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省省青队欢声笑语。G省青年队也没有愁云惨淡。楚锦岩对自己的拿手好球被拦下来的事情接受良好,他对刘浩道:“接下来少传球给我,他们那边摸透我的球路了。”刘浩:“好。”自由人摸着自己的手臂直吸气,“对面那个姓傅的连发四个了。”“不着急。”楚锦岩安抚道,“他现在是在透支体力进行强力跳发,接下来的发球和扣球的力度会越来越少,球也会越来越好接,你如果手不舒服可以先要求下去休息一会。”自由人摇头拒绝,“这才到哪儿,平常训练完比这个疼多了,现在还行。”楚锦岩:“嗯,别强撑。”刘浩看着楚锦岩,一时间十分感慨。一年前谢教练将他们从集训营里选进国少队试训的时候,他们两个谁都没想到会有今天。只能说他们都遇上了最好的时候。最好的总教练,最好的副教练,还有对每一个队员都认真负责的队长。G省青年队的其他队友没有接触许鹤,他们不知道许鹤对于他和楚锦岩的影响到底有多大。如果不是碰到了许鹤,楚锦岩在球场上绝不会像现在这样自信,甚至不可能成为G省省青队的队长。他管理队友的那一套都是和许鹤学的。正因为他亲身体会过这样的关注和开导方式对自己的助益有多大,才会在许鹤的影响下这样对待G省的其他队员。刘浩从不嫉妒许鹤,他甚至觉得只要许鹤今后一直在竞技排球这个行业待下去,足以成为改变一整个行业的人。当然了,这不代表他愿意在全运会上输给许鹤。奖金一万二呢!“别让傅应飞发球得分!我们要努力把发球权拿回来!”刘浩握拳喊道。这句话冲入耳廓,许鹤被震得愣在原地。这还是u15比赛上那个被临时换上场挑大梁都瑟瑟发抖的人吗?他现在都敢这么大声讲话了?看来这一年大家都变了好多……只有他还在原地踏步。哎……必须再努力一点才行。许鹤站在4号位,双手抱头,暗下决心,决定等一回家就科学加练。砰得一声,傅应飞发球过网。第五球虽然仍然是强力跳发,但力度相较于前几次弱了很多。作为补偿,这一球角度刁钻,直接避开自由人的防守位置,袭向G省后排一号位的边角。“我来!”一号位的攻手大喝一声,往后退了一步,竖起双臂并拢,用手臂将脸彻底挡住。傅应飞的发球被接起。许鹤准备拦网。对方的二传总不会在楚锦岩进攻路线刚刚被看破的当下再次把球传给楚锦岩,所以这球多半是别人的。正当许鹤准备侧移一步往球网中段跑的时候,刘浩抬手就把球传给了楚锦岩。许鹤:……这刘浩。他一个急停缩回动作,快速转移上半身的重心向楚锦岩的扣球位置伸出手,但这种临时变位的补防终究还是太慢,楚锦岩将这球扣了下去。许鹤第一次被人超手扣球,气的鼻子里重重哼了一股气。两人几乎同时落地,陈明昊往变线就地一扑,下巴对着地板搓出一个急刹,狼狈地将球救了起来。楚锦岩啧了一声。好不容易捉到了小许队的空子在他头顶上扣了一个完美的超手扣球,还获得了可爱小队长的一个生气的哼气,眼看就要得分,临了头了这球却被救起来了,这叫什么事儿?这球救的急,力度也没控制好,眼看就要飞过网。许鹤当即跳起。按照他的正常习惯,这球应该要用单手传球给后排打后排进攻,但是对面前排的三个队员全都没有动作,明显就等着他传球。这么明显的守株待兔就在眼前,许鹤当然不会上当,他手腕一翻,将单手传球变成了二次进攻。后排站在五号位准备起跳扣球的孔成:啊?不是给他的球?对面准备拦网的三个攻手:啊?不是传球?这一球轻飘飘地落在G省的场地上,力度不大,但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J省再次得分。19:13.傅应飞已经连发5球。傅应飞接过裁判抛过来的第六球时还有点懵,他的发球虽然比较好,但是绝对没有好到能够连续得五分的地步。而且多次发球使他的发球力度逐渐减弱,威胁性大大降低。第三球之后的两次发球机会与其说是他用个人能力挣来的,不如说是他的队友们给的。排球是团体运动,一个人如果靠着连续发球ACE得分,那确实意味着他的个人能力优秀,可以做到独自一人单挑一整个球队。