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太守的本事举世无双, 绝非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实不相瞒,我此番前来助阵,就是奉了太守之命来解仲康之困的。”甘宁抓着许褚疯狂输出了一番荀太守远见卓识、高瞻远瞩、公而忘私、宽厚仁义、以诚待人, 听得许褚一愣一愣的, 忍不住心驰神往。太守料得黄巾贼必定会惦记上许家庄, 钦佩自己的一身好武艺,于是让人带兵来接应自己……许褚受宠若惊道:“不知荀太守是哪里人?竟知褚之名?”这就是要问出身的意思了。“荀太守乃是渡海而来的蓬莱道长,得到先皇的赏识, 领了颍川太守一职。”甘宁得意洋洋地介绍了起来:“不仅如此,太守还广结善缘,与京城的黄门侍郎荀攸、将军皇甫嵩、名满天下的大儒尚书卢植等人相熟。”甘宁吹牛不打草稿, 直接把荀澜的人脉给拓宽到了名气斐然的卢植和大破黄巾贼的皇甫嵩。毕竟这个年代,出身和声名还是很重要的。荀太守暂时没有名气,甘宁就利用名满天下的两位大佬给他提高一下。许褚隐隐察觉到了一丝的怪异。太守是出身是蓬莱的道长?这些人身上带着匪气, 也不像是普通的兵卒。因为这些人大多是甘宁落草时候的亲信,只有一部分是荀澜安排的颍川官兵,负责煮饭、采买粮食等诸事。许褚暂时按捺下疑问不表, 他虽然力气大得方圆百里都有名气,但也不觉得自己能厉害到让隔壁的颍川太守来相请。要知道愿意去太守府效力的人如过江之鲫,他一介白身,何德何能啊?不管如何, 对方手持颍川太守印的书信,还救了他们, 他是感恩之人, 觉得自己对恩人不该疑神疑鬼。何况遭到黄巾贼的围困后, 许家庄也没有什么值得对方图谋的了。于是感恩之心不减, 准备设宴杀牛, 重重款待恩人。“春耕如此重要,岂能宰杀耕牛?”甘宁虽然已经很多年没种过地了,但耕牛的重要性是刻在汉人骨子里的。坚决推辞,反而让兵卒把马匹后面带的粮食拿下来,分给许家庄众人。“太守说许家庄粮食多半耗空了,让我们多带一些过来。”甘宁丝毫不提自己已经埋伏观察了许久,佯装刚刚赶到。许褚大喜,感激地行礼道:“多谢兴霸!但岂能再接受您的粮草,我让人去取金银,按照市价的两倍来买!”“你尽管拿去取用,钱财就不必了。”甘宁笑道:“不必谢我,要谢就谢太守吧。”甘宁在许家庄小住了几日,许褚担心黄巾贼卷土重来,派人四处打探消息。得知了朝廷的大军击溃了黄巾贼主力,这些四处抢粮的黄巾贼也溃散而去,终于放心下来。被围困的时日耽误了春耕,许褚心下着急,甚至自己赤膊,仗着大力气拉犁。见状甘宁等人二话不说,青壮力轮番上阵,很快就帮许家庄把活儿计给干完了。许褚心下感激不已,同乡里三老、许家宗亲商议过了,拿出了金银给甘宁,并表示想亲自去颍川和荀太守道谢。对方救了许家庄一庄子的人,还给了粮食解决了许家庄的燃眉之急。于情于理,就算是太守让他去刺杀仇敌,他也义不容辞。甘宁这些天虽然从来不催,但就等在这等着许褚信儿呢,可算是等到对方主动开口了。他们一路骑马回阳翟,速度很快,路上甘宁还用许褚给的银钱在谯国换了粮食带回去。甘宁和许褚解释:“太守说料得你是无功不受禄之人,一定会拿银钱给我。只是现在世道艰难,粮食是最重要的。太守担忧颍川郡粮食不够,让我换了粮食再回去,不要留金银在身边。”许褚越发对这位神秘的太守感到好奇:达官贵人,不都是手里的银钱和布匹越多越好吗?这位太守却还记挂着养活他人,实在是难能可贵。行至阳翟,许褚发现阳翟城墙的正门左右两侧支起来了两个大粥棚子。不过左边的队伍短,右边的队伍长,空气中似乎有粥的香味弥漫开来。“是有人在施粥?”凑得近了,只见左边竖着一面黄旗,上面写着四个大字“招工日结”。右边竖着一面鲜红的旗帜,上面写着“太守施粥”。旗帜旁边都放着几个热气腾腾的大铁锅,十几个兵卒在一边熬煮,一边施粥。甘宁也奇道:“走的时候还没有,右边的人是傻子吗,怎么不去人少的左边?”一个机灵的手下上前解释说:“您看右边都是些老弱妇孺并小童,左边都是青壮的男女,左边应当是喝完粥就得去干活,右边就是发善心给他们施粥了。”甘宁嘀咕了一句:“同样有粥吃,那谁还愿意去干活啊?怪不得左边的队伍短。”反正他是不乐意做苦力的,宁愿舞刀弄棒。许褚眼尖:“兴霸,左右还是不同的,右边吃不饱。”靠得近些,果然能察觉出左右的不同。左边盛出来的小米粥稀薄,喝了一碗能解燃眉之急,但绝对不可能吃饱,只能让人将将不饿死。右边的粥则十分浓稠,若是干半天活,可以打一碗粥;若是干一整天的活,可以连打两碗粥。