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视厅。夕阳强烈的光线透过走道尽头的小窗潜进来,在灰白色的地板上留下一道道狭长的光影。久川悠慢悠悠地往前踱步,硬生生把警视厅走成了自家的后花园。那种悠闲中透着些许莫名其妙的熟练、的姿态,让路过的警员忍不住侧目,猜测这到底是哪位新调来的警视。“……总的来说,非常感谢您的帮助!”在久川悠前方指路的女警感激地说着。“萩原警官他们虽然行为上太过于鲁莽了一点,但都是出于好心,能够得到您的谅解,真的再好不过了。”“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久川悠主动提出和警校组一起回警局之后,被带去讯问室里做了一个简短的笔录。笔录结束之后,他就被这位女警带了出来,一路上一直都没有看见其他几个人的身影。“既然已经证实了所谓的‘私闯民宅’只是一个乌龙,松田警官他们会受到惩罚吗?”“嗯……惩罚肯定还是有的,但不会像之前那么严重。”活泼的女警官想了一会,笑着答道:“他们现在估计都在被各自的上司训吧,最多也就是停职一天。真的非常感谢您……”原来还在挨训啊,难怪松田阵平这么压得住性子,没有主动来找他。久川悠递给松田的那种纸条上,清晰地点明了死者的身份与警视厅之间的关联。警视厅为了把控舆论方向,往往会培植一批更为亲近的记者团体,每当有了重要的案件,也会由这些媒体优先报道。死者藤井键能够拿到报道那起“自杀”案件的机会,又在报道当中完全顺着警视厅的调查结果、没有丝毫添油加醋,可见他绝对就是警视厅御用的记者之一。警视厅的御用记者,在面临生命威胁时,没有选择和自己更加亲近的警察,反倒转头去寻求一个侦探的帮助,这太奇怪了。唯一的可能就是,危险来自于警视厅本身。只要松田阵平的智商在线,就绝对能够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当他开始怀疑警视厅的内部人员时,就会格外关注主动提供这一线索、身世又如此离奇的久川悠本人。那么,久川悠就只需要静静地等待,等待松田阵平带着满腔疑惑和恐慌,主动找上门来。“对了,警官小姐,您觉得是东大好一点,还是帝丹高中好一点啊?”久川悠双手抱臂,像是突发奇想一般,问出来一个有些没头没脑的问题。走在久川悠前面的橘警官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她站在原地转过身,看向久川——后者一脸认真,狭长的凤目微敛,像是真的在思索什么重要的问题。可是帝丹高中和东大,一个是高中,一个是大学,怎么可以放在一起比较嘛……这样的话在脑子里不停的打转,橘警官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她沉默片刻,迟疑地回答道:“帝丹高中确实是很好的高中,但如果真的要比较起来,应该还是东大更好一点吧?”“东大吗?”久川悠伸手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虽然你们这一次侥幸得到了受害者的谅解,但下一次未必就这么好运了。说了多少次在得到命令之前不要随意行动,永远都不听,永远都非要按照自己的意思来……松田!你在不在听!”“是!”松田阵平的意识重新回归,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声。他抬头看向自己的上司,摆出一副坦率承认错误的表情。“……算了,你走吧。”年迈的上司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停职一天,在家好好反思一下,明天再回来上班吧。”松田点了点头,正打算出去,忽然顿住脚。他侧头望向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上司,有些迟疑地开口:“您认识一个叫做藤井键的记者吗?”“藤井键?”上司皱着眉,回忆了一阵。“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我们有很多案件的报道,都是由他负责的吧?怎么了吗?”“……没什么。”松田低下头,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门外,早就结束了训话的诸伏景光和萩原研二正坐在长椅上交谈。从窗外潜进来的阳光将他们完全罩住,看上去暖融融的。松田停在门口,右手紧紧攥着那张纸条的碎屑。在搞清楚真相之前,他可能得一个人调查这个案子了。·夜色四起。客厅里点着暖黄色的灯光,两个身长腿长的青年缩在狭小的沙发上,对向而坐。“……总的来说,我们接下来的计划就是这样。”因为卡牌的使用时间只有短短三分钟,久川悠索性一口气不间断,说完了全部的安排。他感觉自己这辈子的肺活量都在刚刚用尽了,深深吸了口气,拿起茶几上的白开水就往嘴里灌。“啊,原来悠酱把我叫出来,只是让我传个话而已吗?”