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见他发愣,在后头小声地叫了他一声,傅予安这才回神,转头朝她笑笑,接过了小竹手中的食盒。“安安你回来啦!”那傻子瞧见他,立马扔了手中的水壶,一阵风似的卷到他面前,看看他又看看他手中的食盒,含着半截手指期期艾艾地开口:“我还没吃饭……你吃了吗?”傅予安眉头微皱,拉着他手放下,道:“别含手指,脏。”“……”他含嗔带怨地看了他一眼,把手指放下,往衣服上揩干净口水,便又想去接他手里的食盒,“好饿啊……”傅予安轻笑一声,很是无可奈何地把食盒递给他:“就知道你没吃,这不给你带回来了!底下是桃花糕,小心点别晃坏了!”祁仞乖乖点头,一身戾气尽数收敛,现下全然一脸傻气,接过他手里的食盒便欢天喜地地进了屋。外头日光正盛,一阵风吹来,院子里的桃树抖下一身淡色花瓣,映着新嫩的满园春色,煞是好看。吃完饭后祁仞便又冲出去给他那些个宝贝浇水去了,傅予安留在屋里算账,把最近支出都细细梳理了一通。嫁妆是礼部给备下的,珏妃也添补了些,皇上倒是……意思一下都懒得意思。如今刚领了画稿的钱,小竹把银票收好,打算下午去存进钱庄里去。“殿下,最近收入越来越多,咱又在这将军府里吃穿不愁的,相比不消多长时间就能攒够需要的钱啦!”她语气欢快,满是对未来的憧憬。傅予安笑着点点头,没接话。如今京中形式严峻,祁仞又害了这傻病,想来自己年幼时候也多少受过他些照拂——尽管他自始至终根本不知道自己真实身份。傅予安摸了摸手中的茶杯,盯着那一沓银票出神,半晌缓缓开口道:“铺子先看着,不着急。你最近若是有空,先留意着有没有什么医术高强的大夫——会偏方也成,总归死马当活马医着先!”小竹啊一声,颇有些不情愿:“您想给将军治病啊?可是太医都说他这病没得治,您还这么费心做什么,咱不是迟早要走的吗?”“小竹!”他搁下茶杯,发出一声闷响,在这安静的屋里格外刺耳,“太医也或有学术不精受人桎梏之辈,况且民间也多高手,若是真治好了,卖他个人情,总吃不了亏。”“……”小竹低着头绞着手指半天没答话,最后低声应了句奴婢知错,便匆匆下去了。傅予安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一阵发闷。这姑娘打小跟自己一块儿长大,最是谨慎稳妥,可偏偏太过冷漠,凡事总想着先周全自己。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也不是什么圣人,却一看祁仞那个样子就忍不住心软,或许有旧日恩情在里面,也或许是自己本就懦弱罢了!他本该是多么光风霁月一个人,怎么好端端地就……唉!傅予安朝外头看去,正好跟祁仞对上眼神,对方冲他咧嘴一笑,傻里傻气像只大狼狗。日头西移,他转了个面背对着太阳,在傅予安看不到的地方微微勾唇低笑了声。看来这七殿下也不是等闲之辈,心思谨慎至此,原来一直都只是想卖自己个人情。看来自己这演技还是要多加磨炼才是!-偌大的书房里一整面墙上挂的都是些名人字画,看起来便价值不菲,不过数量之多,倒显得主人有些喜好炫耀起来。祁仞背着手在一副山水画前看了半晌,看得直叹气。“怎么了?一进来就看见你在这叹气,做傻子不是很逍遥自在吗?”虞辽笑着进来,反手关上了门。祁仞转头瞪了他一眼,说:“你懂个屁!我这是想啊!盼啊!这京城真不是人待的地方,真想回我南疆去啊!”虞辽闻言笑了几声,过去把手里的信封递给他,说道:“这是你要的,都查清楚了。”“多谢。”祁仞终于把目光从那山水画上收回来,低声道了谢,接过信封打开。“看着这七殿下倒是没什么疑点,不知怎地被太子盯上了,这才给你当了……嗯,男妻。”虞辽仔细斟酌着措辞,生怕惹这冤家不高兴。本来装疯卖傻就够难受的了,又被太子一党钻了空子,娶了个男人,几百年没有的先例。祁仞快速把文书扫了一遍便叠好塞进了怀里。这傅予安看起来倒是清白地很,看样子也是被太子当棋子算计了。脑子里又回想起他中午说的卖自己个人情的话,祁仞搓了搓手指,垂下眼睑盯着桌上的狼毫笔喃喃道:“谁算计谁啊,看我傻了吧唧的都想欺负是不是……”“你说什么?”“没什么!你知道哪儿有修玉石器物的师傅吗?”虞辽奇怪地看他一眼:“你找这干什么?你一大老爷们……难不成是给——”“别瞎猜啊!”祁仞恶狠狠地打断他,“你就说有没有!”虞辽往后微微仰身子,摆摆手:“不知道,回头帮你问问我夫人。”他尾音上挑,祁仞皱眉后撤一步,指着他鼻子威胁:“少跟我炫耀啊!不知道就不知道,还问夫人,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子自己去找!”说完便一甩袖子气鼓鼓地走了出去,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虞辽,杵在原地有气没处撒。外头日光正盛,祁仞疯疯癫癫地回去府里,左右找了一圈没找到傅予安,连小竹也没找到,忍不住啧一声,风风火火地跑到放嫁妆的库房,见那些物件都还在,神色才稍微缓和。路过的丫鬟瞧他这样子,站得远远地出声提醒:“将军,夫人去城北修镯子了,说是晚上给您带糕点!”祁仞回头看她一眼,也不说话,把对方吓得两股战战落荒而逃。原来去自己修镯子了,真是枉费我一片好心,还想着帮他打听门路!还带糕点,谁稀罕你那点甜头!他越想越气,伸脚狠狠踢向眼前的木箱,箱子不堪重负当即被踢裂了一个角,咔嚓一声在寂静的屋里很是刺耳。祁仞低头看了眼,心里烦躁更甚,回头朝门外看了看,左右没人,便把箱子小心搬了起来,往里放了放,把角落的豁子藏好。这箱子格外大,也格外沉,甚至都没落锁,瞧起来甚是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