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第 266 章

元圣幼圆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晶莹了泪水, 仙君只是手指轻轻一抚，泪珠便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俩人齐齐怔住了。好在仙君温柔地道，“奎木狼大婚，元圣这么开心啊？”元圣心里又酸又涩, 谁为那大狗开心啊, 但还是点头道, “嗯，他也不容易，早日成亲，也早点能夫妻团聚, 总归不会孩子生出来没爸爸。”青华帝君摸摸他家狮崽的下眼睑，抹去最后一点泪痕，“既这样, 那就与我回去准备准备？好去参加婚礼？”行吧。元圣心里叹口气，狗粮该吃还是要吃的。多吃点, 不饿。见他元圣师兄要去参加婚礼，悟空便捧着他师父的脸撒娇，“我也要去！”带你带你，通天很痛快地道, “问问你哥, 看他要不要去，要去的话, 咱们一起回家准备准备。”元始天尊却忽地道, “若是孔宣也去, 倒不如你们三个就在我这儿住下, 到时候咱们一并去算了。”“左右如今给你的请柬, 不是送到我这里, 就是送到大哥那里，你随着我出席，也和情理。”虽然现在天庭明眼人大多心里明镜一般，这位菩提老祖必定就是通天，而在下界消失不见的蓬莱岛，肯定也去了三十六重天，备不住就藏在道祖的紫霄宫里呢，但是既然三清未曾揭掉这块遮羞布，那自然也没有仙君敢触这个霉头去揭穿此事。不过，大家在小灵猴捐出灵台方寸山后，倒是不约而同地，将送给那位“菩提老祖”的请柬，都送到了兜率宫或是玉虚宫去。毕竟总不好直接送去蓬莱岛吧？谁敢去敲道祖的门？找死也不是那般找法。所以这会儿元始天尊叫通天随他一起去赴宴，也是顺理成章之事。通天倒是十分惊讶，“二哥你竟肯赏光？我以为你就送个礼，人不到呢！”元始天尊脸又黑了！斗府的女君才来玉虚宫拜望过，转天斗府办喜事，自己不去，那岂不是等同于跟全天庭的人讲，自己完全没把女君放在眼里？那是身为长辈应该做的事吗？通天才不怕他哥黑脸，嘻笑道，“既然圣人愿意提携，那我可就跟着啦？”元始天尊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青华帝君见这兄弟俩斗完嘴了，便拉着元圣起身告辞，“过后我再把元圣送来。”元始天尊点点头，嘱咐元圣道，“回去别忘了做功课，回来我要考的！”元圣见师伯没有提及刚才自己忽而落泪，心里松了一口气，点头应是，与二位师伯告辞后，被青华帝君牵着，回了妙岩宫。到了家中，青华帝君拉着元圣，在桌案旁坐下，翻出斗府请柬，果然送到妙岩宫的，乃是一式两份，其中一份，是单独给元圣的。青华帝君笑着道，“我们元圣是大人了，以后也可独立交际啦！”元圣拿着那份请柬，却一点儿都开心不起来，闷闷不乐地低头道，“仙君不要哄我啦……”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好像被剥开芯儿的莲子一般，不仅心事都被人看光了，心里也苦苦的。仙君在玉虚宫为他所做的遮掩也好，还有这贴心为他讨来的单独一份的请柬也好，都是独属于仙君的温柔。但不是爱情。他太小了，太浅薄了，短暂的人生和仙君漫长的人生比起来，就像水一样清透。谁会爱上一碗清水呢。元圣心里难过极了，他抬起头，见青华帝君张口要说话，连忙慌张地道，“我今天好累，想去睡一会儿……我先走啦！”说罢他飞快地起身，泪眼模糊地跑掉了。他不想听仙君说出温柔的拒绝的话。就算他知道仙君不可能爱上他，却也不想听到仙君亲口的否定与拒绝。他不知道被仙君拒绝的自己，还能有何脸面留在妙岩宫。但若是不说的话，不说的话，那他还有一点点可能，可以厚着脸皮，赖在妙岩宫不走吧？元圣脚下飞快，一路上低着头，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谁也没理，一头冲进自己的卧房，把自己一整个儿给埋到了被子里。无声无息地哭得稀里哗啦的。因为太过不放心，隐去身形跟上来的青华帝君：……所以看到奎木狼大婚了，而自己还被所爱之人当做小孩子看待，是这么叫他的元圣伤心难过的一件事吗？仙君只觉得胸口闷闷的，难受得紧：他的元圣，从前是多么快活的小孩儿呢，快活地期待长大，快活地生活，快活地修行，可偏偏因为那么热烈地爱着一个老朽不堪的自己，得不到回应，而哭了多少次了呢？