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携带心腹部将, 骑着赤兔马,手持方天画戟,精神抖擞地往豫州牧的大营奔去。这一路走来, 洛阳已比他们借粮出发时好转了许多。城里的大半尸体都运出了城外, 城外有孙坚统领的长沙军修筑陵园、安葬此次灾难中失去性命的百姓。入城的时候吕布还特地停下了马,好奇地问抬尸体的士兵:“为什么你们都要用布蒙着脸?”“回禀将军, 是遵守州牧的要求, 防治瘟疫。”兵卒们每天晚上都被拿着法器的将军科普瘟疫知识,已经对地震、火灾等灾难发生后引发的鼠疫、霍乱、斑疹伤寒等倒背如流,连症状都记得一清二楚。等城中一有人出现了这样的症状, 就需要他们士兵将人用马车运到远处的山丘去,免得让瘟气蔓延。荀澜特地交代寒玦用大喇叭在城中大规模科普知识。原因无他, 这个年代的卫生知识太薄弱了。还有的人很迷信,会将瘟疫牲畜尸体扔进河里,任其随意漂流。那肯定会造成水源污染, 所以荀澜每天都让寒玦带着他录了音的喇叭, 广为科普知识。其实荀澜更想将人火化,但古人和现代人理念不同, 火化对他们来说简直是挫骨扬灰的大仇,所以才让士兵们注意卫生, 尽快将尸体掩埋。一说到瘟疫, 天不怕地不怕的吕布也变了脸色,连忙驱马走了。行至城门, 见城门上悬挂着一红色的法器,竟然有悠扬的音乐从里面传出。不少脸色难看的兵卒会在此地驻足一会儿, 感觉心神被治愈了, 稍作修整后再继续照顾伤兵、运送百姓尸体。吕布叹道:“这音乐和我的水晶球一样, 都是仙乐啊!”对荀州牧拿出来的法器更为好奇,不由问高顺:“你说我能修道吗?”“听说荀州牧修道不近女色,豫州别驾戏志才、从事寒玦也跟着修道,将所有的媒人拒之门外。”高顺黝黑的脸皮上皆是耿直:“沉迷女色和享乐,怕是做不到。”吕布无话可说:……进入城中,一队队人马修整房屋、清理物资,男女老少皆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没有任何哄抢,清点出来的物资立即被登记入库,路上甚至能听到孩童郎朗的读书声,可见洛阳已进入了快速的修复期。张辽感慨说:“能在短短的几日将偌大的城市安排的井井有条,将各方势力化为己用,州牧着实让人钦佩。”“我刚看路边有特别设立的物资兑换点,百姓可以拿先前在城中捡到的宝物来兑换粮食。”高顺也道:“用这种细无声的方法回收皇宫流失的宝贝,州牧真是仁慈。”洛阳缺粮,手头有再多的金银珠宝也无用。甚至不用宣扬,百姓就会自己去抢着兑换。“城中百姓一顿只有一粥,肯定是吃不饱的,越是养尊处优的人越受不住。”那些宫人首当其冲,必会献出从宫中搜罗的物什。且现在出城必须搜身,若是说不清身上宝物的来历,都是要扣下的。吕布却反驳说:“我看那价格离谱,一件成色上好的玉佩居然只能换五个饼。”简直和明抢差不多。张辽却觉得:“洛阳此番投入甚巨,能多补贴一些也是好的。而且本来百姓抢的物什就不是他们自己的,若是在其他州郡,早被强征强搜了,州牧的手段很温和。”“温和且有效。”高顺皱眉道。一会儿他们就能近距离见到州牧了,他有些紧张。“奉先,一会儿切莫冲动啊。”待吕布下马,高顺就像个老妈子一样跟了上去,又叮嘱了一遍。“你这都说了一百遍了,烦都烦死了。”吕布像是挥苍蝇一样在耳朵边扇了扇,他知道高顺的忠心,但这唠唠叨叨的性格简直比他逝去的娘还能念,不论过了多少年都习惯不了。张辽无奈,眼见这日常的一幕又一次上演,选择和臧霸一样,默默摩挲自己的兵器不开口。典韦迎上前:“诸位将军请进。”掀开帘子进入营帐,四人的脚步都是一顿,皆瞪大了眼睛。只见一青衫的人坐在大帐的中央,随着他的手指抚摸过麦种,一颗颗种子抽芽结穗,碧绿的麦梗逐渐舒展开,很快沉甸甸的麦穗就缀满了枝头……他噙着一抹浅笑,不耐其烦地重复着这个动作,大帐中的麦穗越来越多……而在他身侧,狐狸般的军师郭嘉和战斗力非凡的从事寒玦正在烧麦穗当零嘴,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仿佛完全没意识到这场景是多么的不可思议。吕布用手指头揉了揉眼睛:没眼花。又咬了一下自己,好像不疼。哦,他暂时放了心:那是自己做白日梦了……直到对面的人抬起头来,笑意盈盈道:“诸位将军到了,此番多有辛苦,快请坐。”