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这边, 三人组沉默着听完了与谢野低声讲述的，关于试验品的经历。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 芥川龙之介盯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虚空中坐下的少年同样陷入了沉思，无人看见处，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他想问问少年判断的根据，却忽然觉得意义不大，只好沉默着等待另一边的更多信息。不过少年先一步的开口了。‘虽然我不能帮你回到原来的地方。’少年思考片刻说。这话立刻吸引住了芥川的目光。灰黑色的眼瞳不带催促的注视着仍然想要说些什么的少年，接着看见了少年指尖升起的少许光点。少年的红发被缓慢飘散的光点映的好像燃起的火焰，陡然温暖了起来。他却什么也没说, 放下手，轻巧的拉回了芥川龙之介的注意力。‘你应该对于自己的状况还一无所知吧。’少年语气平缓的发问, 却好像已经笃定了某些事实。他视野里的陌生少年仍然被黑红色的光晕簇拥着, 以一种肉眼难以估测的速度与另一个看不见的力量拉扯着少年的归属权。也是因为这股力量，原本是活人的芥川才会平静的站在这里, 与平行时空的自己绑定。芥川龙之介抬起眼。‘我还可以回去？’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底下无知无觉的青年芥川。一直到此刻他都还不知道他们是出于什么缘故才交换过来的，甚至自己被困在这个躯壳里时，连自己的处境都难以估算出哪怕半点正面的可能性。少年在他的注视下点点头。‘大概需要一点时间。’他在心里估量着芥川龙之介身边能量拉扯的进度, 不确定的说。然后，少年眼睁睁的看着眼前本来周身能量平静有序的对抗着的人, 突然像用了一圈炸毛后的毛线描边一样，狰狞的发动攻击。‘害在下无法回家的罪魁祸首, 是你没错吧！’‘等等啊！不是我！’红发少年惊慌的闪避开不知道什么时候延伸出的罗生门。见鬼, 这个人的异能力到底是怎么恢复的？！呜哇攻击怎么越来越强了！再这么下去他真的要保不住他哥的幻境了！‘我可以解释的！！！’少年急急忙忙的开口，同时险之又险的闪过了又一次略过他脸侧的黑色布刃。一滴冷汗从少年额角划过, 这时的他终于少了几分虚假的感觉, 变得重新活泛起来。看着芥川果真不再动弹, 少年拿手撑着膝盖, 半蹲下身喘气，好像终于从危险之中脱离了一样惊恐。可任谁仔细看他低垂的眼睛，都会惊讶的发现少年的眼睛仍然平静无波。他偷偷看了一眼仍然不为所动的芥川，苦笑妥协。‘我先讲讲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吧。’做出承诺的少年重新收敛心神，讲述了一段关于死后窥见的，研究所的往事。最开始研究所还是一个正常的机构，可是某一天，一个来自国外的神秘组织宣布注资这个位于横滨的不起眼的实验室，然后宣布开启一项全新的实验项目。他们带来的全新的设备，研究员，一个权限极高的项目负责人。以及支持他们所有研究的根本——神秘的，不知出处的火焰。接下一切事情都变了，部分原属研究所的人员加入了这个项目，而仅剩的几个有资历的研究员，顽强的继续了他们之前的项目。分歧就此产生。但真正爆发矛盾，还是某一位研究员发现了他们将所里的研究员也投入了实验才开启，关于这些人体实验的真相，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沉默着。但那一次，他们暗中绑走了老项目里，一个默默无闻的研究员。接着是第二个……这下，属于原来的老员工全都开始惶恐起来了。他们试图找负责人要个说法，试图反馈给研究所的所长，可无论是懒得理会他们的负责人，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完全变了一副嘴脸的所长，都没能给出一个让人安心的回答。这些曾经无视人体实验的研究员们终于像他们的实验体一样没头脑的乱撞。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和实验数据一起，被送进了负责人所在的实验室里。进行了关于能量研究与人体附着的实验项目。