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阳站起又坐下。他太想暂停了。许鹤的这个扣球和以往他在场上的扣球性质完全不同。这个球是明显的联合战术。许鹤先给了傅应飞暗示,两人配合,同时做假动作给对手暗示,让他们以为二传接了一传以后就没什么威胁了,扣球的人必定是已经在网前高高跳起的傅应飞。所有人都不会怀疑一个强力接应面对三人拦网时扣球的决心,因为傅应飞有能力硬扣破开拦网。可正当立本队的三名拦网想要和傅应飞硬碰硬的时候,这位强力接应竟然把球传走了。他传给了“接了一传之后就没有威胁”的许鹤。谁能想到呢?这种联合战术一旦熟练起来,那么他们华国队简直就是刺客大队,任何人都想不到最终在网上扣球的攻手到底是谁。球员的位置名称将只是球场上的符号,必要的时候,华国队人人都可以是攻手或二传。徐天阳的心跳得厉害,他看向场上的选手们。立本队愣了几秒之后似乎缓了过来,正围在一起小声互相安慰。华国队也愣了,大家围成一圈面面相觑,陈明乐看向许鹤,嘴唇蠕动两下,最终道:“哦豁~”“你们什么时候练的?”刘青风百思不得其解,“训练的时候我们大多数时间都在一起,训练结束后你们要上北大的网课,然后还要抽一个多小时来练习跑酷和跳跃,你们怎么有时间练?”傅应飞难得腼腆,略带着不好意思摸了一下头发,“其实……没专门练过。”陈明昊:?站在场边竖起耳朵的徐天阳:?“我和许鹤一起练球,跳跃方法也一样,转身传球这个动作我勉强也能做出来,这是我们第一次在赛场上配合。”傅应飞说着,看了眼坐在徐天阳身边怀疑人生的王一民。王一民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这个动作傅应飞竟然能一次成功?虽然傅应飞的滞空时间没有许鹤长,做出来的空中转身动作也没有许鹤轻盈好看,但是还是成功了阿!徐天阳深吸一口气,趁着裁判还没有示意球童给球赶紧站起来请求暂停。这是华国第一次在1:0领先的状态下暂停。许鹤走到场边,满脸无辜。“没练过的东西还敢在正式赛场上用,胡闹!”徐天阳嘴上说着胡闹,脸上的喜气都要溢出来了,“这场这个技术就先别用了,咱们回去之后稍微多练练,等成功率上后再用。”“好的。”许鹤连连点头。徐天**本不信,转而看向傅应飞,“听到了没有?”傅应飞点头。从这场比赛的情况来看,立本队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华国队运用现有技术也能赢。反正他只是想给王一民示范一下什么叫接近。徐天阳再次对着全体队员耳提面命一番,暂停结束之后,正当立本队以为自己会面临狂风暴雨一般的“扣球袭击”时,华国队却十分老实。这种老实仅限于五个人,许鹤打得一如既往的油滑,立本小二传差点被许鹤的晃传假动作气哭,技术暂停的时候坐在教练的身边一声不吭,显然已经被打自闭了。立本队越自闭,华国的球迷就越高兴,球迷一高兴,应援就更加卖力起来。最终,许鹤用一击漂亮的指东打西,在球迷们震天响的欢呼声中结束比赛。大比分29:27。这场vnl从骗术开始又由骗术结束,相当有始有终。立本那位二传红着眼睛模仿了一下许鹤最后那个抬手指向副攻的动作,刚做完就自己抬起手打了一下自己。许鹤:……想学就学,不就是个动作吗?打自己干什么?这场比赛大打得比以前稍微轻松些,但是立本队还是靠着稳定的一传将最后一局打成了拉锯战,给所有人的体力带来了一定的损耗。好在一周只打四场比赛,可以打一天休息一天,十分人性化。徐天阳带着打完比赛之后生理性犯困的选手们回到宾馆休息。许鹤洗漱完之后立刻上床昏睡,三小时之后饿着肚子醒过来,缩在被子里喃喃,“我不想下楼。”vnl置办的酒店是体育中心边上的酒店,这里对外开放,不仅聚集着各个国家的运动员,还住着很多前来观赛的球迷,人数众多,饭点时的自助餐厅可谓人山人海。大多数运动员都会避开人流量最密集时间段下楼吃饭。毕竟谁也不想在营业时间结束之后还要给球迷们签名,运动员也是人,也需要休息。