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罢晚饭, 寒玦邀请荀澜:“去散步不?”思及寒玦一走,自己的确没怎么出去逛夜市过。荀澜欣然同意,换了一身衣服, 就和他出门了。“头巾歪了。”寒玦上手给荀澜调整了一下,又把头巾向下扯了扯, 遮住了大半个光洁无暇的额头。因着两人惹眼的长相, 还是低调出行的好, 所以荀澜包紫色头巾,穿了一身刚穿来时系统送的短褐,再在外面套上羊皮袄, 就是时下冬天百姓的打扮了。就是出门不久,一阵冷风袭来, 荀澜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忍不住叹了一句:“怎么这么冷……”他这还是十二月以来第一次微服私访, 现在被冷风一冻,立马怀念起自己屋子里的貂皮裘了。“回去拿衣服吧。”寒玦倒是给他准备了一个小巧的手炉。荀澜接过来拢在袖子里, 手里暖和了一点, 就摇了摇头:“貂皮狐皮大袄一穿, 街上人肯定都看我们, 说不定马上就被人认出来了, 就没法体察民情了。”光坐在州牧府看下属呈上来的报告还不够,他得去抽查下物价,物价平稳也是经济的重要风向标,再去路灯下听听时下谈论的热点是什么, 免得和百姓脱节。见寒玦依旧不迈步, 荀澜只得继续道:“你穿比我更少, 也没怎么样啊, 我们快走几步,说不定好一点。”虽然这么说着,他还是双手环胸,默默抱住了自己。寒玦只穿着一身素色的袍子,却活动自如,他已经习惯了北方的寒冷,草原上的冬天比中原要难熬地多,风如刀刃,即使穿着羊皮的袄子,也不顶用。“到了前面铺子里,我去给你买一件披风。”寒玦揽着荀澜的肩膀,快步朝前面走去。“咦……”“怎么了?”荀澜惆怅地叹了一下:“没事,就觉得这个姿势挺怀念的。”和朋友勾肩搭背的感觉,自从来到古代就没体验过了。寒玦微微蹙眉,手下不由自主地按紧了些:“是和师兄们?”荀澜随口说:“也不算师兄吧,同窗们这样出去玩都很正常,我们那不讲究君子之交淡如水。”平时打篮球还会一群人抱一起庆祝胜利,说出来估计寒玦要大跌眼球。“哦。”寒玦淡淡地应了一声,荀澜本能地察觉到他好像不是很开心。莫非,是今天赶路太累了?但提出来要散步的是他啊,而且他们的确吃多了,撑得难受,还是出来走走比较好。要知道,就着烤鸭和小鸡炖蘑菇,寒玦可是吃了整整四大碗饭,荀澜自己撑死了才吃了一碗。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寒玦熟练地带着荀澜去了一家布帛行。布帛行不大,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各色的布匹,只有在门口挂着几个式样简单的羊皮袄和双层棉布的披风。寒玦买了一个靛蓝色的披风给荀澜罩上:“好些了吗?”见寒玦貌似恢复了正常,所以刚才是自己的错觉?荀澜吸了吸鼻子,抬手捏了捏棉布,里面厚厚的一层,竟摸不出来里面究竟是什么:“好多了,这其中是塞了什么,竟然很遮风?”“破布片、渔网、麻,什么都有。”“难怪沉甸甸的,但里面填得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怎么价格还一点都不便宜?”“这两层细棉布也很厚实,针脚细密,是下了力气的。”寒玦说:“这披风一般就是用来应急,普通百姓多自己做冬衣。”言下之意,这披风也是给行商和富人的,并不是普通百姓用的。“那普通百姓,也只能穿个羊皮袄了。”荀澜叹了口气,看着往来的行人,眼含同情。有的人还只穿着打着补丁的粗布麻衣,在三四度的冬日,连个羊皮袄都没有。生产力低下的古代,百姓太艰难了。察觉到荀澜情绪的低落,寒玦学着荀澜平时的姿势拍了拍他的肩膀:“别难过,你不是说白叠子推广开来,日后就可以做暖和的棉衣了么?”“但白叠子种子有限,秋收的那一批产量也不好。”荀澜摇摇头:“是我把侍弄棉花想得太简单了。”“下次用肥沃的土地试试?便可多结籽,多育种。”