但这样的情况在同段位的比赛中少到几乎没有。专业的球场上有专业的自由人,他们的接发球能力强大,少则3球,多则5球,再强力的发球都会有适应的时候。所以在专业球场上发球连续得分超过五分的人要么是个人能力尤为突出,要么是他的队友们能力十分突出,连续防守或反击得分,帮助发球员守住了发球权。国际比赛上甚至有一个队员连续发了16次球才结束发球权的情况。傅应飞脑子里一边想“要是我也能连续得16分该多好”,一边想“是时候该多多练习发球和臂力了,按照许鹤的拦网和反击水平,以后他在国际赛场上连发16个球也不是没有可能,回去就拉100斤的单臂拉力器!”他脑子里的想法天马行空,但手上的功夫却一点都不含糊。没有力量进行强力跳发那就算了,正好前断时间练了跳飘球,还没有在正式赛场上试过,现在试一试也不过分。傅应飞举手抛球,在底线之外一跃而起。许鹤只感觉头顶飘过一阵凉风,接着,一个速度极快,几乎毫无旋转的球从脑袋和网带的正上方飘了过去。许鹤:?不是,他和傅应飞是斜对角站,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把球发到他头顶上来的?这球过网急坠,用一种许鹤和观众都没有想到的姿势落在了边线上。裁判:……这球好新颖,新到从没见过。是失误还是故意的?总裁判视线乱飘,吹响哨子,示意傅应飞再次发球无接触得分。观众里会打排球和不会打排球的都沉默了。球场上发球的和没发球的也都沉默了。许鹤怎么也想不通,发球人在球场的右下角发跳飘球,是怎么让球跑到他头顶去的。这个技术未免也有点太超前了。超前到根本没见过。J省本来是要庆祝的,但是此时却围在一起面面相觑。傅应飞摸了摸鼻子,决口不提自己在发球前走神差点把球发到许鹤头上的事,说:“我打偏了……”许鹤微笑,“我还以为你也偷偷练了什么新技术。”陈明昊惊讶,“也?”许鹤摒气凝神,若无其事地转头,装作什么都没说。陈明乐捂住嘴,“哇!许队你说漏嘴啦~”陈明昊推了自己弟弟一把,说什么大实话,没看到他们小队长在装傻吗?这点儿眼力劲儿都没有。傅应飞看了看许鹤又看了眼陈明乐,努力解围,“虽然这球不是特意练的,但是我觉得可以回去练一练,好像还挺管用的。”许鹤:按照这个站位,你这个球扣失败了之后肯定会掉在他的头上,说实话,这个球不练也罢。算了。许鹤叹了口气,“分拿到了,20比13了,你都发六个了才有这么一点小失误,不容易。”傅应飞隐隐高兴。最年长的孔成神色怪异。不是吧,傅应飞难道觉得这是夸奖吗?虽然这句话听上去是在夸你,但它很明显是一句非常敷衍的安慰啊!“下一球,下一球。”许鹤转身往网前一站,鉴于傅应飞可能出现的离谱失误,他还是伸手护住了自己的后脑勺。护住后脑勺应该够了,再怎么离谱这个球应该也不会掉到他的头顶上。在许鹤的提心吊胆和自我安慰之下,傅应飞接下来的发球十分顺利地过了网。这一次,这个跳飘球被G省的自由人稳稳接起,对方二传及时进行补位,和副攻联合,打了一记快攻。这是刘浩第一次在全运会的赛场上展示自己的快球技术,虽然没有许鹤那么快那么精准,但是在球场上对付拦网却已经够用了。许鹤完全没有想到刘浩的进步竟然这么大,要知道王一民现在都还没有学会快球的传球技术。他眯着眼想了想,发现上辈子留下来的零星记忆中并没有刘浩的名字,而国家队在征战奥运的时候多半只会带一个二传。而上辈子国家队带的二传好像一直都是王一民,并没有刘浩的身影。难道上辈子的时候刘浩经历了什么变故没有再打排球了?许鹤想不明白,索性不想,将注意力拉回赛场。对面用一组快攻拿回了发球权,随后开始拼命追赶,全员使出了浑身解数,但之前的分差拉开的太大,比分无力回天。J省扳回一局。大比分一比一平。第二局到第三局的局间休息时间长到了5分钟,许鹤坐在椅子上灌水。他已经喝了三纸杯的电解质水,而其他队友才开始喝第一杯。许鹤羡慕地看着傅应飞。身体好出汗少就是好,连电解质都不怎么需要喝。