,祝杨现在全身都是懒气,只想一动不动躺着。陆映川放他偷懒, 先去洗了澡。洗完出来,他去冰箱拿出冷冻的肉类材料, 给两只猫做猫饭。祝杨趴在沙发上,盯着厨房里穿着灰色T恤的英俊背影。看了一会儿,他侧着脸说:“马上放寒假了, 我记得好像没多少天。”“十天。”陆映川切着煮好的鸡胸, 两只小馋猫在下面蹭着他的裤腿团团转。“靠。”祝杨把脸埋进沙发靠垫, 闷闷说:“十天, 十天算什么寒假?都不够我补觉。”“补不了。”陆映川说:“会发五十张卷子。”“你记性怎么这么好?”祝杨转过脸喘了口气,枕着手臂笑道:“发多少张卷子你都记得,我怎么就想不起来这种细节?”陆映川淡笑一声,放下刀把切好的肉装盘,语气故作嫌弃:“问谁?”他顿了下,仿佛在思考:“因为笨?”祝杨眯了眯眼,跳下沙发,过去从背后锁住陆映川的脖子,偏头咬着他的耳朵,一手从他腹部往下:“陆映川,你有胆再说一遍?”陆映川弯了下腰,攥住那只要碰他裤腰的手,嗓音变得哑了点,冷静改口:“因为聪明。”祝杨看着男生冷白的耳廓迅速变红,使坏地往他耳朵里吹了口气,没放过欺负冰冻狗的机会。陆映川呼出一口灼热的气,握紧那只还不打算老实的手,因为用力手背上青筋隆起,克制地闭了闭眼。“这就怂了。”祝杨贴着他的耳朵,恶劣嘲讽。陆映川缓缓睁开眼,眼底一片涌动的暗流,最后警告:“松手。”“我要不松呢?”祝杨挑眉。陆映川稍微垂下眼睫,遮住暗沉的眸光,沉默两秒,平静地说:“那就别松。”祝杨:“?”还没反应过来,陆映川抓着他手腕的手忽然松开,手臂绕过来环住了他的腰。下一秒,祝杨整个人体验到腾空的感觉,被陆映川借着这个姿势扛到了肩膀上,一声不吭往房间里走。两只猫跳上厨台,自助开餐。祝杨仗着明天还要上学,才敢跟男朋友耍了一次流氓。察觉到这人危险的心思,祝杨警告:“你别跟我闹,明天还上课。”陆映川用脚踢开卧室门,语气淡漠:“不影响。”祝杨涨红着脸说:“你是不影响,我有影响。你他妈放我下来。”最近他们本来就不太节制,严重超出了一周一次的潜在约定,今晚再来,祝杨真不能保证他明天上学会不会趴桌子睡着。陆映川把人扔到**,一脸冷酷地去拉抽屉,淡淡问:“玩不起?”跌到**,祝杨撑着起身,气笑了:“我玩不起?你要脸吗?这几天都陪你玩多少次了?”陆映川装作挑选道具,嘴角慢慢绷紧。就是吓唬吓唬人。明天还要上课,这几天不太节制,他没想再做什么。“陪我?”陆映川拿出一盒道具,冷漠转头,视线高高在上地缓缓扫视他,用欠揍的语气说:“你明明也很喜欢。”祝杨眼皮跳了跳,捏紧拳头,想上去给这不要脸的狗东西一拳。陆映川忽然轻笑一声,放下手里吓唬人的小盒子,合上抽屉,淡淡把话问回去:“知道怂了?”“……”祝杨看他几秒,心里不太服气,冷笑一声:“陆映川,你行,你给我等着。”陆映川不跟他闹了,过去揉揉他的头,嘱咐:“去洗澡,早点睡觉。”男生捧着他的手狠狠咬了一口,跳下床径直进了他的浴室,衣服脱了一地,懒懒使唤:“给我找套睡衣。”陆映川看了眼手掌侧面被咬出来的牙印,好气又好笑。把地上的衣服一一捡起,陆映川脸上带着一点不自觉的轻松笑容,打开衣柜,找了套自己的睡衣送进浴室。-或许是最近的生活太安逸满足,陆映川已经很久没有梦到前世的事。那些过去的执念,全都被他藏进了潜意识的牢笼。这一晚,他梦到了一点前世的事情。是祝杨发生事故之后的事。一个人离开后,过去的一切存在感,在这个世界生活过的痕迹,会逐渐被时间抹去,就连人们脑海里的记忆也不能永久保留。那一个月里,陆映川每次下班回到家,都会产生强烈的怀疑。那个人是否真实存在过?太过耀眼,像一道短暂照进他人生里的阳光,傍晚时分自然地消失在天际线。那个人留给他的一切回忆,就连那仅有一次的争吵,都生动活泼得很美好。陆映川在怀疑里迷失了几天,然后固执地选择相信,并试图证明男朋友的存在。陆映川当做男朋友还正常存在,把他的所有东西都完整地保留在房间里,甚至会按照那个人的习惯,出门时故意把物品挪动弄乱一些,下班回家后再一一收拾好,仿佛那个人白天在这里到处活动过,晚上出去和朋友喝酒聚会。