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 85 章

狮崽才不许旁的什么人来占他家仙君的怀抱呢！师兄也不行！眼见他师兄明显心动的表情, 小狮子嗷呜嗷呜地道，“师兄你想清楚，你以后回玉虚宫, 跟元始伯伯怎么说！”青年眼睛里的亮光瞬间就熄灭了。他师尊……好像……是, 是比鬼还可怕的存在啊……四不相从师叔身上滑落下来，不知道为什么, 一想到师尊，他忽然觉得，这地府也没啥难闯的了！鬼可怕？有他师尊可怕嘛？鬼吓人？有他师尊吓人嘛？四不相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豪气：这地府, 有什么的！？青年站在那儿，忽然就振奋了起来, 眼睛重新亮了起来，拍拍胸脯道：“师叔, 侄儿可以了！咱们走吧！”青华帝君茫然地看了大侄子一眼, 又茫然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的小狮子：这一两句话之间的短暂功夫，发生了什么？怎么好像突然换了个大个儿的、胆汁充盈又饱满的胆子一样？狮崽心说, 大概可能是，是因为负负得正吧？青华帝君到底发了一点善心，把狮崽递过去, 给四不相抱着了。狮崽却不肯老实待着，一路攀爬到四不相后背上去, 两条后腿儿分开, 骑在了青年的后脖颈上, 两个前爪则牢牢地扒着四不相宽阔的额头, 仿佛给他师兄带了一条毛茸茸的真皮抹额。甚美！小童子们从前跟着青华帝君来地府, 什么都逛过了, 就连这森罗殿都是他们亲眼看着自家老爷修建起来的, 所以也不跟着，这次就是仙君带着一侄一崽，“随便”逛逛。一出森罗殿，脚踩在那乳白半透明的玉石地面上，眼角瞟到下面那阴森可怖的幻象，四不相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心里那点豪气“咻”地一声，就飞走了一点儿……狮崽感觉到了，把大脑袋一歪，凑在师兄耳畔小小声儿嘀咕，“师兄，你要是畏畏缩缩地给玉虚宫丢脸，等你回了天上，元始伯伯会怎么做呢？”哦，那肯定，肯定会比他那些被丢去昆仑山雪峰顶上，冷冻冷藏的师兄们还要惨吧？四不相的后脊背瞬间就挺直了，脚也不软了，腿也不抖了，一口气跟着他师叔冲到鬼门关，面上半点惧色也无！他已经拿出五倍于从前在客人面前彬彬有礼落落大方行礼问安的演技了！不就是淡定地面带微笑，不脸红不退缩，说话不带颤音，腰背挺直，面色平和，走起路来不哆嗦不趔趄嘛！他可以！非常可以！这个他熟得很！青华帝君止住云头，指着前方高耸入阴云的巨大黑色山门，与师侄和狮崽介绍道，“这便是地处阳世与阴间交界处的鬼门关了！”仙君伸手拍拍师侄后背，“好生看着些，这里乃是生死交汇之地，大道法则重绘之所，多多体会，对修行有好处。”四不相给拍得一挺胸，还不忘紧紧抓着狮崽的两只小后爪，目运神功，向鬼门关望去，果然视线之中，看到的不再是通过鬼门关的一个个亡魂，而是大道法则那丝丝缕缕写在虚空之中，充满玄秘奥义的金色线条。真叫人目眩神迷啊……四不相心神瞬间沉浸其中，不可自拔，神识游弋在大道法则之中，追寻着最深处的玄妙道义……青华帝君默默站在师侄身边，给他护法，约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把四不相唤醒，“不可沉迷太久，心神失守时间太长，容易神识受损！”四不相收功回神，连忙拜谢道，“侄儿多谢师叔指点护持！”青华帝君笑呵呵地道，“怎么样，这鬼门关，可否雄伟？”雄伟！雄伟极了！四不相赞叹不已，“真乃是神奇造化所在啊！”狮崽好奇地嗷呜嗷呜问道，“师兄，你都看到什么啦？”“是看到刚才走过去的那一队鬼，才这么惊叹嘛？”四不相扭头顺着狮崽爪爪看过去，只见远处鬼差正用锁链牵着一群亡魂，缓缓前行。也不知这群亡魂生前都经历了些什么，死状极惨，几乎各个儿肢体都有残缺，有一些还被开膛破腹，五脏便那么零乱地挂在身上，也有脑袋缺了半边，歪歪斜斜地挂在胸前的……四不相只看了一眼，一低头，哇一声就吐了！虽然胃里没东西，四不相也吐得惊天动地的，好生可怜。青华帝君无奈地把狮崽接过来，点点他鼻尖道，“不是说了，不能欺负你师兄？”狮崽眨眨眼睛，“我没有，等会儿我们不是还要去更吓人的十八层地狱？若是师兄连这个都看不得，到了那里，岂不是会当场就晕了？”嗯，说得也挺有道理的！青华帝君取来清水，叫师侄漱口，问他道，“要不今日就到这里？”“明天我们再来？”