‘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听到这里时，芥川龙之介冷不防问了一句。沉浸在回忆里的少年一愣，他停顿片刻，才反应过来芥川的问话。‘是从一个研究员的笔记本里得知的。’他说。‘死之后我可以去翻任何东西，不受限制。’芥川瞅了一眼他此刻虚幻的身体，没再说话。少年见解释完毕，也不急着开始，而是顺势坐在半空中，这才呼了口气，抬眼看着芥川龙之介。‘需要我继续说下去吗？’芥川无声的点点头。然后他听到了一个，关于火焰和异能力的故事。只不过，这段回忆和与谢野晶子讲述的区别不大。面对听众不甚积极的反应，少年也只是轻叹一声。‘你知道为什么他们可以取得那一半的成功吗？’他忽然问道。芥川动也没动，用毫不捧场的反应表示他等着少年的解释。红发少年忽然抬起手，他在芥川龙之介警惕的注视下，指向了灰色破旧衣料的边缘，那里有芥川无法看见的，与他周身如出一辙的异能力光晕。然而少年所指的并不是异能力的黑红色。‘那是一种无形的，但异能力者可以感知到的能量。’他说。‘这种能量是研究所无法提取利用的，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最多只能制造出半成品的缘故。’‘那是和你身上一模一样的，无形的能量。’也是一种对人类异常温和的，却不溶于暴烈的异能力和难以与其他东西融合的火焰的特殊能量。芥川听闻后，不知怎么，想起一桩很久以前贫民窟内流传的传说来。他正想说话，就看见少年不知什么时候，盯着下方医生打扮的黑发少年出神，于是话到嘴边，鬼使神差的变成了不相关的问句。‘你和你哥哥感情很好吗？’他突然问到。少年讶然扭头，随后毫不犹豫的点点头。‘没错。’他笑着肯定。‘因为最开始哥哥救了我，虽然他当时没有清醒的意识，但是他也下意识的，在那样残酷的实验里努力的保护着我。’说这话时，少年红色的眼睛里亮起了小星星。芥川看着那个明明是说着黑暗的过去，却仍然笑容温暖的少年，脑子里不知道怎么就出现了那张与他相似，却更加年幼的面孔。‘是亲兄弟吗？’他问。少年摇摇头。‘我是哥哥在实验室捡到的。’他说这话时，眼睛依然明亮。‘哥哥是他们最重要的实验体，因此待遇也比我们这些人要好很多，也是他保护着我，才让我活到了最后的实验结束。’他说这话时又看了一眼底下正笑容平静的少年，那是在暗无天日的时光里所不能看见的神志清醒的哥哥。也是他在将整个研究所的人变成怪物后，极力实验才成功恢复神智的哥哥。少年想起那时，被实验折磨，整个人麻木到失去对外反应的能力，却仍然下意识的保护着他的与谢野晶子，眼神温暖。这样的哥哥，一定，一定要把他送出去！想到为了保证安全，被长时间困在幻境里，努力掩饰着焦躁，还要想办法安抚不存在的他的与谢野，少年深吸一口气，眼里多了名为决心的东西。他悄悄看了一眼面前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芥川龙之介。也许，只能拜托这些人了。他大概是没有办法再继续维持住这个大型幻术了。‘我也有一个妹妹。’名为芥川的少年突然说。少年一愣，猝然之下没来得及给出反应。可芥川并不在乎这个，他只是低声的讲述了他和自己亲生妹妹一起在贫民窟里长大，以及被强行分离的往事。简单的说完，他好像突然丢下了一个长久以来的包袱，重新陷入了沉默。少年仔细的听完了他的故事，忽然对于心里的计划多了一丝放心。这样的人，也许可以托付吧？想到这里，少年突兀的打断了芥川的思考。‘我可以送你们出去。’他忽然有些急躁的说。面对激烈的情绪，芥川却仍是那副没有多少表情的样子。‘有什么条件？’他低声问道。突然说这种话，如果不是为了要求他做什么，那么将毫无意义。芥川默默想，也许他可以趁机提一点其他问题？‘保护他。’少年转向那个毫无察觉的人，低声重复。‘如果你恢复正常，那么请保护我哥哥。’芥川仍然沉默着。可少年却再也没办法等待了，他呆立片刻，忽然走上前，朝芥川张开手。手掌心里飘摇着一片微薄的靛色火焰，像是随时都会熄灭一样。‘它可以帮你看破真实，免疫大多数幻术干扰。’少年执着的将那点火苗送到芥川眼前，那是他从实验里获取的，最源头的火焰能量。‘这是报酬吗？’芥川问。可他没来得及等到少年的回答。幻境中构筑出的建筑在他眼前像玻璃一样一片片的碎裂开来。少年的脸色骤然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