他们的家里很少来客人。那段时间,陆映川会有意邀请一些学者来家里谈事情。受邀请人的特征大体相似,像是一群实验数据。他们都不熟悉陆映川的私生活,也对外界乱七八糟的传闻没有兴趣,不知道他还有男朋友。那些被邀请而来的人,进门后都会表现出惊讶。陆教授的家和他们想象中不太一样,完全不符合他平时似有洁癖的习惯。然后他们便会自然地询问。——“您不是一个人住吗?”听见这个问题,陆映川的眉眼会稍微舒展,神情也变得轻松。然后他会放下手里文件,照顾客人的感受,起来简单收拾一下,把乱扔在沙发上的衣服挂进衣柜,地上的游戏手柄和光盘放进收纳盒,从重力口中拿走男朋友乱丢的充电线。无比熟练地做完这些,他再坐下,自然地回答:“嗯,和男朋友一起住。”听见回答,那些人只是惊讶原来陆教授有男朋友,倒也不觉得奇怪。直到过了几天,那些人听说了陆教授男朋友的事,再次在学校里看见他,每个人都表现出担忧,都会关切地建议他去医院接受心理治疗。陆教授神情就会突然冷漠下来。这样的证明实验持续了几个月。因为经常邀请客人去家里,陆映川的生活甚至表面上看起来更活跃了一些,有了点人情味儿。陆映川一次次的证明失败,终于放弃了外求实验结果。他的工作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甚至生活也依旧井井有条,一切都好像几个月前的日常。只是他不再回卧室睡觉了。因为那个每天空着的半边床,会让他暂时清醒,然后强烈的不满和违和,就会占据他麻木的情绪。一个周末,林闻今来了。林闻今在房子里转了一圈,眼神越来越复杂。打开冰箱,看见日期新鲜的可乐和零食,他做了个深呼吸。最终他没能留下来聊天,走得很快。临走前,林闻今憋了憋,还是忍不住,在门口红着眼睛回头说了句:“川哥,你醒醒吧。”陆映川仿佛没有听懂,神情冰冷,淡淡问:“什么?”林闻今几乎是落荒而逃。面对着匆匆关上的门,陆映川原地站了几分钟。他站在自己制造的完美现场,看着周围的所有生活痕迹,再次被唤醒了一会儿。他发现,这个现场还是不够真实。那天,陆映川终于清醒了,他放弃了独自表演。他把男朋友的所有物品都收进了几个收纳箱,一一分类整理好,放进储藏室,冰箱里的饮料零食也全部拿去学校,分给了学生。仿佛戏剧终场落幕。演员的生活回归本质。没有娱乐,没有朋友,下班后没有人在家里捣乱,给他添麻烦,折腾他一起做浪费时间的小事。这才是陆映川原本该过的生活。他过上了自己正常的人生,却也失去了行动的力量,一切动力的源头好像被关掉。陆映川回到卧室睡觉,在那张冰冷的**,一次又一次被心脏突然的闷痛弄醒。到了最后那几天,陆映川才发现,人对自己的死亡是有强烈预感的。他用了一周的时间,平静地做好一切准备,把自己所有的财产都捐出,把已经年迈的老猫送给了值得信任的研究生。他把自己的东西几乎全部送出去,只留下了男朋友的物品,用那些东西过最后的生活。最后一天上班前,陆映川换上西服,用祝杨的杯子泡了一杯咖啡,坐到沙发上从头到尾仔细复盘。是从哪里开始出了错。他不该同意的。如果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同意配合表演,就不会有这个虚假的舞台,这些虚假的记忆。如果能重来就好了。重来一次,他一定会忍住,一定会藏好。不管那个人怎么**他,怎么用甜言蜜语哄骗他中招,怎么用好看的笑容迷惑,他都不会再看一眼,听一句。只有从源头开始改变,一切才能变得正常。世界陷入绝对静谧黑暗的那一刻,陆映川感觉自己坠入深渊。他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他要重来。他选择重新开始。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