荀澜吐出来一口浊气:“可是中原的土地紧张,能吃饱就不错,若是占用良田来种植棉花,百姓怕是还没穿上棉衣,已经饿死了。”寒玦开解他道:“土豆产量是一般粮食的四五倍之巨,等它推广开来,不愁腾不出土地种。别着急,先多攒一些种子。”说完,寒玦还从附近的小摊子上买了一杯热气腾腾的饮料给他。“咦,阳翟居然出现了热饮?”荀澜惊讶地接过来,尝了一口:“是红糖山楂水,还挺暖和的。”身体内外都有了热度,荀澜情绪没那么沮丧了,他低声道:“若是我有扬州,种植杂交水稻,那就可以养活天下人了。”到时候,也不怕挤出效应了,各种经济作物都可以种起来。扬州,也就是日后东吴的地盘,现在还是一片散沙,各个郡县是豪绅的地盘,扬州刺史对地方的把控力很有限。扬州的地盘和现代可完全不一样。扬州是一个比豫州还要大上一倍不止的大郡,但人口却不及豫州,乃是地广人稀的地方,还有大片没有开拓的土地。历史上在孙坚死后,孙策用传国玉玺从袁术那里借到了点兵马,带着老将程普、黄盖等一干人马,南下江东,一座城一座城打下来的。打完就驱逐当地反对自己的朝廷官员,安排拥簇自己的豪强和官绅上位。从历史的进程来看,打下扬州不难,各个郡难以形成统一战线,可以逐个击破。而且,扬州地处南地,距离各大诸侯的势力偏远。若是诸侯南下攻击扬州,得经过荆州北的南阳郡、豫州或者徐州。徐州陶谦是个无力攻击他人的,南阳郡和豫州都是自己的地盘。所以荀澜觉得可以安心把扬州收为自己的后方。扬州的辖境甚广,且都是千年后的富饶之地。这时候扬州分置淮南、庐江、丹阳、会稽、建安、吴郡、豫章、庐陵等九郡,其中就有赫赫有名的“江东六郡”,极具发展潜力。对于荀澜的野望,寒玦并没有感到惊讶,而是顺着他的思路道:“豫州已定,募兵也有进展,随时都可以进军扬州。”荀澜抿唇一笑:“还以为你会劝说我争冀州和兖州。”秦汉时候,开发的主要是北方,农业种植水平和经济发展水平北方都远胜于南方。并且北方人口众多,在人口就是生产力的年代,人口就代表着实力。相比之下,地广人稀的扬州、交州等地,实力太弱了。寒玦道:“冀州牧韩馥,还有袁绍、公孙瓒虎视眈眈,兖州有兖州刺史刘岱、陈留太守张邈、曹操等人,硬碰硬反而对自己实力有损,倒是你的军屯之法可以在有大片平原未开的扬州推行开来,他日土豆种子多了,自会吸引天下人前来。”何况,他知道荀澜手里的高产种子并不止土豆一种。产量是小麦和谷子四五倍,且有饱腹感的食物,在这乱世是一笔极大的财富。利用得当,很容易得到民心。荀澜说:“我也觉得,当徐徐图之,一口气吃不成胖子。”不过,他也不会让袁绍再轻易得到冀州,荀澜已经私下里派人接触了韩馥手下的谋士沮授和田丰。“仁义守信之名已经吸引很多流民来颍川了,别担心。”寒玦道:“将其编入军中,他日引向扬州即可。”其实之前荀澜无限制地收纳流民,将库存的粮食拿出来分发,他就有所猜测。如今打下了粮仓南阳,粮食危机缓解,但这些流民终究是不能一直留在颍川的,颍川能开垦的土地有限。现在荀澜一直安排流民们广修路搭桥、挖井和修渠,但这些活计不能产出粮食,寒玦亦觉得这并非长久之计。到时候兵卒打下了扬州,这些受了荀澜之恩的流民就可以安排去扬州军屯,不但可以减轻颍川的负担,还可以遏制扬州本地的反叛。得到寒玦的安慰,荀澜心里安定了许多,他将暖炉放在寒玦手里:“嗯,你拿着。”“我不冷。”寒玦却不肯收下,又塞回到了他手中。这个年纪的男人,正是嘴硬倔强的时候。荀澜无法,直接把寒玦的手给拉过来,和自己的右手一道覆在暖炉上。看着两人在袖子中交叠的手,寒玦微微一笑,这次没有再推拒。两人在寒风中绕着主街走了一圈,荀澜见城中一切正常,才安心回去洗漱睡觉。虽然有可靠的手下定时汇报情况,荀澜觉得但上位者还是要多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否则长时间身居高位,可能都忘了自己的初心。而且在这个没有网络的年代,荀澜就更觉得微服私访、体察民情的必要性了。自从升任豫州牧,荀澜就加大了对乡勇的招募。