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用球馆内。12位球员坐在球馆边的地板上,挤成一个逼仄的圆。大家身上都披着珊瑚绒白色毛毯,谁都没有先开口。王一民揪着毛毯边,左看右看,最终小声道:“我还没机会领主办方发的计生工具。我还以为这次来巴西能交到外国恋人呢。”许鹤的表情空白一瞬,这才想起来主办方在宿舍的楼下放置了一排领取安全套的自动机器。现在已经临近奥运结束,宿舍楼下的机器都快空了。王一民喃喃,“我都快19了,一个女朋友都没有过。”他想到许鹤和傅应飞,忽然悲从心起,哽咽道,“男朋友也没有。”傅应飞伸手遮住了嘴。王一民蹙眉质疑,“你是不是笑了?”“没有。”傅应飞缩回手,板着脸否认。“你肯定笑了。”王一民看向许鹤,“他是不是笑了?”许鹤轻咳一声,十分生硬地转开话题,“我们为什么不回去开会?”“因为秦昌有话要说。”苏润道,“他想避开老……徐教练。”“喔喔。”23岁以下的小蘑菇们齐齐点头。众所周知,秦昌和苏润与徐天阳曾是一个队伍里的人。他们一起打了很多年球。徐天阳对他们来说既是偶像,又是同辈队友,还是教练。身份成分十分复杂。秦昌略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一声,心虚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确定没人才开口,“明天就是四分之一决赛,赢了就能去打决赛,一旦能赢,我们至少会有银牌。”“但如果如果明天输了,我们不可能在后天打铜牌战时再赢一次意大利或者塞尔维亚,所以明天的四分之一决赛对我们来说就是决赛。”许鹤缓缓眨了眨眼,视线落在秦昌的膝盖上。奥运会极度密集的高强度赛事消耗了秦昌与苏润最后一点能量。从八月十一日起,苏润和秦昌两人在队医房间内的时间就格外长。苏润倒还好,只是有些脚踝红肿,但秦昌好几次拄着拐杖从队医的房间里走出来。秦昌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许鹤收回视线,静静等着他说下去。空气逐渐静默下来,只剩下球馆内中央空调运作时发出的细微声响。秦昌深吸一口气,“明天打比赛之前我会申请封闭。我和苏润都是最后一次参加奥运,我们想要拿奖牌。但是徐天阳很可能不同意,所以我想请你们帮我说服一下徐教练。”许鹤看了看面露悲壮滔滔不绝的秦昌,又抬头看了看不知何时站在秦昌身后,抱臂而立,满脸不善的徐天阳,沉默着把脸埋进了小毯子里,无声地表达了拒绝。秦昌:?事情的发展怎么跟想得不一样?小队长不应该十分感动,眼泪汪汪地表示这种个人牺牲精神十分令人钦佩,然后掉着眼泪给徐天阳打电话。最后徐天阳顶不住爱徒的请求,最终批准注射封闭针吗?“我觉得……”“你觉得什么?”徐天阳阴恻恻的声音从秦昌身后传出来。许鹤用白色的小毯子裹住头,小心往后面缩了缩。徐天阳无暇去管,“你觉得自己的牺牲很伟大?我告诉你,这里没有人需要别人牺牲!如果你想打封闭针,那么你至少要知道你是为了自己打!”“是你想要在职业生涯的最后拿一块奥运银牌!是你想要用自己的膝盖和领奖台做一笔交易!这些都是你自己的欲望,不该由你的队友背负!”“你必须自己去承受后半生会少一块膝盖骨产生的后果!”徐天阳狠狠戳了戳秦昌的肩膀,“你不能跑,不能跳,不能快速起身,甚至要坐轮椅!”秦昌定定地看着徐天阳,慎重道:“我知道,但我还是要打。”徐天阳闭上眼,缓缓吐出一口长气,“那你就去打,你是个成年人了,要自己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我知道。”秦昌笑了笑,“谢谢你,徐队。”徐天阳白了他一眼,“老子现在是你徐教练!”柏函站在徐天阳身后,看向始终把脑袋缩在毛绒毯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鬼鬼祟祟观察着外界的许鹤。“原来是躲在这里说小话,球馆管理员拍了照片发给刘教练,说你们裹着被子在这里睡觉!”众人忙站起来,连连否认,“没有没有,就是讨论一下打巴西的战术。这就准备回去了。”“先别急着回去,来都来了。”徐天阳变魔术似的从兜里掏出一张光碟,“我拿到了意大利和巴西的小组赛录像。”王一民喃喃,“挖槽,牛批,怎么拿到的?”