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在极度寂静当中, 柯南的心跳声被放大到极致。对方的话听上去荒诞无稽,但有强烈的**力。就好像只要跟着他走,之后的一切都不需要考虑。就好像一个刚出新手村的勇士, 被迫对上主线最后的大反派。大反派对他说,不用再努力下去了, 其实我是来帮你的, 跟着我走吧……——这算是什么来自地狱的笑话吗?抛出信息量巨大的话题, 然后又不愿意去解释到底是怎么回事。对方真的以为就凭这种似是而非的话,就可以把他带走?再者说, 对方到底要把他带到哪里去?有什么特殊的用意?还有对方话里面的“那个家伙”, 到底指的是谁?在对方口中,“那个家伙”似乎有着和他一样的经历,他还未经过的东西、那个家伙全部都经历过了。甚至于那个家伙还要来找他……等等!所以这一次的案件全都是“那个家伙”策划的?这几个人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关系啊!“……你这样真的好像是那种、拿着棒棒糖诱拐小孩子的坏大叔。‘小朋友,要和叔叔一起走吗?’”站在一旁的金发女研究员,双手插兜,冷着脸用夸张的语言模拟着。眼见气氛还不够热烈,她甚至火上浇油般歪着头补充道“是要被警察抓起来关进监狱的程度。不如还是把事情说得清楚一点,不要把我们变成诱拐小孩子的恐怖组织。”“……”久川悠的呼吸声明显顿了一下。片刻之后, 他才重新望向柯南, 嘴里的话依旧轻佻, 脸上的笑意却不自觉收敛起来。“这样真的很像诱拐吗?”像, 但很明显不是。柯南能够判断出对方的动机并不坏, 这也是他之前那段时间几乎没有怀疑过久川悠的原因。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对方试探过他、用身份逗弄过他、在一些事情上欺骗过他,但唯独没有真的害过他。甚至于对方一直以来看着他的眼神, 全都是友善的。眼神最难掩藏情绪。如果对方真的打从一开始就不安好心, 期间有过无数次机会, 没道理一直用一种旧友似的眼神望着他。对方所提到的种种异样,全都是这个世界切实存在的,可对方为什么不愿意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是碍于某种原因、不能说出来,还是……整个故事本来就是编造出来的,所以根本就说不出来?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说出跟他走这种话,但是——“在邀请别人加入之前,不应该先把你的诚意摆出来吗?”眼前的黑发男孩仰着头,眼镜框背后的双眼和另外一双眼睛重合在一起。久川悠愣了一下,随即哑然失笑。“我原以为无知是种幸运,真相才是惩罚。但我没有考虑到,你的眼睛里只能容得下真相。”“故事有点长,可能要花点时间,也要换一个场合。”久川悠站了起来,脸上重新浮现出笑意。他活动了一下蹲麻了的双腿,领着人朝里侧走去。“而且……这个故事由我来讲并不合适,应该由故事的主人公自己讲。”……什么意思?“谁是主人公?”柯南下意识跟着对方的脚步,一步步朝着里侧走。他们好像站在过山车出口的位置,那是一段狭长的山道,周围全都是单面玻璃,可以看清楚轨道上的状况,而轨道上的人看不见外面的状况。远方甚至传来了列车与轨道交接的声音。“这里就是很不错的地方,列车经过这一段的时候,速度会降得很低,低到和人步行的速度差不多。”久川悠走在最前面,伸手点了点身旁的单面玻璃。一股强烈的预感涌了上来。柯南直觉地望向玻璃另一侧的轨道,真的有一辆列车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缓缓驶过来。“我一直以为,这种故事如果让其他人来讲,是对这种经历的亵渎、是高高在上的审视。我不擅长拿捏情绪,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情绪讲述。”久川悠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明明在距离他很近的地方,但柯南完全听不清楚。“……得让真正的主人,来讲述自己的经历……”柯南的全部心神,已经完全被视野里的东西占据。他的眼睛缓缓瞪大,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尸体与鲜血。血腥而残忍,几乎能在第一时间夺走所有人的视线。血色之后,是无比熟悉的身影。他一直在寻找的小兰,正穿着青绿色裙子,黑色长发因为坐过山车而特地扎起来,天蓝色的眼睛专注地望向坐在她身边的人。她旁边坐着铃木园子,还有——他自己。·“……所以靠近你的人,就会怎么样?”毛利兰蹙着眉,下意识竖起耳朵,凑近了对方,脸上满是疑惑。