吕布瞪大了眼:居然是真的,不是幻觉!几人如大梦初醒,僵硬地行了礼,顺着荀澜手指的方向坐了。吕布忍不住开口问:“主公,您这是?”荀澜从容道:“洛阳积攒的粮种皆被董贼劫掠而走,我便从家乡运来了些,作为春耕的种子。刚成熟的麦穗烧着吃别有滋味,寒玦和奉孝就尝试了下,几位将军也试试?”吕布从来不知道客气两字怎么写,他好奇心重,从善如流地挤到郭嘉那去了:“军师,可否容我一尝?”郭嘉才不惯着他,递过去一串的同时,笑眯眯道:“吃完要给我烤十串哦。”“唔...”吕布光顾着吃,被麦穗烫了一下,立即伸出了舌头,呼呼吹气。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把麦穗吐出来,认真嚼了嚼,怔怔道:“好像有股清甜的味道。”荀澜弯了弯唇角,感觉吕布攻击力没那么外放:“将军喜欢就好。”高顺、张辽等人已瞠目解释,被荀澜的术法所震,皆心服口服拱手道:“有主公的仙法在,洛阳的危机可解,我等钦佩不已。”他们认了主,荀澜望着系统叮叮当当上涨的积分十分欣慰,笑容也诚挚了几分。荀澜抬了抬手:“诸位既然来我旗下,日后就是自家人,不必讲究这些虚礼。”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麦穗吃的就是一个鲜字,我自小就爱吃,各位将军自便。”并州军的四个头领皆忘记了自己来时的措词,在军师旁边坐下,围着火堆烤起了麦穗。寒玦则回到的荀澜的身侧,和典韦一道将催熟的大量麦穗装入筐中。这些还要经过处理,方才能够在春日播种。吕布对荀澜的本事大为推崇,直率地说:“想不到主公有如此的仙法,早知如此,我早该抛弃董贼老儿,去豫州找您了!”荀澜浅笑说:“这时候相遇也不晚,将军武功盖世,亦让澜钦佩不已。”毕竟是传说中三国第一战力吕布啊。吕布心口直快地道:“主公有如此的本事,何须忌惮董卓老儿和袁绍那厮,下次若是遇到他们,布愿为主公打头阵,狠狠挫败他们!”“有奉先的这份心,我如同吃了定心丸。”荀澜夸奖起来丝毫不吝啬,让典韦取酒来,煮青梅酒招待他们。吕布根本不讲究循序渐进那一套,也不懂虚以逶迤,将高顺的叮嘱抛到了九霄云外,直接表达了自己的疑问:“不知主公下一步是要去哪里,打算何时启程回豫州?布也好有个准备。”“不瞒你们,我并不打算撤出洛阳。”“重建洛阳,这得花费多少金子啊!”吕布惋惜起来,可惜他宅邸也被烧毁了。董贼这人虽然烦得要死,但每次摆平事端后给好处费也慷慨。他已经攒了两麻袋的金银珠宝,这下可惜了。“洛阳毕竟是北方的重镇,且有大片的沃土,若是我不管,错过今年的春耕,田地荒废后再开垦就麻烦了。”荀澜道:“说到金子,将军同意来到我帐中后,我就令人通知了您府中的管事,将您府中的财产好生藏起来,不知道您回家看了没有?”吕布讶然:“我只知道主公救了我等的家眷,没想到主公连这都想好了。”从他投降到洛阳被烧,中间时间如此仓促,传信都有些来不及。但想到荀澜的神仙手段,听说能千里之外得知讯息,吕布就没多想。然后就有些坐不住了,想回去刨地。吕布连忙问:“那我等日后是留在洛阳,还是……”荀澜抛出来一个重磅:“其实,我想举荐奉先为江夏郡太守,想必以奉先之能,必能胜任。”吕布语塞了,面上的吃惊、难以置信交织在一起。他眼神里迸发出了渴望的神采,饶是高顺一个劲儿使眼色,吕布都没在意,喜不自胜道:“听说明公乃是当世伯乐,有您这句话,布也算是抬得起头来了。”他想果然没投错人,跟着董贼只是个受忌惮的中郎将,还有那么多鸟事儿。这刚来豫州牧旗下,对方丝毫不嫉贤妒能,也没有没收并州军,反而举荐自己为一方长官。这就是仙人道长的胸襟与气魄吗!吕布高兴地敬了荀澜一杯:“虽说董贼老儿把控了朝廷,不一定理会此事,但得到您的认可,布不胜荣幸。”“奉先不必担忧,南阳郡皆是自己人,且有百万人口,我自会调拨军队,让你统领一万人马入江夏。”“有您这句话,还有什么事情不能成?”吕布自信道。“不过,以兵强攻并非上策。”郭嘉插了一句:“江夏军和南阳郡接壤的北关易守难攻,若是强破其关卡,我方损失也不小,并不值得。”“军师不用担心,我手下兵皆是勇猛之辈,只要辅以云梯、铁箭,半日之内,必攻破北关!”“我倒是有一吞狼之计,可不用费一兵一卒,便可拿下荆州诸郡。”“哦?”荀澜佯装惊讶:“不用一刀一剑、一兵一卒,还有这样的好事不成?