徐天阳得意一笑,曲指弹了下光盘外壳,“人~脉~”球馆内的白色投影幕布被放下来,徐教练将光盘塞进读取器。很快,屏幕上便出现了意大利和巴西队的身影。巴西队身着黄绿相间的队服。徐天阳道:“好消息,今天巴西刚和伊朗进行了最后一场小组赛,是一场艰难的拉锯战,他们在体力上会有一定的消耗,这种消耗会对他们明天的比赛造成一点影响,但这个影响不会很多。”“坏消息,巴西和意大利打得这场比赛他们赢了,而从综合实力来看,我们应该打不过目前的意大利。”话音落下,球馆里传来了巴西队员得分后激昂的吼声。音响里传来巴西球迷山呼海啸的呐喊声。他们穿着统一的绿色球迷应援服装,脸上画着一些彩绘,人浪一般有节奏的站起再坐下,像绿色的海浪席卷整座场馆。王一民咽了咽口水,“整个球馆都是他们的人吧?”“基本上是。”徐天阳已经看过了一遍录像,精准地说出了意大利国家队球迷与巴西球迷的大致比例。“意大利的球迷大概只有十分之一,现场大多数都是巴西本地人,他们对自己的国家队非常支持。”“这还只是小组赛,四分之一决赛的时候,我们将会面临更加严峻的场面。”主场优势。“没关系。”许鹤撑着下巴,“球迷多意味着压力大,主场优势伴随的主场压力,所有巴西球迷都觉得自己的国家能赢,当赢球成为理所当然,压力将会成倍増长,明天巴西队的压力肯定比我们大多了。”这段话让所有人的心情都松快了一些,开始专注于屏幕上的内容,不再被球迷的应援声吸引注意力。-王一民:“他们的强攻是不是挺多的?”陈明昊:“对,背号14号的那个副攻,一传接得好像不是很好,飞了三个了。”“球会集中传给2号和四号,这二传不行啊,没小许队灵活。”楚锦岩道。“二传步伐有问题,欸!触网了!巴西二传对于空间和距离的判断好像没有意大利的好。”“主攻的一传倒还不错,但是他拿到的球好像都是后排进攻,但这样他岂不是刚接完一传就要打后排强攻?这有点浪费体力吧?”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巴西队的弱点,尽量着眼眼前,不去想巴西把意大利打成3:2的事。好像只要不想,就还有机会赢。没有退路了,输了就得直接回家,他们甚至连铜牌都摸不到。想赢!要赢!“咀——”扩音器中代表巴西胜利的哨声响起,比赛结束。球馆内再次陷入寂静。-秦昌将视线收回,沉默地看向地板,“反正这是我最后一次打奥运了,下一个四年没有我和苏润的份,我明天会打封闭上场,许队,你该怎么传就怎么传,就当我是健康的,后果我自己会承担。”陈明乐伸手抹了一把眼泪,“明天……明天就算我扣出去的每一球都被拦死,我也不会哭的!”体育馆橘色的灯光照在陈明昊脸上,他嗤笑一声,从兜里熟练地摸出纸巾糊在弟弟脸上。“瞧你这点出息,你不能争取不被拦死吗?再说了,就算被拦死又怎么样,你把我放在什么位置?我可以跟进拦网,接被拦下来的球,有我和苏润在后排,大家都放心扣!”苏润笑着点头,“我扣球不太行,但打手出界玩得还不错,一传也有一手,放心。”楚锦岩勉强笑了笑,“搞这么煽情干什么,还得是华国名句管用。来都来了,走到现在大家都不容易,大过年的,别说丧气话。”许鹤:?“离过年还有半年呢!”所有人头靠着头笑起来,大家都看向许鹤,眼睛里闪烁着星光,“队长不说点什么?”许鹤想了想,“我也想要奖牌,银的不差,金的最好。”徐天阳收好光盘就听到这句,顺手把光盘的塑料盒往他脑袋上一磕,“就没考虑过铜的是吧?”“嘿嘿。”许鹤揉了揉头发,想到世界少年锦标赛上的那一块铜牌,说:“我这辈子都不想要铜的了。”徐教练沉默半晌,“行了。回去睡觉吧,球馆要关门了。明天不训练,大家好好休息,开赛再到运动员公寓楼下集合。”许鹤起身,将毛绒小白毯子一折,揣在怀里就走。等到了奥运村楼下领取计生产品的地方,他脚步一顿,凑上去看上面的花纹和标识。傅应飞反应数秒,脑子发胀,耳尖通红,“你……你想……”许鹤忽然转头,“你们知道吗?2012年,有运动员一下子领取几百个奥运会限量印花小雨伞回国倒卖,回国后因此大赚一笔。”傅应飞:?后面的王一民:???未曾想过的发财道路增加了!许鹤看着两人懵逼的表情,坏心眼地抿唇一笑。傅应飞这人看着挺木讷,没想到脑子里竟然还想过这种东西,要不试探一下还真发现不了。次日晚8点,华国vs巴西。四分之一决赛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