许鹤想到那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跑酷爱好者们,头疼地往被子里继续缩了缩,他这时候下去,简直就是在往枪口上撞。“楼下有点餐区域,我给你带。”傅应飞将看到一半的网课暂停,“吃咖喱?”“吃。”许鹤探出手,精准地抓住傅应飞垂在身边的指尖晃了一下,“吃牛肉咖喱,多加一块酥饼。”“好。”傅应飞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笑意。许鹤缩在被子里,一只手抓着傅应飞的指尖,半天也没等到说了好的人抽手离开,正当准备探头看一下时,掌心传来一阵痒意,竟是傅应飞曲起手指挠了一下。他迅速将手缩回被子里,不一会儿,听见酒店房间的大门咔哒一响,整个空间都安静下来。许鹤缓缓呼出一口气,掀开被子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快速起床。随着时间的推移,傅应飞的胆子越来越大了,明明一年前刚在一起的时候还什么都不会……许鹤收拾心情,坐在靠窗的沙发上翻看手机,排球论坛忽然飘出一个帖子。#寻找华国队#【拿到了陈明昊和陈明乐两兄弟的签名,王一民的也拿到了,教练和队医的也拿到了,其他人半天也找不到,他们难道不一起吃饭?】【别人休息的时候就别去要签名了吧……】【看到傅应飞了,他一个人在点餐区。】【我也看到了,那边人比较少,他又长得高,简直鹤立鸡群。】【傅应飞的不敢上去要……他看一眼我就腿软,如果许鹤在他旁边我就冲了,出了什么事小许队一定会护住我的,但是小许队不在。】【估计没下来,傅应飞旁边都没有,那肯定就是不在了。】【哇,傅应飞点了五个菜诶!运动员真的好能吃!】【自助餐边上点菜肯定贵,真舍得。】【点了两份饭,应该在给小许队带饭,不然一个人吃五个菜有点太离谱了。】【他们住一个房间吗?嘿嘿嘿。】【都是顶层标间,比较宽敞。】【直觉告诉我他们两肯定有什么,嘿嘿嘿。】【不就是发小吗?我也给我发小带饭啊,这有什么,再说了他们两怎么在一起,不会撞号吗?】【是什么让你觉得他们两个会撞号?小许队绝对不是攻!】许鹤:???什么玩意?虽然他还没有考虑过床品四件套那回事儿,但他怎么就绝对不是了?他身高191.4呢,虽然因为体脂率低看起来没有傅应飞壮实,但是他还是非常“孔武有力”的!【哈哈哈,小许队看到想打人。对上别人是不是1我不知道,但是对上傅应飞绝对不是。】【傅应飞身高有两米零五了吧?而且他是力量型选手,我感觉他单手抱小许队没什么问题。】【华国队12名选手里面,谁对上傅应飞都攻不起来,悲。】【歪了歪了,我还是呼吁楼主和大家不要在运动员们吃饭的时候上前打扰,这毕竟是他们的休息时间,咱们可以在比赛结束之后问运动员们要签名,主办方一般都会留一点时间的。】【是的,休息的时候就让他们好好休息吧。】【好吧,那剩下的人我就不去要了……反正我也不敢问傅应飞要。那个……姐妹们飞鹤cp的组织哪里进啊,我想看同人。】【群号:78809****。】许鹤思考了一会儿,最终好奇心驱使着他在OO搜索里输入群号,点击添加。加载圈在手机界面上转了一会儿,不一会儿便跳出来一个问题:请问这是一个什么群?许鹤盯着看了几秒,最终烧着耳朵输了又删,还是没好意思自己把cp名写上去,只好退出来,转战微博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原本只是不报什么希望地逛一圈,没想到还真被他找到了零零碎碎的同人文片段。有一位写手把傅应飞写成一个喜欢豪取强夺满嘴土味情话的霸总,看得许鹤笑倒在被子堆上,喃喃,“你们太高看傅应飞了,这种话他说不出来的。”“什么话我说不出来?”傅应飞将保温袋放到桌上,侧头看向许鹤,“起来吃饭。”许鹤沉默一瞬,转头看了眼打开后又关上的大门,小声道:“没什么。”毕竟傅应飞可是“豪取强夺的霸总”,他这个“天生反骨,抵死不从最终屈于**威的小二传”可不敢大声说话。“多买了糖醋里脊。”傅应飞把菜一份一份取出来,揭开表面的塑料盖子,“咖喱香煎鸡胸肉看上去也不错。”