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予安撇撇嘴,问道:“死了?”思齐点点头:“大家都是这么说的,宋仓说反正找不到人,也没人管,便都当死了。说起来殿下也姓傅——”“跟我没关系!”傅予安惶恐否认,庆幸自己从未告诉他姓名。他声音有些大,突兀地一声响起又落下,屋里便只剩小元宝的咿呀声。“我是说……”他试图挽回,“只是巧合,你不要想太多。”“公子……”“我还有事,你们先聊,告辞。”傅予安仓皇离开,心虚二字简直写在了脸上。小竹有些嗔怒地看着他,但也不好怪罪什么。孩子不懂事,又不能让他知道。“以后莫要再在公子面前提起那祁将军了听见了吗?公子最听不得!”思齐歪头装傻:“为什么?他们是有什么过节吗?”小竹啧一声,摇摇头:“你别瞎打听了,好生学习,以后说不定就知道了。”思齐哦一声,继续跟叫花鸡奋斗,其实心里已经把事情摸了个门儿清。公子这般心虚落荒而逃的样子,果然是印证了自己的猜想。怪不得祁将军对自己这般上心,原来是因为公子。他也就是在宋仓那听了些传言,真实情况他也不清楚,公子定然是不会说的,只能靠自己接着打听。希望不要是那将军要杀人灭口,我还是得把公子的行踪藏严实喽!-祁仞进宫的时候,陛下正好在陪太后用膳。太后自陛下登基后便潜心礼佛,很长时间不出宫门,对外头的事也基本是不闻不问,俨然一副腰带发修行的架势。小宫女把他请进来,还不到十一月,宫里却已经早早烧上了暖炉。祁仞盯着噼啪炸响的炭火失了神,想着他素来体寒,近日天气冷,不知有没有受了风寒。太后看他神情微怔,就知道是在想什么。“阿仞吃过没?要不要一起用些?”她面容平和,当上太后后越发显得慈和起来。祁仞拱手推辞。“臣此次前来,是想替母亲求个恩典,她老人家甚是想念太后和陛下,是以可否等天气暖和些了便入宫陪太后小住几日?”陛下自是允了,毕竟是自己亲外婆,虽说拢共没见过几回,但毕竟血浓于水,就算是为了太后也得把她老人家请进宫里来。整日里吃斋念佛,也得有些人气儿才好。“将军府里下人难免伺候不周,也没个说话的,不如来宫里,哀家也好陪陪她。”太后笑道,“眼看就又快过年了,今年在宫里过罢!过了年晚走会儿,不如母亲身子吃不消。”祁仞嗯了声,说道:“母亲说不想跟我走,我想着舟车劳顿总是不好,走了这京都也没个陪你的。”太后叹了口气,神情有些哀伤:“若是予安还在……哀家也能跟他说说话,多乖一孩子,怎么就……无缘无故走了呢?”他的名字两年来始终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及,如今被猝不及防揭了伤疤,倒是没有预想中那么痛。“谁知道,一直阴晴不定忽冷忽热的。实话告诉您,他一直都想离开京都,离开这个禁锢他的牢笼。”若不是赐婚给我,或许早就离开了罢!太后语气里满是不相信:“哀家倒是看你们感情蛮好的。你实话实说,是不是你怎么惹到他了?予安这孩子从小便倔,你哄哄他,说不定便回来了呢?”祁仞一听这话便生气:“我什么时候惹他了?他爱回来不回来,二十好几的人了,还得见天儿让人哄着才能过么!”“听说他当时走得匆忙,定然是受到了什么惊吓。或许是有什么误会,还是要好好谈谈才是。”是什么误会她心里清楚,但却很是放心傅予安不会说出来。她太了解这个孩子了。先人后己,敏感又自备。他那般喜欢祁仞,定然是不会说出来让我和他之间生嫌隙。祁仞手握军权,不好跟皇室闹僵。太后做足了一番长姐样子,一脸悲悯神情,其实也是真的希望俩人能和好。这样他才能没有孩子。一个没有子嗣的大将军才会是陛下用着最趁手最安全的利剑。祁仞一听她说傅予安的事就心烦,自己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被迫守活寡?“没什么好谈的,他是认定了自己早晚要离开,多说无益。”太后朝陛下使了个眼色,于是陛下正要张嘴跟着劝劝,祁仞便不由分说告辞离开了。桌上的燕窝还热着,姐弟俩拢共说了没一盏茶时间的话-他怒气冲冲地回到府上,想了想又跑去校场。今天他休息,本不用来国子监,但有气没处撒,又抹不开面子主动去找傅予安,于是便要拉旁人撒气。于是律法课被迫换成了骑射课。思齐又因为交头接耳被罚跑了十圈。宋仓欲哭无泪,看着跑完都不会大喘气的傅思齐,只觉得自己白比人家多活五年。“我明明什么都没说,怎么将军又要罚我们啊!”“不知道。”“再这样我就不崇拜他了呜呜呜啊!”“……”思齐看他一眼,想到还要靠他打听消息,于是便把嗤笑憋了回去。傍晚时候思齐刚跟宋仓告别要离开,一转身却被祁仞给抓住了衣领。他如临大敌,联合他今天无缘无故便要罚人的举动,猜他或许是又被什么事给气着了。这事还是跟公子有关的。他心中一阵无语,面上还是恭恭敬敬行了礼。“将军有何贵干?”祁仞哼一声,从怀里掏出个小巧银器,扔到他怀里。“这戒指不是本将军的,记得明日给我换回来。”思齐捏着戒指看了眼,果真是被公子掉包那个。奇怪,明明之前给他的时候没说不一样啊,他还以为这只是个普通戒指,怎地现在突然发难。不对!这戒指公子也有!难不成……果然这火气是跟公子有关。“啊?这不是将军的吗?我看着都差不多啊!”“这不是我的!这内圈刻的字不一样!”祁仞烦躁不堪,说话也不谨慎了,指着戒指说:“你自己看看!”思齐张大了嘴,很是惊讶,映着夕阳转着圈看了看,还是很疑惑:“这上面明明刻的是将军您的名字啊,怎么说不是您的?”祁仞愣了愣,这才理智回笼,冷静下来。他一把夺过戒指,紧皱着眉头:“那是我记错了,你先回去罢!记得让你家公子多烧些炭火,身子本来就不好,受了风寒可没人管他!”思齐离开的脚步顿了顿,不知他抽了什么风,实在是没忍住冷笑一声:“不劳将军费心,我自会照顾。”祁仞说完那话便后悔了,思齐怼完也后悔了。两人相顾无言,彼此后悔不迭。沉默是今晚的沉默,冲动是两人的冲动。良久,思齐才朝他拱手行了一礼,转身离开。祁仞紧握着戒指盯着他离开,心里说不出的酸胀难受。他果然也在京城。他存着一股子冲动,自从他离开后祁仞很少冲动,甚至都快让人忘了他那个“疯狼”的外号。但现在,他感觉血液又热腾了起来,像是看见猎物的狼。猎物狡猾且胆小,稍有不慎便会让他逃走。但这猎物实在是诱人,尤其是尝过他的味道之后,一边想拉回自己窝里好好疼爱,一边又为他无缘无故的离开怒不可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