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乱步醒来时还在半夜。刚醒过来时人依旧混混沌沌的，一时间分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还在那个放满杂物的小屋子里。黑发青年仰躺在**，睁开眼看着因为昏暗看不清原貌的天花板，默默感受着身体不适带来的轻微虚弱感。伴随着逐渐清醒的神智，身体的虚弱消弭于无形。乱步撑着胳膊从**半坐起来，借着门缝里透出的光线打量这个昏暗房间——并非过去落脚的小杂物房，而是他进入港口Mafia后的卧室，曾经属于首领的休息室。记忆在清醒后复苏……他想起自己是因为不适被送回到这里的。还有太宰看见他时又惊又急的表情……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是从半开的门外透出的暖黄色光。乱步循着光看过去。乱步其实有些怕黑。不开着灯就会睡不着，可是在太亮的地方也会睡不着。这样的习惯让他在独自一人生活时很是吃了些苦。不过这种事情，应该只有乱步自己才知道才对。现在，有个意料之外的人出现在了乱步身边。无论是习惯还是什么，门外的人似乎比他本人还要了解江户川乱步这个人。乱步却对此接受良好。黑发的瘦削青年坐在黑暗里，看着那束光线，渐渐出神……门外传来轻微的声响，也许是还在工作的太宰吧？太宰似乎习惯了这样自虐一样的工作，在晚上的时间很难在办公桌以外的地方看见他。因为他是港口Mafia的首领。和太宰一起生活的这两天，住在仍然处在混乱中的港口Mafia，为了安全起见，乱步整天都只能在房间里度过。因此和整天待在办公室的太宰相处的时间几乎和乱步清醒的时间重叠。而太宰几乎不睡觉。因此流浪在外的这些年变得格外警觉的乱步反而在夜里睡的很好。睡着了的青年简直像是昏迷一样。这里对乱步来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是被划分为安全的地方。乱步盘腿坐在**，对着房间外的光掰着指头嘀嘀咕咕的计算太宰的工作量。港口Mafia真是个奇怪的地方。身为首领的太宰几乎是在没日没夜的工作着。现在的组织好像一个运转困难的巨型机器——身为组成零件的部分因为新首领上位各有各的想法，即使运转着机器的太宰在通过替换零件来挽回这个局面，短时间也是见效甚微。只能依靠着不断操控人心和利益来强行驱使这庞然大物的运转。太宰很好的驱使着港口Mafia稳定，然后准备前进。只是，很累吧？乱步在昏暗里低头打量着自己的双手——苍白而瘦削。因为一直在为了活下去奔波，乱步这些年有点轻微的营养不良。再加上，因为某些原因乱步被追杀了一段时间，没日没夜的奔逃也让青年的身体更加不妙。可是另一个人比他看起来更加严重……太宰……乱步那日再一次看见那个被自己捡回家的少年，那一瞬间几乎没能认出眼前瘦弱的要被风吹走的家伙是谁。如果不是熟悉又陌生的装扮，和鸢色眼睛里燃烧的大火，乱步都无法确认这个人，是太宰治。算计了前一任boss后上位。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太宰一样比常人聪明许多的少年，也要花下许多功夫。在没有一个盟友的港口Mafia内部。尚且带着婴儿肥的少年一夕之间就瘦的棱角分明，沉默的时候隐隐有了威严的影子。他已经是港口Mafia的首领。而现在，乱步也成了港口Mafia的一员……乱步警校肄业，已逝的父亲更是业内有名的警察。父母对于他未来的职业并无过多要求，只希望他平安喜乐。虽然不被要求跟从长辈的步伐，但乱步心里至少是偏向正义的一方的。这之后的磨难似乎也没能轻易动摇他，乱步跌跌撞撞的行走于世间，怀抱着越来越大的迷惘前行着。