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中静了一瞬,众人转头看了他们主仆二人一眼,立马便又恢复了鸡飞狗跳的混乱状态。傅予安被当做透明人摆了一道,连祁仞也对自己毫不在意,他心里有些堵得慌,闭了闭眼忍了,迈步走了进去。大夫人被他逼得半点体面端庄也撑不住了,祁仞拎起一只耗子尾巴转了转,咻地一下扔到她脚边,耗子吱吱怪叫着乱窜,又被他抓回去,反复如此。“快把这孩子带走!你这样成何体统!听到没有!来人啊!去把二夫人请过来!”“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略略略!”他回头朝她做了个鬼脸,接过那黄衣小孩手中的耗子,笑出一口白牙,张扬跋扈,痞气十足。大夫人气得几乎要跳脚,偏偏又不敢跟这个疯子硬碰硬,劝更是劝不住,最后瞧见傅予安分毫不知厉害的样子,径直朝祁仞走了过去,便索性不管了,一甩袖子回了主屋里,还把门拴上了。让他们自己狗咬狗去罢!这事儿咱是管不了了!傅予安瞧着大夫人进屋躲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居然没对付祁仞,难不成她这么害怕他?一只耗子被甩到自己脚边,傅予安眉头皱也没皱,俯身捻起尾巴,提到傅予安面前。那小孩一脸兴高采烈:“哎你不怕啊哥哥!快给我快给我!”傅予安轻笑一声,把那耗子尾巴递给祁仞,一双桃花眼却半分笑意也无,直勾勾盯着他,眼里满是警告。祁仞只当看不出,拽着他袖子咋咋呼呼:“你也要玩嘛!安安来,给你挑个大的!”小竹赶快过来替傅予安解释:“将军,殿下是来叫您一块儿去给二夫人奉茶的!”“啊?奉茶?我娘不喜欢喝茶,别去了,跟我和小禾一起玩呗!”祁仞扔了耗子,抓着他袖子央求。傅予安油盐不进,说什么都要把他带回去。被叫做小禾的小男孩也扔了耗子,抓着他衣摆一口一个大哥哥叫着,跟祁仞一起求他。傅予安当然不能陪着他胡闹,正要低头把那小孩先薅起来,外头突然传来一道男声:“小禾!过来!又跟着你祁叔叔胡闹!”声音清润,小禾闻言却是一激灵,抱着傅予安大腿要往他怀里扎。来人一袭黑色朝服,身形瘦削俊朗,看起来和祁仞差不多年纪。傅予安低头瞧了瞧小禾眉眼,不由分说地把他从自己怀里拽了出去,交给来人。男人提小鸡崽似的把人薅起来,朝他微微颔首:“多谢七殿下!犬子顽劣,给贵府添麻烦了!”傅予安朝他点点头,并没有比划什么。他居然认得自己,官服看起来品阶不低,语气又谦逊有礼,想必是礼部哪位官员。“今日家中还有事,就先把孩子带回去了,改日再登门赔礼道歉。殿下恕罪。”祁仞还抓着傅予安的胳膊,眼下见人要走,于是便期期艾艾开口问:“虞叔要走啊?把小禾留下跟我玩呗!”虞辽瞪了他一眼,对“虞叔叔”这个称呼很是不满,却也没办法,只能皮笑肉不笑地说不用了,要是想玩明日来虞府便是。祁仞苦着一张脸,还想说什么,虞辽却不给他机会,匆匆行了一礼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祁仞满眼失落地扯扯傅予安的袖子,小声抱怨:“小禾也走了,没人陪我玩……”傅予安刚想说我陪你,一想他或许就等着自己这句话,于是把他手拂下去,比划道:“没人陪你玩正好,先跟我去见二夫人。”他闻言顿时脸色更差了,喊了句不去后撒丫子就跑,还使了轻功,从屋檐上跳了出去。傅予安:“……”小竹在后头不知所措,磕磕巴巴问:“殿下……还……还去不去二……夫人……”傅予安盯着他消失的地方叹了口气,点点头,决定自己去见二夫人。左右不过奉茶,二夫人性情温良怯弱,不会多加计较的-回去沽鹤苑后还是没见到祁仞的影子,傅予安也不在意,收拾出新的画稿,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大门是走不得了,所幸沽鹤苑位置偏,翻过墙就是将军府外边。傅予安戴了个薄纱斗笠,边走边跟小竹说自己心中的疑惑:“今日瞧那大夫人也不像是个有主意的,祁仞去闹她只知道躲,总想着拿二夫人发落,却不曾想叫来那小孩的家人……总觉得有些蹊跷。”小竹单手托着下巴想了想,说:“昨日不还嚣张跋扈,一开始说话确实绵里藏针,后来被您怼了几句便急了,分毫没有之前的话术,直来直去的,倒像是……”她打住话头,看了傅予安一眼。傅予安冷哼一声:“你也看出来了?”小竹点点头,跟着他拐了弯进了个小胡同,外头日光顿时被挡在狭窄的巷子外。胡同尽头有扇朱红漆的小门,傅予安走上前去,轻敲了两下。“听说祁仞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大夫人所出,叫祁子骞,不良于行,却娶了当朝户部尚书之女,那位名满京城的大家才女。”他顿了顿,缓缓说道,“这位大嫂,不简单。”一阵响动后小门从里面打开,一位短打粗布小厮瞧见是他,忙弯腰笑着把人迎进去。“公子您可算是来了,老爷打昨儿个就一直等着您!您先喝茶,我去铺子里叫他回来!”“有劳。”傅予安跟着他轻车熟路地进的正堂,丫鬟奉茶进来,他微微颔首,始终没有摘下头上的斗笠。不多时,那家主人着急忙慌地回来,笑得合不拢嘴:“您可算是来了!可带了……”小竹掏出一本画册递给他,对方登时笑得眼睛眯成一道缝,一身肥肉都抖了抖,憨态可掬。“去,上月的银子给公子拿去!”他粗略翻了翻便收了起来,招呼小厮给他拿钱。“上次那本卖的可还好?”傅予安问道。老板:“嗐!您画的好,这兔儿爷的本子又少之又少,能不好卖么!这回又翻了个番,就按咱之前说好的,您六我四,捎带着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您尽管拿去用便是!算是我送的!”他压低了声音小声笑着说道。黄老板说话办事都敞亮,傅予安跟他合作了四五年了,彼此也算是朋友,便不再客气什么,点头收了。等着小厮把银票拿来,小竹查了一遍,竟是比上次还要多一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