有年轻的男人打了两碗粥递给旁边的小孩和妻子,自己囫囵喝了几口,就跟着兵卒走了。甘宁上前拉了一个排队的人,随手塞了一枚铜钱,好奇地问道:“他们这是去哪里?”“听说是奉太守的命令,烧林子开荒。”见有钱拿,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说:“听说还有去挖煤的。”“哦,还有整修城墙的!”说完后眼巴巴看着甘宁。“这些活计不是有正卒可以去做么?”甘宁嘀咕了一句。他随意地抛出来几个铜钱,让人们抢去。自己则带着人马,出示路引,往太守府而去。没想到行至太守府,在府前的五十米处,也撑了一个棚子。不过这次不是施粥,空气里弥漫的都是药材的苦味。“难道还有施药不成?”许褚和甘宁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到过施药的。最多有好心的郎中不收诊费,写了方子让人去抓药,但也十分难得了。许褚摇了摇头,暗道:“郎中要对症下药,这一大锅熬煮,岂非胡闹?”若是发善心,还是城门口的只要做活儿立马给饭吃好。毕竟世道艰难,多少人想找个地方干活,有顿饭吃,勉强活下去就行。但大户人家有众多奴隶干活,普通人家自己动手干活,所以很多人都流离失所,找不到活计干,成为无处可去的流民。许褚正在出神,却听到有人踩在高高的梯子上,高声喊:“发热的来这边,发热轻或者不发热的去那边。”他们凑得近了,发现人被兵卒指挥着分成了两排。而且,这药分了四五个铁锅在煮。每个锅前面都写着大字,有写“发热无力流涕”的、有写“发热咳嗽”的、有写“恶寒重,发热轻”的,还有写“不发热但咳嗽不止”的。每个锅的前面都站了一个郎中,根据排队的人症状,让人现场盛一碗药汤喝了,不得带走。“这是……”许褚疑惑地问甘宁。甘宁挠了挠头,他走的时候还没这遭呢。但还是做出一副很了解的样子,指着鲜艳的黄色旗帜说:“是我们太守命人在做义诊呢,荀太守一直都是这样的,仁爱宽厚,爱民如子啊。”旗帜上面“太守义诊”四个字迎风飘扬。为了弄得更清楚些,跟许褚炫耀自家太守,甘宁抓着一个兵卒询问起来。兵卒维持了一天的秩序已经很累了,还要被这凶神恶煞的人抓着盘问不放。他在太守府当差,并不认识甘宁。身后就是太守府,根本不怵身强体壮的甘宁:“你干什么呢?有病就好好去排队,别在这问东问西的挡路!”说罢,重重地将甘宁推开。“你这匹夫,竟敢和爷爷动手?不认识爷爷是谁吗?”甘宁怒目而视,他当头领习惯了,说话不由带着匪气。兵卒没好气地说:“谁知道你是谁,看什么看?再在这里挡路,把你抓去蹲大牢!”“你给我等着,看爷爷交了差,不出来揍死你!”甘宁在许褚面前失了面子,想到自己在许褚面前说多得太守脸面,在太守府横着走的牛皮,不由暗暗咬牙。他们在这边喧哗,惊动了负责秩序的典韦。典韦带着长戟走了过来,大力分开两人,喝道:“都站在这里堵路干什么?”见甘宁长得凶,转头斥责起了甘宁:“不要无理取闹,若是取药就去排队!”甘宁不爽地说:“你这小子,爷爷像是病了的样子?”哪来的毛都没长齐的年轻小子,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他出来混的时候对方还在玩泥巴呢。典韦最烦别人说他面相嫩,毫不客气地推了甘宁一把:“哪来的地痞,你这是想在太守府前闹事?”荀澜正指挥着厨娘做晚饭呢,最近的菜不是煮就是蒸,实在是让他无法忍受。冷不防,听侍卫说太守府前闹了起来,寒玦将闹事的都抓进了府邸。他连忙放下了手里的韭菜:“我马上就来。”到了前院,就见院子里立着鼻青脸肿的甘宁和典韦,还有一膀大腰圆、身高八尺的古铜色面孔大汉,正不知所措地站在那。料得这多半是虎痴许褚了,还好许褚和想象中长得一样,是个伟岸的青年,不像典韦一般……让人怀疑找错了版本。暂时略过了许褚,荀澜问:“兴霸,你回来了,怎地和典韦打起来了?”又上前看了看典韦脸上的伤,还好只是普通的皮外伤。甘宁讪讪地摸了摸脸上的刀疤:“我就是想和人问问这熬什么药呢,他就动手了。”谁知道,居然是太守熟络的人。典韦年少,脸皮都涨红了,气愤地说:“明明是你先动手打人的!在那挡着路,坏了秩序,还推搡我们。”甘宁狡辩说:“先出拳头的明明就是你啊,年轻人这么大火气可不好。”虽然扯着别人领口,试图将人拎起来威胁的是他。荀澜看了寒玦一眼。寒玦俊美的脸上毫无表情,淡淡地说:“口角引发的斗殴,按例应关大牢五日。”一时甘宁和典韦都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