许鹤连忙摁灭手机,洗干净手坐到餐桌前,“吃完饭去外面逛逛,这段时间还没好好玩过。”“嗯。”傅应飞很少会对许鹤说不,和顺地理所当然。立本的糖醋里脊和华国的有些不同,他们没有浓厚的汤汁,吃上去更像是卤味,菜用得油不是很多,吃起来基本没什么炝锅后才会产生的烟火气。总而言之,有点寡淡。好在咖喱是特色菜肴,味道比较重,吃起来非常香,酥饼也脆得掉渣。“还是华国的菜好吃。”许鹤一边收拾一边道,“还好这次分站赛还有一场就结束了,回蓝京先吃笼小笼包再说。”傅应飞笑了笑,两人一起将垃圾带出房门,交给保洁,接着,两人谁也没提要叫队友一起出去逛这件事,坐上前往市区的车,在黑夜的遮掩下牵着手逛起商场来。立本也没什么好买的特产,逛到最后,许鹤只能在免税店给妈妈买了套护肤品,又给父兄分别买了两根皮带。他绝不是想让哥哥回想起小时候被爸爸用皮带抽的事,只不过是看这两条皮带非常适合他们罢了。傅应飞盯着许鹤拎着的礼品袋看了一会儿,猝不及防开口,“你觉得我要给叔叔阿姨买点东西吗?”许鹤:“啊?”“他们照顾我这么久,我还……”傅应飞侧头看了一眼许鹤,轻咳一声,欲盖拟彰地移开视线。许鹤哭笑不得,“我看你之前一点儿都不心虚。不用带了,对我爸妈来说那不算照顾,就是多一双筷子吃饭的事儿。”话是这么说,但傅应飞还是买了两套昂贵的茶杯。两人背着队友们偷偷摸摸在东京市区逛街,王一民则带着陈明乐和陈明昊在东京郊区爬土坡。他们听说这个地方有个非常灵的神社,本着华国人辩证迷信,不信白不信地精神,三人一路向西,爬上了山顶。正当陈家两兄弟杵着拐杖喘气的时候,王一民突然怪叫一声,“挖去,这有缆车!”陈明昊的表情瞬间狰狞起来,“你不早说?”三人打打闹闹在神社面前转了一圈,许愿完毕之后买了一打纪念品,满载而归。“咱们这个送给队友吗?我感觉大家应该不信这些。”王一民犹犹豫豫地看着包里的吊坠。“当饰品呗,到时候回了国,神仙也鞭长莫及。”陈明乐说得理所当然,“我妈老家那边,乡亲们供奉的神明要是实现不了愿望,神像是会被砸的。”王一民:“还有这回事?”“嗯,我们姥姥是农村种地的,后来才带着妈妈搬到蓝京,以前他们祈雨的时候会给神仙设立一个期限,如果祈雨仪式结束后半个月还不下雨,就会把祭台和祭品全砸了。”陈明昊露出了兔死狐悲的表情,“所以说在华国当神仙也是要看业绩的。”王一民被震住了,一路上没再说话。次日,华国队没有比赛。华国队的队员们在租用的体育馆里训练。许鹤和傅应飞正想要再练练之前在赛场上用出来的新鲜“互传互助”式技能。还没开始,就被徐教练喊到一边,徐教练指了指场馆四角上设置的监控,“不要在这边练新技术,有什么想要练习的新东西全部等回家了以后再说,这里装的录像谁都可以调出来看,谁知道他们立本教练会不会偷看偷学。”许鹤与傅应飞对视一眼,点头同意,毕竟这个传球技术十分灵活,一旦能熟练运用,那么华国队必然能够靠着这个技术主宰赛场,这种新东西练习的时候还是藏好了比较好。毕竟一个快速动作在练好之前,所有运动员都会先练习分解动作,一旦分解动作被人拆开模仿,那么这个技术就不再是他们华国队独有的了。次日,华国与泰国进行了最后一场分站赛。近年来,泰国队在排球这项比赛上的成就本来就不如华国队,接连在奥运会和亚锦赛中输得裤衩都不剩。原本就比不过,更不用说华国队一直都在进步。徐天阳以王一民作为主力,让其与傅应飞和楚锦岩轮流配合,打出了25:23,25:22,25:19的好成绩。大比分3:0直接零封泰国。这是王一民第一次在正式赛场上从开场一直站到最后。他笑着与队友们拥抱在一起,拽着许鹤的手念叨:“没有你我不可能会赢得这么快。”“你会的。”许鹤轻声道。“不会的,没有你我一定会故步自封,对自己的到位率十分自满,是你带着我走出了无用的骄傲。”王一民左右看了看,见傅应飞不在身边才敢开口继续道:“初二的时候和你打赌绝对是我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事情,我不喜欢输,但是输给你的那一次,却是我职业生涯的开始。”