他愧疚地想，元圣化形后，就很少哭了，小少年人生里所有的不快活，好像，都是自己这仙君带给他的。自己到底……该怎么办呢？青华帝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试图在下界许多分神化身的记忆里，寻求解决之道。时间过去好久，青华帝君被悉悉索索的声音从沉思中惊醒，抬眼望去，发现是埋在被子里的元圣哭累了，翻了个身，沉沉地睡去了。仙君显出身形，脚下无声地走过来，在床边坐下，发现少年哭了很久，眼睛肿起来了，鼻尖通红，脸上的泪痕纵横交错一片。早上起来，一定会不舒服的。青华帝君伸出手，轻柔地拂过他家小孩儿的额头，元圣睡得更沉了一些，仙君又轻轻拂过少年粉融圆润的眼皮，水肿的地方很快消下去了。仙君拿出温热的湿绢帕来，细细地给他家小孩儿擦了脸，又换了干净的枕头被子，给元始脱了外衫袜子，叫他穿着中衣松快地躺在被子里，等一切打点好了，这才要起身离开。只是他才站起身，就听身后传来了一声抽噎。仙君猛地身形一顿，慢慢回头，却发现，是他的小孩儿，梦里还在哭泣。元圣呼吸均匀，双眼依旧紧闭着，睫毛微颤，但那晶莹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滴落在松软洁白的枕头上，须臾消失不见了。这该是有多难过啊……青华帝君心里就是一痛。那泪水，好似落在了他心间一般。他摸摸自己的胸口，叹息着想，他没办法撒手。他不想他家小孩儿难过。他亲手带大的小狮子，他只想他开心快活。是，他老朽，他精于算计，他度过万万年岁月，历经风雨晦暗，见过许多人心鬼蜮，欲海孽缘。但是当有个少年如水晶一般纯粹、如烈火一般热烈地爱着他的时候，他还是要心动。他还是想沉沦……他对世间万物慈悲怜悯，那是他的修行之道。他对眼前的少年起心动念，那是他的私心所爱。便是这一场爱被天道不容，他愿意护着抱着他的少年，独自承接天雷怒火。便是这一场爱被三界嗤笑，他会说是他强取豪夺，与他的少年无干。这是独属于他的小狮子。他想着把他推给旁的什么人的时候，身体里传来的撕心裂肺一般的痛已经说明了一切。他爱他的小狮子。他爱他的小少年。他爱元圣。青华帝君慢慢地，重新走到床边坐下，安静地躺到元圣身边，深深地看着他的小孩儿。平时那么勇敢，便是对上圣人，也从不输阵，伶牙俐齿地简直能气死人。但是怎么就不敢大声地与自己表白呢。是不是因为年纪小，所以害羞？仙君轻轻握住元圣一只托在腮边的手，放到自己唇边，轻轻吻了一下。少年沉于睡梦之中，全然不知自己得到了一个充满了爱意的亲吻，又有一颗泪珠，安静无声地顺着他薄薄的眼皮，滑落了下来。仙君凑上前去，只觉得泪水又咸又涩……青华帝君轻轻叹息一声，将自己的神识融入到元圣的紫府神宫之中。才一进去，仙君就惊呆了，少年的识海上空，下着瓢泼大雨，那无边无际盛开的玫瑰花，被大雨打得花瓣零落，叶断梗折，残红碎绿，散落一地……仙君的神识显出身形，急匆匆赶到神宫之内，却见高台之上，一个小小的少年，盘腿坐在那里，神情落寞，手中揪着一朵玫瑰，揪下一片片花瓣，口中不停地嘀咕着，“爱，不爱，爱，不爱……”很快，花瓣被揪得只剩下了最后一片，少年难过极了，才要吐出“不爱”二字，仙君急了，飞快地飞上高台，大声地道，“爱的！”小小少年吓了一跳，“啊”了一声，青华帝君只觉自己神识一震，再睁开眼，已然被元圣紫府神宫之中的护体法器给赶了出来。仙君无奈，只得轻轻唤道，“元圣，元圣，醒一醒……”若是再叫他在梦中那般伤心哭泣，识海只怕就要受损了。少年从睡梦之中醒来，迷蒙地睁开双眼，看到近在眼前的心上人，只以为自己还在梦中，不免伸出双臂，搂住了仙君的脖颈，喃喃地道，“我方才听到，你说得好大声……”仙君轻轻亲了他一下儿，“嗯，我说了，爱的。”啊。元圣迷迷糊糊地想，这个梦可真好，比他刚才的梦好一万倍。他一点儿也不想醒。梦里可以放肆，可以任性，可以大胆地索求爱意，而不必担心被拒绝。他想。他躺在云被之上，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就那么盯着他家仙君，任由他家仙君眼含爱意地看着他。被爱的梦，可真好啊，心里暖洋洋的。仙君的唇，也和他想得一般，温柔柔软。青华帝君看着眼前这一只明显还没从梦里完全醒来的小呆狮，没忍住，拉起元圣的手，轻轻地咬了一下少年的指尖。啊！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