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填表

楚乐低头喝了一口汤, 但眼睛骨碌碌的看着虞白敛，不太明白为啥刚才他说给自己撸猫的时候, 表情是这么的奇怪。晚饭过后, 聊了几句之后，虞白敛就找人送他回去了。楚乐这才意识到自己过来这里，睡了个觉, 吃了顿饭后什么都没做, 就这么回去了！好神奇。他自个捧着比他脸还大的碗，整张脸，特别是那双眼睛仿佛流转着碎光, 一会儿迷茫一会儿又好奇, 总之什么情绪都有。虞白敛移开目光, 让他坐好, 别乱动。“嗯, 今晚我要留下吗？”虞白敛说：“你想留下？”“……额, 那就不留, 我明天下午有事做。”虞白敛侧目：“是讲座，有兴趣可以听一下。”明天下午的讲座是关于泓宇集团的, 大厂, 南大毕业生梦寐以求的实习圣地，按照前辈所说，只要拥有在泓宇集团的工作经验，拿着这份优秀的简历, 在哪都吃得香。楚乐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颇为遗憾地摇头：“我就是混个学分的。”听到这话的虞总轻蹙眉, 抬起楚乐的下巴, 专注的看着他, 两办红润的唇沾了些许汤汁的油渍。楚乐伸出舌头舔了舔，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虞白敛忍不住笑了：“今年扩招，你可以试试。”楚乐稍稍低头，但是因为虞白敛还捏着他的下巴，脸颊两边的婴儿肥倒是挤在他手掌虎口处。“你是不知道我们学校竞争有多大，而且不止南城，是全国各地。”楚乐之前还打听过泓宇的实习生薪资标准，因为不是正式员工，所以实习工资按每天400~800/一天来计算，下午茶三餐，还有零食跟娱乐都是免费提供，如果晚上要加班，到十一点之后打车报销。福利很好，但是很卷，卷死了。他虽然没打过工，但有一回看到虞总半夜三更在开视频会议……那个不要命的劲，真的很有可能会猝死的。楚乐是享福主义者，他喜欢年轻的时候各种快乐，也不想等老了之后拖着垮掉的身体享乐。况且，他是个gay，所以不会有孩子，以后应该也没有结婚的打算，孑然一身，无拘无束无压力，轻松多了。虞总听了他的话，放下手，笑了笑：“哪里都有压力，哪里都有竞争，不活吗？傻小子。”楚乐听着他一副爸爸的口气，丧气的随随便便应付：“活活活，当然活。”虞白敛道：“可以试试。”“你应该不会……”虞白敛说：“你可以开口。”大厂走关系也很正常，泓宇集团好歹也是行业翘楚，多得是各种四面八方的人才涌进，小到溪流大到洋流。虞总每个人都把关，关照的话，事情繁琐，他没有这个时间。但如果他想留谁，那个人肯定能留下，除非公司倒闭，不然没人敢赶他走。楚乐挥挥手：“不用，我还用不着。”虞总又不是他的谁，他要真想找关系，不如拜托家里人，虽说感情破裂，但好歹还有血脉相连。所以楚乐不稀罕走关系。目前他对自己的前途还很迷茫，只能趁着年轻，多试试其他工作，他未必钉死在本专业上。楚乐说：“那我试试，不过我就海投。”南城多得是优秀的企业，饿不死他的。虞总问：“英语水平怎么样。”楚乐：“六级过了。”“口语呢？”“额，也还行吧。”楚乐小时候有接受过家庭教育，幼儿园上的都是双语教育，日常沟通没问题。但是小学四年级之后就很少口语了，大部分都是应试教育，写卷子听力考试之类的，有点纸上谈兵的意思。楚乐说：“你问这个做什么？”虞白敛笑：“走投无路，你可以试试做外贸。”楚乐瞪大眼睛：“这也叫走投无路？”走投无路应该是实在不行，就去跑工地一类的体力活了吧。再不济就是收破烂了。虞白敛说：“对我来说，是。”楚乐：“……”老男人是官二代富二代出身的吧，眼光这么高，这么苛刻。根据他在网上冲浪的读后感，虞总这种就是经常被公司员工私下吐槽的狗领导。虞白敛只是低头喝了口茶，一派悠然自得。这次楚乐从外面回来宿舍之后，沈时他们三人就不像之前那样当做看不见，直接进入起哄阶段。“又去见男朋友了。”