除了在豫州各个郡、县、国内张贴公告,他早在第二期报纸开始,就专门开辟了一个豫州牧招募勇士的栏目。比起官吏招聘,招募勇士完全不会撼动世家的根基,而且乃是人之常情。毕竟这时候战乱纷繁,其实各个州都有在招募乡勇。一身本事的人在哪里都是受欢迎的。但荀澜这个专栏,不仅清晰地写了各个岗位的诱人待遇,还增加了后续的追踪报道,让一切更加的真实立体。比如赵云剿匪有功,一路平步直升到阳翟郡尉,如今和立下赫赫战功的黄盖一起行南阳郡代太守之职。再比如力大无比的许褚得到赏识后,奉命镇守阳干关,在打退了董卓的虎狼之师后升职为将军。看到这些鼓舞人心的消息,有些功夫在手的都梦想着自己也有这么一天,所以许多人听说了报纸上的事迹后,千里迢迢来到了豫州参军。有功夫在身的,荀澜自然不会亏待他们,一入伍,就能拿到补贴。若是伤了,报纸里写得清清楚楚,豫州的医馆都可以终身给他们免费医治。若是留下了残疾,日后还会包工,管吃管住,不愁找不到活儿计干。除此之外,若是在剿匪途中因公殉职,荀澜给他们丰厚的抚恤给家人,这些都是别的州郡从未应承过的。有一把子力气的人,因为天灾人祸无法养活自己的,同样是要去给人当兵卖命,都更乐意选择豫州牧。豫州牧是实在是太仁义了,他在豫州设下的医馆,果然是免费替人看诊开方,说不收费这大半年来,就从来没有失信过。在豫州和兖州、扬州、徐州、荆州等地接壤的地方,每天都有百姓翻山越岭过来看病。且不说看病免费,在医馆附近开的药店的药材价格也会被官府管制,卖得比其他州要便宜呢!就是一次不能买太多,只能凭医馆的方子买正常的分量。不然,往来的商人就像是蚂蟥一样,朝豫州的药店扑过去了。来阳翟的勇士不少,已经被官兵初筛了一批,最近表现好的,皆由寒玦亲自去验证。然后,他向荀澜推荐了两个来投的人。“一个是四十八岁的兖州东郡东阿/□□/脚功夫很硬,头脑清楚,性格沉稳,曾经率领民众抗击黄巾贼。”“一个是临淮郡东城县人,才十七岁,率领了家乡两百少年来投,拳脚功夫利落,也有统率之能。”“听起来,这两人都有过人之处。”荀澜点头道:“我下午去见他们,或可以让他们先做我的侍卫,我带着他们前往酸枣,正好在路上考察一下。”在这乱世,四十八岁还很能打的,着实是有本事的。而且,这么多年的经验下来,很适合处理军务。另外一个才十七岁,就能统领家乡的少年来投,说明他口才和能力都能服众,才能说服父老乡亲。然后下午接见两人,互通姓名之后,在荀澜瞪大的眼睛中,系统再次上线。【结识谋士程昱,系统积分+5】【结识谋士鲁肃,系统积分+5】这年头,谋士怎么都来当兵了?荀澜有点后悔太忙,刚才没看寒玦呈上来的两人介绍,好在现在翻看还来得及。他正了正神色,先邀请两位坐下,命人煮酒来,自己则一目十行地将资料看完。这时候的外交大师鲁肃,居然只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少年,身量不高,穿着朴素,脸上一片温和。程昱是个长相方正的中年人,看上去非常的正派严肃。一向是长者先言,程昱先介绍了自己在东阿抗击黄巾的故事,又诉说了自己历年来的经历。鲁肃一边听着,一边观察传说中豫州牧的神色。见其神情认真,在程昱讲话时看着他的眼睛,不时配合地发问,心下暗道:听说州牧任人唯贤,果然名不虚传。他不注重程昱的家世背景,反而将所有的话题引向如何处理棘手之事上,言谈之间多有反问,显然在考察程昱的反应能力。此外,荀澜还问了几个关于大势的问题。程昱说完,荀澜笑道:“您善观形势,逆知变化,可有兴趣在州牧府领一从事之职?”闻言程昱和鲁肃皆是一惊。虽然方才言谈之中,鲁肃也看出来程昱能力出众,但一州从事这样的高官,竟直接给了出来?“当然,州牧府的从事也是有试用期的,”在两人略带不解的眼光中荀澜解释了一下:“也就是说,前半年都是考察期,每三个月一考核,若是两个以上的从事觉得你无法胜任,我这边会重新考量。”荀澜含笑道:“如何,先生可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