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边玩了一天,晚上回去的时候小元宝都累地睡着了。傅予安抱着她进了后院,小竹连忙上前来把孩子接回去,却没有见到祁仞的身影。“将军说今日还是住在军营里,便不回来了,殿下您也早些休息罢!”她似乎是看穿了傅予安心中所想,及时解释道。傅予安只点了点头,把手中果脯肉干之类一并交给他,径自会房间去了。这几日怎地一直待在军营,难不成是战事又紧张起来了?他心里隐隐升起些不好的预感,胸闷地很-荒芜血腥的战场上寸草不生,周围全是尸体和残破的兵器。天边一道玄月,隐隐泛着血红的光。傅予安低头看到自己赤着脚走在尸山血海中,眼前是稀薄的雾气,朦朦胧胧。“祁仞!”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歇斯底里,“祁仞!你在哪儿!”他左右张望,始终看不到自己想找的那个人。脚底被什么东西刺破,尖锐地疼,傅予安跌坐到地上,心里泛起无尽的绝望和恐慌。眼前没有厮杀声,但却像是无尽的地狱,孤独又可怕。他低头查看伤势,脖子猝不及防挨上个什么冰凉的东西,傅予安缓缓抬头看去,高大魁梧的异族兵士正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那刀都卷刃了,沾了粘稠的血,一滴一滴往下掉。祁仞在哪儿?这是什么地方?不等他想明白,眼前忽地一道破空之声,利剑正中这异族兵士的头颅,他踉跄一步,哀嚎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便倒在了地上。血汩汩流出,傅予安惊慌无助,转头看向来人,正是一身血腥气的祁仞。“祁仞……”还不等他走过去,那厢祁仞却突然痛苦地捂着脑袋蹲下,低吼着像是只被锁链困住的野兽。他跌跌撞撞到他面前,想抬起他的脸,却被对方猛地推到一边。“不——”祁仞大喊一声,豆大的汗珠一滴滴滚下,抖着手抬起剑来,神情痛苦狰狞。傅予安不知他怎么了,一脸惊惶地看着他从痛苦到安静,眼里没了焦点,木愣愣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具死物。“你怎么了?你……”噗嗤一声,铁器没入身体,傅予安被他干净利落地刺了个对穿。耳边嗡鸣声渐大,他看不清祁仞脸上的表情,只有无尽的痛苦的不可置信。“不……祁仞……祁仞!”“安安?安安!”耳边传来熟悉的呼喊声,傅予安喘着粗气从梦中惊醒。眼前是祁仞担心的脸,他尚且还未从梦中回过神来,满脸泪痕地看着他。“怎么了?做噩梦了?”祁仞俯身帮他擦了额头上的冷汗,担心地很。傅予安拉着他胳膊,闭眼摇了摇头。梦都是反的,梦都是反的,梦都是反的……“无事,梦都是反的。你怎么回来了?”他声音沙哑,困倦又后怕。那梦中场景过于真实,甚至连血溅到脸上的触感都清晰无比。而且不同以往,醒了后居然没能忘掉。之前都是醒了不过几息之间便忘了个干净,眼下居然……祁仞带着外头一身寒意,显然也是匆匆而来,眼下见他这样难受,心里针扎似的疼。他脱了鞋袜上了榻,犹豫了下还是抱住了他。傅予安立马缠上来,心里那点忐忑终于落了地。“忙完了吗?好晚了。”傅予安打了个哈欠,又把他抱紧了些,“你身上好冷,我帮你暖暖。”祁仞叹了口气:“我身上冷,当心冻着你。我去给你弄个汤婆子。”语罢就要掀被子下床,傅予安哎一声拦住他:“不用不用,这么冷别下去了。你抱抱我就暖和了。”祁仞笑了笑听话躺好,把他冰冷的脚捂进自己双腿间,手也按到自己胸口捂着。捂了会儿又觉得不舒服,于是便起身三两下除了身上衣物,只穿里衣抱上他。这下是真暖和了,傅予安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双手主动偎进他衣服里。祁仞被他摸地心猿意马,搭在他腰上的手紧了紧,却没做旁的事。“睡吧,我陪着你。”他在他额头亲了下,弹指灭了灯-天昌国好像很是着急,那鸟语信来了不过三日,便有使臣前来洽谈。来的也是个大胡子,眉眼深邃,张口叽里咕噜,说的不是天昌话也不是大燕的官话,简直是不伦不类。几位主帅面面相觑,实在是不知这有什么好谈的。一点诚意都没有,最起码派个会说话来成不成?!祁仞看着他自说自话半天,还是忍不了了:“来人啊!传本将军令,三军之中会南……天昌国语者,速来本将军营帐!”下属领命下去,找了半天才找到个会说天昌话的人。那人父亲是天昌国人,母亲是燕国人,后来父亲去世,便跟着母亲回了大燕。一番艰难沟通之下,总算是谈妥了。先前那信来的时候便已经飞鸽传书给了京城,眼下他们这般着急,倒是等不到陛下回信了。只好先斩后奏,让庆王代为洽谈。日薄西山,祁仞也不想留使臣多待,挥挥手让人送走了事。那临时拉来的翻译也抱拳要退下,抬头却看到祁仞皱着眉脸色不太好,总感觉跟父亲说的……罢了罢了,怎么可能,这里可是大燕国。他回头又看了眼军帐,没多想什么-难得有个大晴天,小竹把床褥晒出去,拿着根竹竿上下敲打。小元宝跟在傅予安身边吃果子,咿咿呀呀地看着众人忙活。“公子!”门口传来思齐的声音,小元宝认出是他,蹦跶着跑过去迎接,被来人抱了个满怀。思齐笑着掂了掂小元宝,左右看了看,小声问:“将军在不在府里呀?”小元宝挥着爪子拍他的脑袋:“不……不在!”思齐这才放心,抱着孩子到了傅予安身边坐下。“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知州那里查的怎么样了?”傅予安接过小元宝,问道。这都快半个月了,也该有些眉目了。果然,思齐点点头,一派轻松:“都差不多了,他看起来清正廉洁,其实和敌国暗中勾结,跟本地商贾合伙搞垄断,哄抬物价,实属恶贯满盈。”傅予安没想到那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知州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一时间惊讶不比。果然人不可貌相。“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傅予安问。他说的是“你们”而不是“咱们”,思齐本来是想探探他的口风,眼下倒是没什么必要了。他是真的没打算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