明知道他们是调侃，但楚乐听了还是满脸尴尬，往自己的位置上走一步顿一步的，非常不自然。“可不嘛，咱们乐乐通宵写论文，这么辛苦，男朋友肯定要安慰他！你说对吧。”楚乐：“……你们越说越离谱了。”梁正轩摸摸下巴：“话说，什么时候请我们吃饭？”大学脱单请宿舍的人吃饭是一种“大学文化”，仅限于大学宿舍氛围好的。沈时：“算了算了，楚乐也说了没有男朋友。”梁正轩顶着两黑眼圈：“我说的是上次赌钱的事儿，哪个说请吃饭的？！”罗思星跟楚乐异口同声：“好像是你说的。”沈时火上浇油：“我也记得是梁正轩说的。”梁正轩满脸写着我是坑逼吗？现在也不算太晚，九点多，忙了差不多一天的舍友们想着去吃宵夜，一个想吃鸡公煲，一个想吃火锅，另一个想吃炒粉，还有一个表示肚子不饿。因为有门禁，他们不敢跑太远，只能跑到学校对面，过一条隧道就是小吃一条街的地方。楚乐只要了一瓶可乐跟几块豆腐串。沈时忽然抬起头：“那个人是不是找你的，怎么一直盯着这边看？”楚乐眨眼，随着沈时的视线往后一看，看见楚录琛站在人群外，手里还拿着一瓶冰可乐。“……还真是，我过去一趟。”罗思星离楚乐近，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忽然就变了，皱眉问道：“该不会是找事的吧。”楚乐很少说家里的事，这都快毕业了，他见过罗思星的父亲，见过梁正轩的弟弟，也见过沈时的父母。而他们，见过楚乐的保镖……楚乐拿起可乐瓶，吸管头都被他咬扁了，很随意的说：“他是我二哥。”罗思星震惊脸：“……”梁正轩嘴里的鸡肉块都掉出来了。只有沈时还算冷静点：“叫他过来一起吃啊。”楚乐耸肩：“不了，他不喜欢吃。”楚录琛的胃矜贵的很，不爱吃街边小吃。中间隔了一条马路，楚录琛原本想着喝完可乐再走过去，但是忽然看着楚乐跟舍友关系相处的很好，那种掺杂着烟火气息的笑容，在家里从未见过，那一刻，他就明白，楚乐为什么不愿意回来了。楚录琛不知道什么心情，但没几秒，自己回味了一下，大概是有几分嫉妒酸涩在里头的。他咬了一下吸管，一抬头的时候，楚乐就从对面走过来了，敛了几分神色，眉目和善：“我明天就回去了，来见见你。”楚乐点头：“那你见过了，我回去了。”楚录琛：“……”楚乐刚转身，楚录琛喊了一声。楚乐顿了一下，侧过身子：“？”楚录琛：“……”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无语，但他说不出原因。楚录琛突然有些憋屈，不仅是今天见了虞总，还有对楚乐无缘无故生闷气的缘故。因为虞总今天主动跟他说话的唯一一句话，就是问了他的弟弟？楚录琛后来想了想，觉得很奇怪，但是又不想出理由。“我们站旁边说话。”楚乐跟着他走到路灯下，表情镇定的看着他。楚录琛问：“我听妈妈说，他扣了你生活费，你要是没钱的话，可以找我要。”楚乐嗯了一声：“不用，我还有钱。”“你那点钱能用到暑假？我知道你们学校暑假，宿舍是不能住人的，你既然不回家，你去哪？”楚录琛还想着劝他接受家里的安排。楚乐说：“打工啊，我都这么大个人了，有手有脚饿不死。”楚录琛忍不住：“你受得了这份苦？！”楚乐想了想：“受不了。”楚录琛：“……”你倒是诚实。楚乐没有说太多了，反正楚录琛是不懂的，他在家里跟大哥一样被重点培养，琴棋书画样样都懂，是真正被宠着长大的。所以楚录琛不理解他，精神上的痛苦才是最难过的。楚乐打了个响指：“不过我要是没钱，我会找你借钱的。”楚录琛叹气：“随便你了，你多少号放假。”楚乐说：“下个月二十号。”“这么晚。”“还好，其实十号就放假了，但是最后一课考试，在二十号。”没错，学校安排的考试时间就是这么的变态。楚录琛仍不死心：“那我二十号来接你。”楚乐皱眉：“你要干嘛啊，我男朋友在这呢，我不走的，而且你不是喜欢那个什么虞二爷嘛，你花心思在我身上干什么，你喜欢就去追啊。”楚录琛：“……我……他之前在北城的时候，不肯跟爸妈见面，很难见，我只是想你跟我一起去拜访虞家，没别的意思。”