许鹤拍了拍王一民的肩膀,“你足够优秀,没有我你也能走上职业道路,真的。”“行了行了,别互相夸了,王一民擦擦你的汗。”徐天阳拎起王一民的毛巾盖到他的头上,“你的电话一直响,赶快去接。”傅应飞洗干净水壶,惦念着喜欢对许鹤“动手动脚”的王一民,快步走回选手休息区。才走到许鹤面前,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声抽噎。“王一民哭了?”傅应飞问,“因为第一次打全场,开心的么?”“不是。”许鹤的鼻子有点酸,“他家里刚刚来了电话,他奶奶病逝了。”难以想象那是一个多么温柔的老人,打给孙子的最后一个电话竟然是要先跟他说话。王一民的奶奶已经很虚弱了,气若游丝,但她还是努力道:“我知道你,你是一民的队长,小时候还帮他录了打球赛的录像,你带着他走到了现在,我看了,你是个好孩子。”许鹤甚至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那份录像。那是他看到笔记本最后一页上写的内容之给王一民录的,因为王一民说想让得了癌症的奶奶看他的比赛。这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但这位老人却在病痛中记了五年。她说完这一段话,又艰难地喘了口气,显得稍微精神了一些,“麻烦你把电话给民民。”许鹤就把手机递还,王一民的手是抖的,甚至有点拿不稳那个小小的电子产品,也没发现手机的扬声器根本没有关,“奶奶……”他颤声喊了一回,眼泪便无声地落了下来。“民民,奶奶看了你的比赛,打得很好,今天打了全场是不是?”老人的声音似乎又大了一些。“嗯。”王一民知道这大概就是回光返照,他拼命抿住唇,不让哽咽的声音通过收音器传到奶奶那边去。“奶奶对你有信心,可惜不能看到你再参加一次奥运会了,不过没关系,我知道你以后一定能拿很多金牌,奶奶以后只是不能随便跟你说话了而已,你不要难过。”“嗯。”王一民又梗着脖子应了一声,接着听筒里没再出现那个慈祥和蔼的声音。他等了一会儿,小声喊道:“奶奶?”话音飘飘忽忽落下,电话那边却再也没有人接话了。这一瞬,王一民坐在徐天阳身边孩子一样嚎啕大哭。“他不好受,就让他哭一会儿。”许鹤把洗好的水杯放进运动包,露出了庆幸的笑容,“谢谢你愿意一直给我洗杯子。”傅应飞一愣,不明白许鹤为什么会这样说,“怎么了?”“如果我没能接到王一民奶奶打来的道谢电话,他的奶奶很可能会觉得遗憾,我也会内疚。”许鹤笑道:“谢谢你。”“小事。”傅应飞扫了一眼王一民,忽然小声道:“真好,他还有过奶奶。”压抑而悲伤的气氛影响到了赛场边的每一个人。这一周他们已经把东京能逛的地方都逛过了,此时没怎么去过的偏远景区也不准备再去,所有人准备好了行李,登上飞机,飞快地离开。徐天阳体谅王一民要赶着再去处理后事的心情,特意买了最近的一班飞机。队员一落地,王一民把行李往徐教练手里一塞,“教练,我拿着行李回家不方便,比较慢,麻烦您帮我寄存在省队门卫,三天后我再来拿。”“放我家吧,回头给你带来。”许鹤道。“谢谢队长!”王一民头也没回,打了一辆出租车飞驰而去。徐天阳看着越来越远的车牌号码叹息一声,忽然有些失落。“怎么了?”柏函问,“突然这个表情?”“没什么,只是想起我家里那个冥顽不灵的老头子。”徐天阳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怎么就是不愿意接受新事物呢?”柏函叹息一声没有接话。“我还是回去看看他,免得到时候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才后悔。”徐天阳看向边上的许鹤和傅应飞,“你们两个跟我一起回家。”许鹤:?带他们回家干啥?见谁?国家体育总局的顶头上司吗?徐天阳撸起袖子:“我这次一定要说动他监督排协改革!你们就是最好最成功的例子!”柏函:……你确定你是去探望你爸,而不是回去气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