看来军师是醉了。”“那可不见得,主公和诸位将军且听我慢慢说来,荆州纷乱,中部和南部的宗贼极为猖狂,他们对下压榨百姓,对上欺瞒朝廷……”郭嘉娓娓道来。吕布见郭嘉酒后双颊灿若桃花,竟然有点看呆了,被高顺踢了一脚才正了正神色。随后郭嘉红唇微张,道出一计。荀澜询问众人的看法,高顺道:“非胆大心细者不能为也。”但事若成,的确是不费一兵一卒,立下大功一件。他看向张辽,觉得张辽的心细、胆识皆可以担此重任。且张辽穿衣显瘦,平时穿个衫子,就像是个清俊的白面书生,可以大大降低人的戒心。唯一的缺点就是,张辽名不见经传,怕是没有人会买账。正犹豫推荐张辽,吕布头脑一热道:“我去!”高顺惊得想拉他的衣摆,作为并州军的头领,他岂能犯险?考虑在荀州牧面前,只得将手收了回去。吕布说完后越想越觉得自己合适,这才是英雄干的事儿:“单刀入敌营,一戟扫百人,布愿往!”到时候让高顺、张辽带兵,合力将所有的宗贼势力一网打尽。万幸州牧没有立即答应,而是说:“此事需要从长计议,毕竟风险极大。”他看了高顺、张辽一眼:“也得让高顺和张辽找准地方做好接应才是。”高顺和张辽松了口气,看来主公真的没忌惮并州军,而是真心实意地要平定荆州的宗贼,解救那些受难的百姓。郭嘉也道:“不如主公先上书朝廷,表荐奉先的官职。”“若是董卓老贼不答应……”吕布想了想:“不如主公加上行小字,若是他不答应,让他时刻当心自己的项上人头。”他跟在董卓身边多日,自然了解其最怕的就是时不时冒出来的刺杀。当差了那么久,他对董卓的布防最清楚,三下两下都说了出来,由郭嘉记录在纸上,准备飞鸽传书给长安的人马,让他们提前做好应对。吕布越看郭嘉越好看,越看主公越有亲切感,仿佛梦里见过似的,看来自己和豫州军是相当投缘。此时的阳翟,戏志才、徐庶、徐晃等人也忙得脚不沾地,药草、粮食源源不断地供给到洛阳去。徐庶心知洛阳到秋收前就像是一个无底窟窿,私下里忍不住和戏志才感叹:“主公过于重视洛阳了,这样下去,我们在豫州各地的建设经费要削减了,主公心心念念的基建大业进度也难免被拖累啊。”“凭主公的性格,不管怎么重视洛阳也不为过。”戏志才却道:“元直可曾发现,这可是主公重要的一步棋啊。”州牧府的人皆感慨州牧太过善良,戏志才却看得更清楚些。世人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只看到了洛阳眼前的灾难或者盯上了洛阳肥沃的土壤。戏志才却联想到,主公想发设法启用寒门,且为了不引起世家豪族的怀疑,费尽了心思,可见其日后铲除世家豪族的决心之巨。世家豪族历来和朝廷争夺人口。许多百姓交不起赋税,失去土地后就不得已卖身进入豪强地主家里成为佃客,给他们耕种土地。这些豪强向下剥削百姓,平时决不给其一口多余的口粮,年老体衰后就毫不客气地抛弃,将其浑身上下压榨得骨头都不剩。向上则隐匿人口、不交赋税,甚至左右当地的朝廷,乃是国家的一大毒瘤。有的豪强地主,家里佃客有数千之巨,平时让佃客耕种,战时则训练佃客,俨然是一个个地方的小王国。除此之外,他们还威胁和贿赂地方官员,把自己的嫡系后代举荐孝廉,让家族蒸蒸日上,朝中有人后反过来继续包庇家族,继续劫掠地方的财富。徐庶虽然是寒门,但没戏志才看得清楚:“志才的意思是?”“嘘……说出来就不灵验了。”戏志才笑眯眯道:“你我皆竭力援助洛阳即可。”这时候的洛阳,所有的财产被烧得一干二净,所有的人都返回了赤贫,更没有人依附在豪强身边,所有的人都指望豫州的救济。洛阳犹如一张空白的颍川纸,主公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试着推行家乡各项新颖的政策,从中汲取失败的经验,将洛阳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若是得到天下百姓的认可,日后百姓大开城门、交道欢迎主公,何愁天下不平?送走了吕布等人,安排精力旺盛的他们去支援城中建设,让以前饱受百姓议论的吕布去给百姓盛盛饭,挽救一下他岌岌可危的名声。随后荀澜也心有灵犀地和郭嘉、寒玦道:“如今洛阳是最好的试验田,我又拟定了有些政策,咱们来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