他不是很想告诉楚乐，虞总就在南城，可能是受了今天的虞总那个问题的影响，他看见楚乐就没由来的心烦意乱。楚乐：“我不会去的，你要是强迫我……小心我叫我男朋友打你！”楚录琛看着楚乐呲牙的样子：“……”楚乐说完后也没多留，转身就走了，这回楚录琛没有挽留他，而是看着他的背影在想，他不太相信楚乐会吃得了工作的苦，迟早会回来的，他等得起。他回来的时候，还是罗思星第一个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有些不善。沈时说：“你二哥跟你长得不太像。”楚乐笑了笑：“我跟我妹妹长得像。”梁正轩哇哦了一声：“你还有妹妹！”楚乐嗯了一声：“我有两个哥哥，一个妹妹。”他们都知道楚乐家里很有钱的，所以调侃了一句：“你家应该有财产继承吧，这么多兄弟姐妹，不得闹起来。”楚乐嘀咕说：“我不闹，而且我大哥结婚了，大嫂打算今年备孕，估摸着要继承给孙子吧。”舍友们都笑了。楚乐以前是故意隐瞒的，现在虽然放开了戒心，只是他们不问，他就不提。而且他们也很有分寸，没有刨根问底，只是淡淡调侃，并不会让人很尴尬。他们四个人赶在十一点关灯前冲进了宿舍，宿管阿姨拿着超大型手电筒，笑着说，都快毕业了，还这么冲。楚乐压根没听见那几句话，他只记得上楼之前，风很大，吹的耳鸣。四个人回到宿舍，四仰八叉的，接着就听见阿姨开始从一楼检查，然后他们面面相觑，忽然就大笑起来了。第二天临近中午，楚乐才眯着眼睛起来看了眼时间，扫了扫头发就去洗漱换衣服了。讲座的地点在实验楼二楼的阶梯教室处，楚乐还记得那个地方的后门有个大露台，风景挺好的。因为只用爬一层楼，他们就不坐电梯上去，结果刚转到楼梯口的方向，发现已经排起了长龙。梁正轩仰头：“这人也太多了吧，我们还是坐电梯上去吧。”楚乐看着前面拐弯处还在排着的队伍，皱皱眉说：“我看坐电梯上去，待会儿也是要下来的。”梁正轩：“为啥？”罗思星说：“因为要签到。”亮学生证，然后填表格，写名字，最后打钩，才算签到成功。等进场的时候，楚乐他们只能坐在最后一排，后面则是几扇组合的落地大门，其中一扇门还开了缝隙，在地面上斜斜的划出一条透光的痕迹。楚乐盯了半天，差点把眼睛亮瞎。他有散光，离讲台太远，只能听见声音，人的话，大概就是穿着西装，听声音还是上年纪的那种，五十多。讲台的那位介绍自己是泓宇集团公关部的方湖海，方总。接着有一大段介绍泓宇集团的成立，企业文化，还有各种机制福利，最后的重点则是今年新增业务部门，所以有扩招的打算。重头戏就在这。方总说，如果有兴趣的同学，可以上来在他这里拿一份表格。话音刚落，周围陆陆续续的同学都起身了，楚乐向四周望了望，他刚好坐在边缘，转过头问他们：“你们要吗，要我去拿？”“要要要，看看不碍事。”前面的人排队有秩序，很快就发到楚乐手上，他要了四张。坐回自己的位置时，他低头看了眼表格，大致浏览了一下，说的就是有没有意愿进公司，第二就是你想进哪个部门，接不接受管培生培训等等。最后还要写上自己的优点，个人心得，签名。梁正轩问：“这东西是能随便填的吧。”楚乐：“你要是想进就填 ，我可不觉得就凭这一张纸，我们就能留在公司实习。”“说的也是。”楚乐写上自己的名字，学号，学院，再之后电话号码，然后勾选了有意愿，之后选部门的时候倒是难了点。公关，业务，销售，技术科研等等……就在他纠结的时候，放在边上的手机亮了，楚乐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老狐狸：去了吗？】【乐：去了，在填表。】【老狐狸：随便填。】【乐：我也是这么想的。】【老狐狸：嗯，很好很乖。】啊，被表扬了。楚乐嘴角微勾。这回是梁正轩坐在他隔壁，他原本想看看楚乐选了什么部门的，结果不小心瞄到了他手机屏幕，内容没咋看见，倒是看见楚乐脸上浮现的笑容。梁正轩：“咳咳……”楚乐侧过头：“嗯哼，你写完了？你填的什么部门。”梁正轩打哈哈：“我还想问你呢，其实我对乐奇传媒感兴趣，我对总部没多大的兴趣，里面的也没有我喜欢的，要是去了乐奇，我还能看见我喜欢的那个游戏主播！！！”