坐在对侧沙发上的黑发青年故意拖长了尾音,硬生生把抱怨的话说得像是在撒娇一般。他穿着一身灰色的风衣,奶白色的高领毛衣一直遮到脖颈上方,肩侧垂着半长的黑发,蓝紫色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久川悠,嘴里说的话却格外茶香四溢。“如果只是装炸弹而已,我也会啊,而且说不定还装得更好,为什么一定要交给小阵平呢?”“噗!咳、咳、咳”久川悠没来得及咽下去白开水就这么卡在嗓子眼,酸涩感从喉头蔓延到鼻腔。他感觉自己的后背和手臂在一瞬间冒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救命!别这么说话,求你了!叫我久川吧。”“是悠酱不好听吗?其实我也有想过叫久川酱,但感觉稍微有点生疏了,不足以反映我们之间的关系。所以还是叫悠酱比较好。”萩原研二仿佛很认同自己说出来的话,自顾自地点了点头。他弯下腰,从茶几上的纸巾篮里抽了几张餐巾纸,递给久川悠。“……你怎么不对着琴酒,喊阵酱呢?是不敢吗?怕他毙了你?”久川悠撇了撇嘴,伸手接过餐巾纸,胡乱地擦了擦滴到裤子上的水渍。“说到底还不是仗着我不会动手杀人?”“所以悠酱怎么知道我没有喊过阵酱呢?”救命!双重暴击!好想把琴酒拉出来和他一起承受暴击,可惜琴酒暂时还出不来……所以红琴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主动送上门来啊?既然是卧底,拜托主动一点可以吗?“好了好了,时间不多了,还剩下……”【还剩下多久来着?】【……还剩下两分钟。】系统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无精打采,仿佛被主人抛弃的修狗一样。【!怎么还剩下这么久?】久川悠愣了一下,三分钟的时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漫长了?【因为您刚刚用近乎四倍的语速讲完了所有的计划,所以才过去不到半分钟而已,再加上刚刚有关悠酱和阵酱的争议——】【停停停!我知道了。】久川悠叹了口气,简单解释了一遍原因。“因为松田的时间比你多,你只有三分钟,松田有十五分钟。”“……”萩原研二的脸色绿了一下。扳回一城!久川悠放松地靠在沙发上,嘴角肆无忌惮地向上弯着,笑嘻嘻地说道:“你也别问我为什么。毕竟你松田老哥天生长得一副□□|老大的样子,只消出去晃一圈,就能收十个、八个小弟回来。至于你,不太行,你长得太温文尔雅了,稍微吃了点亏。”久川悠废了点脑细胞倒腾出来的计划,真正的执行人其实是[黑方-松田阵平]卡牌。但松田卡牌只有十五分钟的使用时间,必须要用在刀刃上,不能在平时浪费了。所以,为了提前让对方共享自己的计划,久川悠只能先找来萩原研二这个中间人传递消息。反正对方的卡牌只解锁了三分钟,一时半会也想不到什么特殊的用途。“……我知道了,消息我会传递的。”萩原研二叹了口气,蓝紫色的眼睛有些委屈地眨巴了两下,开口道:“所以你什么时候能把我捞出来呢?难不成还要等到小阵平完全出来之后吗?”“……”开玩笑,他现在一个都不想捞谢谢。他只想把最最最亲爱的劳模和肝帝捞出来,会干活的才是好员工望周知。要不是红方的安室透和琴酒不知道猫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怎么也找不出来,他哪里会把算盘打到警校组头上……久川悠弯起嘴角,温和地回复道:“我会好好想办法的,放心好了。”“那我——”“叮咚!”刺耳的门铃声忽地响起,原本坐在沙发上的萩原研二愣了一下,抬头望向久川悠:“是谁?”算算时间……“应该是这个世界的松田阵平来了。”久川悠从沙发上站起来,穿上拖鞋想要下楼,走到一半才想起来自家的沙发上还坐着一张黑方卡牌。他回过头望去,才发现对方早就已经走到窗边,拿脑袋抵着墙,偷偷去瞄楼下站着的人。久川悠不禁失笑。“你看什么?回去之后天天对着松田,还不够你看的吗?”“……那不一样。”靠在墙边的青年看上去有些愣神。他有些迟疑地开口回答道:“完全不一样……”【时间到!】系统激动且蹦蹦跳跳地播报着。黑发青年的身影、连带着搭在臂弯里的那条白色围巾一起消失在窗边,久川悠的系统界面上又多出一张卡牌。纯黑的卡面上,青年的黑色头发毫无违和地融入背景。他穿着长而窄的灰色防水风衣,米白色的高领毛线,脖子上还围着一条厚实的白色羊绒围巾。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没有任何武器,没有任何杀伤力。久川悠伸手拨弄了一下那张卡牌,金色光芒顺着边角的花纹闪了一圈,最后停在最上方的用金粉写成的、大大的SR上。是和琴酒一样的等级。“叮咚、叮咚、叮咚!”愈发急促的门铃声,也昭示着楼下那位松田阵平快要等不及了。久川悠挥手关掉界面,转身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