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跟着那周福一起进了储酒的酒窖,便见密密麻麻地堆着几十坛的酒,酒坛子上都有红纸裁成长方形标有“天御女儿红”的字样,大约就是他们酒庄的标志了。“这些便都是我们去年的酒了。”周福为三人介绍道,“今年糯米大多还未熟,故而新烧的酒不多,大多都是去年的,不过这女儿红自然是存放时间越长越好了。”“除了去年的,应该也有以前的吧?”裴容白环顾四周问道。“有,只是价格不一样。”周福笑道,“这一酒窖皆是去年的,还有前年、大前年……也就是五年之内的,放在隔壁酒窖里,再有十年之内的,放在西边酒窖里,还有二十年的,放在咱们最里面的酒窖里,价格依次往上翻倍,去年的五两一坛,到了二十年的女儿红,便需要一百两银子一坛了。”“咱们可以尝尝吗?”乔戎玉听了这女儿红如此的昂贵,忍不住想试试。“自然可以,三位请随我来。”周福引着三人走到酒窖外头,外头摆放着一张十分普通的花梨木圆桌和三张靠背椅,桌上有个茶盘,茶盘中放着三只十分精巧的瓷盅,大约就是用来让客人品酒的。只见那周福从边上拿来一坛酒,放到桌上,一打开封口,三人就闻到了一股极醇香、极浓烈的酒香。乔松玉闻到这酒香,就觉得自己好像醉了一般,不禁叹道:“好香。”周福闻言,欣慰地笑起来,又分别给三只瓷盅中倒了酒,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三位请。”乔戎玉迫不及待,拿起酒盅便抿了一口,随即双眼放光,赞道:“的确是好酒,我行走在外这么多年,都不曾喝过如此醇香绵柔的酒。”裴容白于酒不甚了解,但听乔戎玉说得这么玄乎,便也拿起酒盅喝了一口,喝完,果然觉得这酒似乎与自己在京都城中喝过的酒都不一样,格外的醇香,不由点点头附和道:“的确不错。”乔松玉见二人赞不绝口,便也将信将疑地喝了一口,还一不小心喝了一大口,结果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倒是又辣又酸,顿时咳嗽起来。裴容白连忙替他轻拍背:“你怎么喝得这么急,你又不会喝酒……”乔戎玉却是在一旁幸灾乐祸:“他以为咱们都说好喝,就真跟牛乳那么好喝呢!”乔松玉咳了一会儿,只觉喉头辛辣滚烫,但口中却有一股回甘,也不知那是什么滋味,那还挺巧妙的。他呆了呆,随即对裴容白道:“好神奇,喝了之后口中有股说不出来的味道,带点甜,还有点酸……但我挺喜欢这个味道。”周福闻言,也跟着笑着点了点头:“咱们天御的女儿红神奇就神奇在此,便是不会喝酒的人喝了,也能品出这酒的好来,所以咱们的酒虽然贵,但卖得极好。”“这只是去年的酒就如此的美,不知若是藏了二十年的女儿红,会是什么样的滋味?”乔戎玉话音刚落,便听身后传来一个朗朗的男声道:“这二十年的女儿红,自然是琼浆玉液一般的滋味了。”三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身穿一件蓝色衫子,腰间绑着一根深紫色几何纹绅带,一头一丝不乱的长发,有着一双清澈的朗目,体型颀长,气质非常温和,笑起来脸颊上还有酒窝,一点都不像是商人出身的,倒像是哪个权贵子弟。他手里摇着一把折扇,一边摇一边走了进来,见三人转头看他,先是打量一眼三人,像是看愣了一般,随即笑道:“我听小厮禀告说有三位客人上门买酒,原来是三位贵人,有失远迎。”周福忙向三人介绍道:“三位贵客,这位便是我家少庄主。”“在下便是凌风棋,三位有礼。”凌风棋自我介绍道。乔戎玉又介绍了一遍三人的姓名籍贯和来历,又说:“凌少庄主来得正好,我等方才品尝了贵庄的酒,现在挺好奇二十年的女儿红的,不知能否由此荣幸开开眼?”凌风棋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不瞒王兄,上次那贼婆来了之后偷了一坛,砸了三坛,如今二十年的女儿红只剩一坛了,是不能尝的,你若是要,一百两卖与你,你现场尝一小盅,尝完了觉得不好,酒还我们,银子退你一半。”乔松玉听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这酒也太贵了吧?一百两一坛就不说了,尝一小盅,就要花五十两???如此想着,道:“这红姬也太可恨了些,偷了还不算,还要将这二十年的女儿红都砸了??真是暴遣天物。”凌风棋闻言,叹气道:“这贼婆的确非常可恨,她来过我庄上三次了,每次都是连偷带砸,我庄上损失不下几百两,也不知这贼婆与我家有何仇怨,还是本性就如此可恶,要做此行径。”“凌老弟就不曾想过要抓她?”裴容白问道。凌风棋唇角的笑容越发苦涩:“你们也知道,她是个倭寇,藏匿于海上,谁能掌握她的行踪呢?之前我们联合官府设计想擒她,她来是来了,结果照样从天罗地网中逃脱,不知道是有什么妖术还是我们之中有人走漏了风声。”裴容白和乔戎玉对视了一眼,随即乔戎玉故意道:“我倒是觉得你们把她传得太神了,我们这次运走丝绒和酒,就要走海路,才不去怕什么倭寇呢!”“王兄此言差矣,你不知道从宁海府出发的商船十有六七都要受其害,一般都要缴纳‘买路钱’,货多的,交的多,货少的,交的少,但若不交的,恐怕性命都不保。”凌风棋劝道,“你听我一言,先走陆路,到大运河处,再走水路直上燕州,如此虽然颇费周折,但总比走海运来得保险。”“我雇了许多壮丁,不怕那倭寇。”乔戎玉执意道,又说,“凌兄不必再劝,此事我们兄弟几人自有主意。”凌风棋见劝不进去,只好作罢,领着三人出来,道:“既然如此,在下也不多劝,我见三位皆气宇非凡,非寻常商贾,想与三位交个朋友,今日午膳便由我做东,在我家用,如何?”裴容白正想答应,只见迎面走来一人,三十多岁,长得眉清目秀,儒雅风流,却穿了一件与他气质不太符合的海棠花白色长衫,还喝得醉醺醺的,脸色酡红,醉眼惺忪,跌跌撞撞地朝着几人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