楚乐不太懂这个：“今年乐奇传媒招实习生的话，你可以自己去投。”“他们只招主播跟运营，我不会啊，唉。”楚乐无话可说，只能拍拍他的肩膀，之后又想了想，问道：“难道你会觉得我们毕业一定要做本专业工作吗？”“倒也不会。”“所以啊，不会就学。”楚乐说的很对，但是看起来也是不担心的。梁正轩有些疑惑：“你都不紧张吗？”楚乐忽然被问住了，一时怔住：“紧张啊，我也担心我进不去呢，但是尽力就好了。”他小时候遇到的挫折没有百个都有九十九了，有些东西，真的是习惯就可以了。他不指望别人能理解自己的想法。“那你有想过，进不去咋办，我家里人说等我毕业就不供我生活费了，我还挺担心的。”梁正轩虽然觉得他妈应该不会这么狠心的对他，毕竟刚毕业，工作没稳定，他连房租都给不起。楚乐嗯了一声：“我家里也是。”梁正轩平静了几秒后，突然惊讶：“啊？”楚乐很平静的说：“他们现在就断了我的生活费。”梁正轩的嘴巴能塞得下一颗鸡蛋：“……这么大的事情你没跟我们说啊。”沈时跟罗思星也听到了，同时看向楚乐那边。大家看了片刻。最后沈时问他：“你现在钱够花吗？”楚乐点头：“够呢，只是我暑假想着做兼职，实习如果能进大厂就进，进不去我一边兼职一边找。”突然就有种小少爷落魄江湖的感觉。梁正轩可怜的摸了摸他的头，楚乐一巴掌挥开，并不吃这种同情心：“拜托，我又不是没饭吃了，我觉得我们还是担心一下实习的问题吧。”大家见楚乐好像没别的奇异反应后，都放下心来。沈时问：“你们选的什么部门。”梁正轩：“公关。”罗思星：“业务。”楚乐：“人事。”沈时沉默了一下：“那我选投资发展。”填完表格后，还是由楚乐递上去。因为他们填的快，讲台那边人少，方总跟楚乐正好是面对面的。楚乐那张又恰巧放在第一张，方总一下子就看到了名字。他抬起头，跟楚乐微微一笑。楚乐：“……？”有点慌。楚乐为了礼貌也跟着笑，他不知道自己笑成啥样，只知道很突然又很僵硬。他好几次去公司找老男人，都是避开员工的，而且北城离南城那么远，不至于认出他的身份吧。不过幸好方总没多表态，楚乐安心的转身回去。表格交上去之后，讲座还在进行中，而且还换了个人，不是公关部的方总，而是行政部的李总。行吧，这些人真的挺多话的。就跟听领导讲话一样。楚乐心思已经不在上面了，一下子闲下来，就想起刚才方总的笑容，他有点介意，以防万一跟虞白敛提了一嘴。【老狐狸：他不认识你。】【乐：哈哈，那就好，刚才吓死我了。】【老狐狸：填完表格，你可以提前出来。】楚乐看着这句话，匪夷所思，他今天没课了啊，出去也是回宿舍，没事干了，而且听说待会儿有抽奖环节。人人有份。大家都闹哄哄的说泓宇大方有钱。抓住人心还是他们有一套。【乐：没课上没人约没事干，我还是等结束之后拿点小礼物再走。】【老狐狸：那就是接下来有时间。】【乐：？？？】楚乐忽然抬起头看向前排的贵宾位置，没有，想想也对，虞白敛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但是……但是没时间让他多想了，老狐狸的电话就这么径直打了过来！嚣张，放肆！楚乐吓死了，跟梁正轩说了句接电话，然后就推开后面的门出去。这会儿阳光充沛，大露台没有遮掩的地方，满地的金芒，楚乐刚出去时，眼睛都睁不开。等适应了一下，才睁开眼看见，楼下的景色，实验楼的后面是小花园跟农田试验地。楚乐靠在栏杆上，没感受到那滚烫的温度，直勾勾的盯着坐在长椅下的虞白敛。忽然感觉目光有点烫。楚乐话差点都不会说了：“你……过来干什么啊。”不会暴露吗？虞白敛同样是接电话的动作，神色平静的看了眼二楼的人：“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讲座。”楚乐看着他的脸，眉心一跳，突然觉得这太阳好大好热。作者有话要说：日了个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