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惊雷在天边炸响,绵密的春雨窸窸窣窣落下来,空气中混着泥土和语气的味道。街上行人皆行色匆匆,小贩也收拾摊位避雨。不远处街边过来一队甲胄士兵,行色匆匆。行人纷纷避让,不知是哪里又出了事。“这是御林军?这急匆匆的去哪儿啊这是?”“谁知道?上午我好像就看见有一群魁梧汉子进了城,看起来不像是普通人呐!”“这……难不成是有人蓄意……”“嘘!这话可说不得!说不得!”士兵们行色匆匆经过长安街,拐了个弯和另一队会和。雨水溅在铠甲上,激起一小片的水花。“将军!”为首的络腮胡男人朝阴影中撑着伞的男人行了一礼,语气恭敬。男人走了一圈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很好,你们都是我大燕国最锋利的剑,是守卫皇城最坚硬的盾,今日之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是!”众将士齐声高喊,群情激昂。男人满意点头,又朝首领交代了些什么东西,油纸伞在陋巷中挡出一片干燥天地。“就先这么办,明日记得……好……”雨愈下愈大,那将领带着士兵离开,男人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眼里却无半分生机,宛若一个没有感情的俊美神像-景仁宫。下人们匆匆进出,皆神色肃穆。傅阳曜一进去,便闻见好大的一股药味。他微微皱眉,很快又松开,维持得体悲戚的神情。“父皇怎么样了?”他找到珏妃所在位置,跪下低声询问。珏妃摇摇头,直直盯着床榻方向。皇后在陛下床前哭得凄惨,哭几声就要咳嗽,自己身子也不是什么强健的。皇帝瘦骨嶙峋地躺在那儿,俨然是行将就木了。“你舅舅那边有信儿吗?”珏妃低声问。傅阳曜点点头,示意都准备好了。“皇儿……何在?”皇帝声音嘶哑,勉力张开干裂的嘴唇问道。皇后连忙拉着他的手,附耳过去。“都在底下跪着呢,陛下您要找哪一位?”就连前不久被废黜的太子也慌忙从外面赶来,禁足都顾不得了,在殿前闹了一番,现下正跪在队伍最末端。“让他们都下去吧,朕要和曜儿单独说说话。”“……”皇后闻言神情几分诧异,随即落寞的点了点头,把众人都请了出去。果然,陛下已经对嘉赐彻底失望了。珏妃朝龙**的皇帝深深望了一眼,挑起手绢擦了擦泪。宁池宫。方才出来大殿的时候又和皇后说了几句话,她如今几乎是伪装都不愿意,绷着脸不住咳嗽,说出的话极不中听。“她那般嚣张,娘娘咱们做什么忍让至此?!”侍女很是气愤,在路上一直忿忿不平。珏妃掩唇一笑,并不在意她是如何态度。抬头看不到天空,落下的雨被步辇顶挡住。转过弯到宁池宫门口的时候,东边走过来一位撑伞的男人,伞面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祁仞攥紧了伞柄,微微上抬跟她对视。珏妃揉揉太阳穴,朝宫门扬扬下巴:“进去说话。”-“思齐!别在外边玩水啦!快过来帮公子磨墨!”小竹叉着腰站在门口,朝在池塘里扑腾的小男孩吼道。思齐吓了一跳,连滚带爬游上岸,讨好地朝她笑笑:“小竹姐姐不要这么凶嘛!您现在可不是一个人,这若是动了胎气可就不好啦!”小竹失笑,朝他脑袋上敲了下,思齐被敲地哎呦一声,抱着头往后躲。“结巴好了就伶牙俐齿了是吧?敢开姑奶奶我的玩笑,晚上鸡腿不要吃了!”“哎呦姑奶奶!您可别……我错了还不成嘛!这就去这就去!”他可怜巴巴求饶,一听到鸡腿没有了便吓坏了,连忙拾起鞋子朝书房跑去。小竹哭笑不得,在后头扶着腰嘱咐:“换身衣服再去!这才五月,也不怕冻着!”思齐拎着鞋跟她摆手,笑得见牙不见眼。他回去房间换了身干爽衣服,这才敢去书房找傅予安。他正在屋里对着空白信纸发呆,不知在想什么。“公子。”思齐行了一礼,走到书桌旁帮他磨墨。桌边摆着一封拆开的信,思齐探头看了眼,依稀辨出个“夏”字。“公子居然在写信,自从来了这儿还没见您给谁写过信呢!”他脸色比之前刚被捡回来的时候好多了,虽然人长得矮小,但后来一问才知道已经十三岁了。只不过长期吃不饱饭,是以比较瘦小。所幸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好生补补也能将养回来。傅予安叹了口气,敛眸小声道:“京中出事了。”“啊?出什么事啦?”“陛下驾崩了。前太子逼宫失败,被……被四殿下带人逼到悬崖边,坠崖身亡。”祁仞当时那么忙,估计也是为了傅嘉赐的事。他怔怔地盯着信纸出神,不知要怎么回。傅阳曜如愿坐上了那个位置,皇后悬梁自尽,珏妃便是太后。她们都如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么大的事,可是最近还没听说过呀!”傅予安摸摸他脑袋,笑道:“这信是快马加鞭送来的,泗州离皇城那么远,消息传过来估计得半个月。”“这么久啊……”“嗯。”来这儿几个月了,小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他让她回去她也不愿,对自己忠心耿耿。这眼看肚子一天天大了,可不能真让孩子一出生便没了爹啊!他愁地不行,给夏修也不知该怎么回。还有就是祁仞……估计很生气,听说越来越不苟言笑,谁若是敢在他面前提起傅予安的名字,一般都吃不了什么好果子。他站起来,咬咬牙还是下笔开始写。小半年来第一回给京中联系,这封信夏修收到了肯定会拿给庆王看,到时候说不定会传到祁仞手里。啊,那要好好斟酌一下措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