她仍然在等待着回答。但少年的声音就像是一阵风,轻飘飘地消散在轨道的杂音中,无迹可寻。“哈,他又在胡说八道了。这个家伙总是喜欢胡思乱想,一定是他最近玩得游戏太消极了一点。”铃木园子咧着嘴,一边打着哈哈,一边笑嘻嘻地拧了工藤新一、一把。她低着头,咬牙切齿地用嘴型说道“都已经说了一万次了,那些事情和你没有关系!没有关系!不要把什么杂七杂八的事情都往你自己身上揽好吗?难道你想要我告诉——”她咽下未说出口的名字,棕色的眼睛瞪圆了、望向坐在角落里的少年。“等一下、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游戏?内容是什么啊?”毛利兰在某些时候,直觉强到超乎想象。她攥着身边人的袖口,下意识追问道。“……”园子顿了一下,下意识望向工藤新一。后者半垂着头,杂乱的刘海遮住眼睛。“那是一个……”他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仿佛真的在谈论一个游戏。“侦探游戏。故事的主线是,一个侦探对抗黑暗组织。”“主线听上去有些老套,但如果穿插很多推理情节的话,应该是你会喜欢的类型。”毛利兰偏着头。“然后呢?为什么玩游戏会让人消极?”工藤新一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继续介绍游戏规则。“玩家会扮演侦探,在游戏开局的时候,被黑暗组织的人灌下毒药,身体缩小。”毛利兰的心陡然间缩了一下,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原因。“玩家的日常,是处理案件,各种各样的案件。玩家需要根据现场的线索、证人的供词,推理出嫌疑犯。如果推理成功,会收获名气、生命,又或者是关于黑衣组织的线索。”“工藤!算了吧……”铃木园子叫了一声。“抱歉、说错了,我是说黑暗组织。”工藤新一的脸色没什么变化,自如地改变了说辞。“玩家会在游戏过程中,结识一些助力。有着伪装的民间侦探、武力值超高的……友人,同样擅长推理的朋友,以及卧底在组织的日本公安、日本警察、FBI、CIA——”“然后在他们的帮助下,收集罪证、并最终推翻组织?”毛利兰按照一般游戏的剧情,推测着。“够了,别再说了,赶紧出去吧。这破车走得也太慢了。”园子骤然间插嘴。“……”工藤新一顿了一下,没有理会园子,只是语气不变地继续道“然后那些人会全部牺牲。”“一个接着一个,死在玩家面前。”“!”这也太……太血腥了?太暴力了?毛利兰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但一般的游戏,不应该是正义战胜邪恶吗?这个游戏的策划是和玩家有仇吗?”“……谁知道呢。”工藤新一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难怪你会感觉消极,这个游戏也太奇怪了,竟然全都死了……”毛利兰隐约察觉到哪里不太对,游戏里的这些助力,和她自己的生活莫名有些重合。但只是这种事情,也说不上什么特殊,只能继续按照游戏的逻辑追问道“那最后的结局呢?如果所有人都死了,最后侦探真的推翻黑暗组织了吗?”“其实也不是没有这种剧本,主角承载着已经死去的队友们的遗愿,打败了反派。总之,不可能所有人都死掉了吧?主角应该是死不掉的啊?”“……够了,别再问了。”园子拉住了毛利兰的衣摆,却没能阻止工藤新一的回答。“是的,主角是死不掉的。”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他会一直活着,一直、一直活下去。”毛利兰松了口气。她有着莫名的代入感,会不自觉地关心主角的安慰。“所以主角胜利了?黑暗组织被打败了?”“对啊,主角胜利了。故事的最后,主角建立了黑暗组织。”“?!”毛利兰皱褶眉,内心猛地**了一下。“……什么?不是、为什么啊?他都已经赢了,为什么还要——”“因为他发现,黑暗和光明从一开始就融合在一起,根本没办法分开。既然没办法分开,也搞不清楚到底该找谁报仇,那就干脆一起来好了。”这段话里的代入感太强烈了,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再了解不过。毛利兰怔愣着望向对方。“新一……”“游戏开场的时候,主角十七岁,是一个男高中生侦探。”“新一!”“他擅长推理但太莽撞,顶着高中生侦探的名号四处乱逛。他喜欢踢足球,偶像是福尔摩斯,父亲是推理作家,母亲是明星,身边有很多朋友。”“故事结束的时候,主角还是十七岁。”“只有他一个人。”“这就是我玩的游戏。很消极吧?”“但游戏的主角就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