四不相一边喝水一边大力摇头：不了不了！就可着今天一天来吧！青年漱过口，可怜兮兮地道，“师叔，是不是把地府逛过一圈儿，咱们就能回去了！”青华帝君就笑了，“对，师叔带你见识一回，咱们就启程去天庭。”狮崽耳朵扑棱了一下：他家仙君说得是“去天庭”哎……难道对于他家仙君来说，地府才算是家么？狮崽黏在仙君怀里，嗷呜嗷呜甜嘴巴舌地道，“狮宝愿意陪着仙君在地府住到天荒地老~”“让师兄自己一个人回玉虚宫好啦！”叫元始伯伯修理他去！青华帝君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四不相哀怨的大脸凑到狮崽跟前，“狮宝小坏包儿，师兄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这么拆师兄的台？”师兄恶狠狠地吓唬幼崽，“你要是喜欢地府，那这回回去，我们就把你自己留在这儿好了！”“反正十殿阎罗也是师叔的分神化身，你留在他们身边，跟留在师叔身边是一样一样的！”狮崽气炸毛：哪里一样啦！坏师兄！小崽崽不跟师兄对阵，只一头扎到仙君怀里，嗷嗷假哭，“不许嘛，不许丢下狮宝嘛！”青华帝君哭笑不得，赶紧拍哄道，“不丢不丢，师兄逗狮宝呢，我走到哪里都带着狮宝，好不好？”狮崽委委屈屈地抬起头来，伸出毛毛爪，“要拉钩！”拉钩拉钩！狮崽气鼓鼓地道，“就叫鬼门关作见证，仙君走到哪里，都不许丢下狮宝！”好嘛好嘛~那就叫鬼门关作见证！四不相唉声叹气，“师叔，恭喜你，喜得粘不沾一枚！”狮崽冲着师兄吐舌头：略略略！你想粘，元始伯伯还不给你粘呢！四不相一想，忽然就觉得自己形容萧瑟，身单影只，十分的可怜……呜呜呜他想师尊了……想挨师尊训斥，不是，训诫了……黄泉路上开着无边无际的接引花，红似血，密如毯，狮崽瞧了便道，“果然瑰丽！”四不相没吭声，他怕他接了话，这小东西又有什么鬼话跟在后面。过了黄泉路，便是浪高风急的忘川河，河中尽是不得转世投胎的孤魂野鬼，凄厉哀嚎，浮浮沉沉，不得救赎。四不相看得浑身鸡皮疙瘩直冒。青年脸色都青了，站在云端低头望去，小声儿与青华帝君道，“师叔，这里的亡魂，为何无人来救？”青华帝君叹口气，“你还记得生死簿嘛？”四不相点点头，“记得，”但是生死簿，跟这里的亡魂，又有什么关系？青华帝君便道，“世间万物生灵，生也有时，亡也有时，阳寿未尽而亡者，城隍收不到生死簿，黑白无常就不会去接，他们自己浑浑噩噩遵循本能来了幽冥界，却喝不得孟婆汤，没法通过奈何桥，只能在忘川河里挣扎，直到阳寿耗尽，才可上岸。”“若是在这期间，魂魄坚持不住，沉于忘川河底，或是飞灰湮灭，那便是真的死了。”四不相打个冷颤，喃喃地道，“竟是这样？”没一会儿，青年有小声儿地道，“那有没有不想喝孟婆汤，自己选择跳下去的？”青华帝君笑道，“有啊，这样做的，大多是人族，这世间多的是痴儿怨女，自然有不愿意忘记上一世记忆，或是想……”仙君说道这里，顿了一顿，摸摸狮崽头毛，才继续道，“或是想等一等未亡人的，便选择跳进那忘川河，辛苦煎熬。”四不相沉默了好一会儿，狮崽瞧着他师兄闷闷不乐满怀思念的脸色，猜这孩子应该是在想他爸爸。狮崽很乖觉地没开口，选择在忘川河上放了他师兄一马。过了忘川河，便是奈何桥，青华帝君笑呵呵地道，“呦，咱们来的不巧，今日第一锅孟婆汤送完了呢！”奈何桥上，一位身形窈窕，宫装打扮的清丽妇人站在那里，守着一鼎大锅，正将最后一勺汤舀起，倒入最后一名亡魂碗中，瞧着她慢慢喝下。那亡魂年纪还轻，身形完整，却面容苦楚，决绝地端起碗一饮而尽，只是一碗汤下肚，不免神情茫然地道，“孟婆大人，为何我喝了这汤，却还记得前世种种？”孟婆声音轻缓，不疾不徐，颇有安抚之意，“往前走，走到轮回台前，便都忘光了。”那亡魂果然放下碗来，依言缓缓前行，再不回头。青华帝君见亡魂都走光了，便带着四不相，抱着狮宝，降落云头，孟婆早就看到祥云，躬身行礼，“拜见天尊！”青华帝君连忙伸手相扶，口中只道“不敢！”二人到底相互行了一礼，这才罢了。孟婆此处，亡魂一波接着一波，青华帝君也不敢打搅太久，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四不相不明就里，走出好远后，才小声儿问道，“师叔，这孟婆不是地府鬼差中一员么，缘何您对她那般客气？”比起那日招待地藏，师叔可是要恭谦多了！这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