乱步以后要做个好人啊。记忆里的母亲微笑着说。可是好累啊，他不想再继续下去了……明明，明明只是一群莫名其妙又虚伪的家伙。乱步不想做这样的大人！'只要放弃一点什么，就可以过的很好哦。'内心有个声音这样告诉他。可是这样的的话，乱步大人就只剩下一个空空****的躯壳了。乱步大人会消失不见……不想……不想消失……可是这样的世界，真的有存在的必要吗？这样问着自己，乱步终于在那一天看见了雨里的星火。那是世界给乱步的答案。是那个同样不想消失的孩子在努力呼唤着乱步。青年看着终于被真实的倒映出的，小小的自己，不自觉的伸出手。想要一直跟着你，那样乱步大人看到的世界就一定会是真实的吧？他伸手，抓住了那根垂进地狱的蜘蛛丝。身后的世界空无一人。那个想要松开手坠落地狱的少年，重新抓紧了回到人间的希望。他眼里住进了一个黑发的青年。这是世界最宽容的温柔。乱步坐在黑暗里，没有人看见的翠色眼睛暖的好像刚泡过温泉。房间外传来轻轻的碰撞声，好像什么人的脑袋嗑在桌子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尤其明显。被打断思绪的乱步安静的等待了一会，发现门外居然安静的吓人……没有那个人存在的动静……想到这里，他悄悄走出房门，那个仍然穿着黑大衣的背影一动不动的伏案工作，对身后的动静毫无反应。作为港口Mafia的首领这家伙的警惕性也太差了吧？突然幼稚的黑发青年穿着软底拖鞋故意啪嗒啪嗒的走到书桌前，然后收获一只熟睡的太宰治……他果然还是个笨蛋吧！乱步气呼呼的想，根本没有警惕心这种东西存在什么的……就这样趴在这里睡着了。可是如果原因是自己占了他的床……乱步有些心虚了，毕竟首领办公室只有一间休息室，前前任首领的卧室在先代上任后就封死了也不好重新拆开……至于作为机要秘书的芥川银一直在办公室旁的房间休息。这一层，只有这两个地方能住人。首领当然不能抢别人的房间，所以，果然是自己的锅？“太宰，快醒醒。”乱步小声的喊他，像过去母亲为了避免他惊醒那样，放柔力道想要把他唤醒。毫无反应。少年依然睡的很熟，深棕色的头发毛茸茸的从有些散乱的绷带里探出，稍微立起的衣领多少帮他遮挡了一些光线。以往深沉到映不出光线的鸢色眼睛紧闭，长而翘的睫毛微微垂下来，人畜无害的样子比醒着的时候多了很多欺骗性。眉眼间的宁静似乎远离了让人烦恼的港口Mafia和现实……乱步的动作停住了，他放轻呼吸仔细打量眼前的人。眼下的青黑在苍白的脸色对比下越发明显。果然还是很辛苦嘛！黑发青年突然放弃把他喊醒，直接上手把睡着的轻飘飘的少年首领拖进休息室盖好被子，自己靠着床头坐下。看着陷入睡眠后呼吸均匀的首领发呆。昏暗的床头灯里，乱步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房间里重新恢复到安静的状态。良久，**的人悄悄的睁开眼，借着柔和的床头灯，看到了守在身边却撑不住呼呼大睡的青年。乱步脸上还挂着微笑。也许是做了什么好梦吧？悄无声息的把自家新上任的干部大人放进被窝里，首领脸上也多了一点真切的笑容。“太宰，撒娇什么的，乱步大人也能发现的哦……”睡的迷迷糊糊的青年突然小声说。首领一怔，在听到重新安静下来的青年轻微的呼吸声，难得的捂住脸说不出话。指缝里透出的是和平时截然不同的笑脸。真实又温暖。好像冬日里放进被炉的橘子。糖分十足……什么嘛，乱步先生果然全都知道了。不愧是，那个凌驾于异能者之上的乱步先生!首领轻手轻脚地缩回被子里，安心的闭上眼，第一次进入不会惊醒的睡眠。梦里，也许是春日的樱花，和坐在野餐布上朝他招手的乱步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