刚羡慕一半,就看见傅应飞动作极快地剥开一根香蕉塞进嘴里,一口半根,就这水艰难地咽下去。许鹤:……慢点吃慢点吃,不至于不至于。他拧开葡萄味的能量果冻两口嗦完,爽地直叹气。这个能量果冻需要网购,他带过来的不少,之前分了不少给队友们,现在的这一包已经是他最后的存货了。所有人都没想到全运会决赛的强度会这么大。毕竟L省装的这个灯就稍微有点不讲武德,很多没能直接适应的队伍都被这个灯坑得不轻,根本没能在赛场上发挥出应有的水平。据说前两天被他们打走的大连理工下了赛场就直奔直奔投诉点,他们教练义愤填膺,陈词激昂地骂了十分钟,把投诉点的小哥说得差点哭出声。剩下的省队因为战术不够先进,在碰到他们的时候多半会被打得嗷嗷叫,根本没有还手之力。J省所有人都以为这次全运会金牌稳了,没想到到了决赛却碰上了拦路虎。G省青年队有了刘敏熙做教练打得那叫一个脱胎换骨,两个队伍**碰撞,双方都累得说不出话来。许鹤哪里都好,就是因为身体问题在体力方面有一定的短板。本来应该进行针对性的高强度练习来提升体力,但因为生长期才刚刚开始,所以高强度训练计划只能暂时搁置。徐天阳耳提面命,柏函更是明说:偷偷练长不高,吓得许鹤根本没敢自己给自己制定专门提高体力用的训练计划。所以第三局开始的时候,许鹤已经累得有点头晕了。他站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柏函当即一巴掌拍在了徐天阳背上。于是徐教练颠颠儿换了人,让已经被全运会磨炼了一番的王一民走上赛场。王一民上场后和队友们挨个儿握手,“不好意思啊大家,多多担待哈。”握到傅应飞的时候王一民没敢伸手,嘿嘿一笑,糊弄过去了。许鹤坐在场边看得笑出了声。别的不说,王一民在活跃气氛这方面绝对有一手。怪不得上辈子能当国家队二传,傅应飞这样的人没有人在边上打圆场绝对会成为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上辈子有王一民在,傅应飞就算直接炸了,稍微被排挤一下,应该也会比没人在边上活跃气氛好很多。王一民好久没有给正选的队员们传球,第三局开始之后现场给大家表演了一出默剧。名字叫:《刚放假回来,和同事们还不太熟》他不是传高了就是传低了,要么就是传得太近了。到位率趋近于零。好在J省正选队伍里的这群新星队员们几乎各个儿都是国少队主力,身体天赋和空中应对能力极强,愣是一个球都没打空。王一民身为二传,竟然体会了一把被攻手照顾的感觉。他传的球因为连J省的攻手都想不到,对面防守的拦网和接球的自由人同样也想不到,防得十分艰难。许鹤看王一民以一己之力搅动乾坤,把场上的两个队伍同时弄崩溃。一个人带崩剩下十一个,自己人和敌人同样期望他赶快离开球场。忽然觉得他好像也挺了不起的。二传不就是要让对手意想不到吗?真是合情合理。许鹤本以为自己会过一会儿就上场,但没想到徐天阳硬生生让他在场下做了一整局,就连G省达到了局点,徐天阳都不动如山地抱着手臂坐在小马扎上,不动如山地看着场上的队员们。教练和队长双双凝视的力量十分强大。王一民竟然在最后关头爆seed,连续传出令人拍案叫绝的好球,并用一个嚣张到极点的二次进攻解决了比赛。大比分来到2:1.他下来的时候还在咂嘴,拉着陈明乐的手摇,“你看到我最后那个二次进攻了没有!那个暴扣!太帅了!对面的自由人当时满脸难以置信,我感觉他在想:J省替补竟然恐怖如斯!”陈明乐抽了抽自己的手,没抽出来。他尴尬笑了笑,半天没接上话。“还恐怖如斯呢?”徐天阳没好气地用卷起来的A4纸敲了一下王一民的脑袋,“你确实恐怖如斯,我问你,前面20分你的传球让人好受过吗?”王一民张了张嘴,松开了陈明乐的手,不敢说话。“我跟你说,我给你的那套稳定传球的练习方法呢给我好好练,否则你就做好一辈子上不了场的准备,别给我每天就知道看网络小说!”徐天阳身为二传,别的他可能需要稍微想想再说出口,但是骂二传的话那是一套接着一套,根本不需要过脑。王一民低着头,小声道:“我练了。”