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建立由来已久,除了那些个名门子弟外,像傅思齐这样被各州郡推举来的,都分在了一个班里。平日里虽说和那些个名门公子的学堂教室挨着,但也互相不往来。但他们是真正完全靠自己实力进来的,一向被那些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嫉恨。但又不敢得罪,生怕这一个个的保不齐便是状元探花,到时候还得巴结呢!傅思齐作为那班里年龄最小的一个,个头却是最高的。他在那儿如鱼得水,聪明好学,被众位老先生齐声称赞。傅思齐晚上回去的时候,连吃饭都在喋喋不休地跟傅予安讲今天在国子监的见闻。“同窗们都很友好,不过看起来都有些呆里呆气的。我在骑射课上见过旁的班的学生,嗯……一看就是世家公子。”傅予安笑笑:“你也是世家公子,比他们都尊贵!”“这哪儿能比……我不是嫌弃公子的意思,只是……”“我知道。”傅予安夹了块鸡肉到他碗里,“他们都没你聪明,以后大有前途的是你才是,别想那么多了。”若是非得论身世,傅予安想,京中世家应该都比不上皇族。思齐重重点头,又想起来什么,说道:“话说我们这一届可当真是走了好运,您知道带我们骑射课的是谁么?您猜猜?”傅予安想了想,猜了几个人命都没猜对。“比参军还要高的官儿?你这可把我难住了。难不成是位老将军?”思齐竖起根手指晃了晃:“您猜对了一半,是个将军,不过可不老!”“哦?没听说这京中有什么小将军有这般闲心去国子监啊!”思齐朝他神秘一笑,凑近了压低声音终于揭开了谜底:“是南疆来的将军,圣上的亲舅舅,祁将军呢!可厉害了!战神!”傅予安当场愣住,连筷子都掉在了地上。他不可置信地缓缓转头,看着他眼睛问:“祁仞?”思齐尚不知他为何这般反应,木楞地点了点头。他如遭雷劈,下意识便要让他离开国子监,甚至想马上带着他离开京都。理智战胜了冲动,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弯腰去捡筷子,手抖地不行,捡了几回都没成功。思齐也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过去帮他捡起来,蹲在他身边,仰起头乖巧地很:“公子,你怎么了?”那不成和那将军有什么过节?怪不得公子不愿回京,原来是怕他报复!他不敢解释,不敢面对他关切的眼神。他霍然起身,眼神躲闪着转身:“无事,只是突然有些头疼,你先吃吧,我回房休息了。”他走得匆忙,看都不看他一眼,在门口还被门槛绊了一下,扶着门框才没摔倒。思齐又叫了声公子,却没得到任何回应。小竹不是说他已经回南疆了吗?怎么会去国子监?他向来不喜欢小孩,现在倒是揽了这苦差事。傅予安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晚饭也没吃,睡着了就做梦,梦到以前和他在一块儿时候的种种,早上醒来枕巾湿了一片。思齐正在前厅用膳,他眼底乌青地走进去,看起来憔悴极了。“公子……”傅予安看他一眼,上前拍拍他的肩,嘱咐道:“在国子监就说你父母双亡,老吴便是你的养父,有事便找他,切不可暴露我的存在,知道吗?”末了又补充一句:“谁问都不能说,就算是天子召见,也要咬死了是跟着老吴来的。”思齐很是不解,昨天想了一晚上都没想明白,现下更是困惑地很,瞧他这样子显然是一夜没睡好。“公子,您这般小心谨慎,难不成是因为在京城有仇家?”傅予安神情微怔,沉默半晌才缓缓摇了摇头:“算是吧!总之你小心为上,若是真被旁人找上门来,我便保护不了你了。”思齐顿时不敢再问了,胡乱塞了几口包子便急匆匆地赶去国子监。傍晚他回来的时候告诉傅予安,那骑射课的祁将军又向他打听家里事了。傅予安手下画笔一顿,低着头装作随意问道:“哦?他问你什么了?你怎么说的?”“就跟公子交代的那样呗!他问我是跟谁来念学的,家中可还有长辈在京都。”“你怎么说的?”他心里忐忑不安,既希望他说出实情,又怕让对方知道实情。“我就按照您教我的那样说,不过他好像不是很相信,我跟他说父母双亡,他又问我收养人是哪里人氏。”“你告诉他实话了吗?”“没有。”思齐摇摇头,语气里颇为骄傲,眉头一挑笑着说:“我就说收养我的是个鳏夫,不幸早逝,近几年便跟着马夫老吴艰难讨日子。”傅予安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甚至可以想象当时祁仞脸上的表情。他定然是多多少少知道些底细的,对这莫须有的“鳏夫”相比也是一脸懵。事实上当时祁仞眉头紧皱不仅仅是因为没问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更是对这个劳什子鳏夫很是怀疑。这话必然是傅予安教他的,说自己是鳏夫,这是当我死了么!晴朗秋日,本该热热闹闹的国子监湖边格外安静,众人都躲着眼前这位脾气古怪的祁将军,谁都不敢上前。“那你自己来这儿求学,身上银钱可够用?”他垂头看着思齐,忍不住又在心里咀嚼了一遍他的名字。不简单。思齐点点头:“乡邻父老还有巡抚大人都多有接济,吃住不成问题。”祁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说:“吃住不成问题,那想来穿衣可有问题?”“学生……”“这天气越来越冷了,你年纪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等他辩解,他便自顾自地“慈爱”一笑,拍拍他肩膀道:“正好我那儿有几件闲置的衣裳,放着也是可惜,过几天你带回去罢!”思齐摸不准他到底是在想什么,被他这个笑给吓得一激灵。坏了坏了,公子说的仇家不会就是这个祁将军吧!这可怎么办,他这般权势滔天,我得努力多久才能帮公子弄死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