“你练了?”徐天阳深吸一口气,险些破口大骂, “一天10分钟那能叫练?!”王一民又小小声狡辩,“太枯燥了,能不能换种方法练啊?”徐天阳差点一巴掌呼上去,他知道青春期的小孩都喜欢新鲜玩意儿,也知道这时候绝对不能打,甚至连骂都不行.唯一让王一民树立良好态度,积极认错的方法就是给他树立一个榜样。徐天阳指了指许鹤,“回去之后我让你队长做给你看看,然后你再来跟我说想不想练,如果你看过之后还是不想练,我也不逼你。”他没把剩下的话说出口,转头对许鹤道:“你准备一下,决胜局你上。”现在的大比分是2:1,全运会决赛为五局三胜制。J省这边已经赢了2局,所以下一局就是J省的决胜局。所有人的体力都在上一局的时候被王一民的“无差别进攻”传球消耗到了极点,此时一个个摊在座位上,挨个儿用柏函发下来的小冰袋敷腿。徐天阳瞧了一眼这种状况,思考一瞬,最终道:“下一场前半场除了许鹤,其余位置全部用替补,给所有正选3-5球的休息时间。”坐在一边观赛的替补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哇了一声,兴奋道:“决赛吔!而且还可以打许队的传球!”许鹤怕这些孩子们紧张,当场安慰,“别紧张,放轻松打,一切有我。”替补们第一次直面许队的关心,在遭受小许队白皮美颜暴击的同时又被他温柔包容的话语击中。顿时捂着心脏感叹,“这就是正选们平常受到的待遇吗?”“滴——小许队二传正赛体验卡一张,教练,让我上车!”徐教练被这群孩子们逗笑了,J省队内弥漫的紧张气氛顿时消失殆尽。徐天阳布置好战术,选好队员,将替补们和许鹤一起放上赛场。替补里没有能打强力接应的人,所以不能用强力接应体系,只能用传统的单核进攻模式。许鹤上场之后,徐天阳对着场下的王一民道:“你给我好好看,好好学,多多观察,看自己的传球技术到底差在哪里。”他顿了顿,对着有点萎靡的王一民继续说:“你不是脑子不行,也不是战术组织不合适,你只是传不到位,战术的积累和运用不够多也不够熟练。”这些都是基本功问题,做不好只能证明王一民在练习这些基本功的时候要么没有用心,要么就是他在手指灵敏度上有一定缺陷。无论那种问题,反正如果王一民不能想办法解决,那么他的排球路就已经到头了。没有教练会让他这样的二传走上国际赛场。徐天阳说完了王一民又想去说傅应飞。但傅应飞定定看着场上的许鹤,双手放在膝上握成拳,目不转睛,唇抿成一条直线,满眼都是不甘心。这还是傅应飞第一次坐在替补的板凳上看许鹤打球。在场下看球赛时看到的东西和在场上时完全不一样。许鹤是那种能以一人之力拉高整个球队上限的二传。他在场上扣许鹤送过来的球时,有时会以为自己的技术提升了,但在场下看,就能看出他之所以会有这种错觉,是因为许鹤的传球能力极强,他在晃走拦网的同时可以将球传到令攻手最舒服的位置,并且让攻手顺理成章的扣球。这么稳定的到位率世界少见,所有教练看到这样的二传都会想要走,哪怕许鹤不是他们国家的人。傅应飞从没有像现在一样庆幸过许鹤是和他一起长大的中国人。这样一来,他只需要戒备中国其他省队的教练就行了,不用戒备其他国家想要抢人的教练。他想到许鹤近两年来在训练上做的一切,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如果没有许鹤绝对走不到这里来。就算侥幸走到了省队,也要再踩一踩弯路,付出更多的汗水、痛苦和努力。他不甘心。傅应飞不明所以,仔细去想自己到底在不甘心些什么。是不甘心落后于许鹤?不是。是不甘心在场下看着许鹤打球?好像有一点,但这好像不是最终要的。他伸手按住胸膛,在看到许鹤笑出来的时候豁然开朗。是因为他的实力不足以被许鹤视为支柱和依靠。“咀——”悠长的哨声响起,5:6,J省暂时落后一分。徐天阳将傅应飞叫起来,“上去换主攻,这局打单核,你现在可以用力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