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被亲后,脸上挂着一个醒目的口红印,羞得小脸红彤彤的,她伸长脖子往许星离身后看,什么都没看到后,脸上布满失落。许星离知道她想看什么,说:“你妈妈现在在医院输液。”安安小脸瞬间绷着,眼圈倏地发红:“很严重吗?要动手术吗?”许星离不知道输液怎么和动手术扯上关系的,可能小孩的脑回路比较清奇,她说:“不用,只要输液就会好了。”安安这才稍稍放了心,又搂着卷发女人脖颈,害怕许星离听到一般,两人凑得十分近,压低声音问:“姨姨,瓦特是什么呀?”女人嘴角一勾,朝许星离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说:“瓦特是一个发明家,以后会学的哦。”许星离面无表情,任由女人打趣她,她目光往后一扫,注意到茶几上放着两袋新鲜的蔬菜水果,还有一碗已经吃过的豆腐脑。这些应该都是女人来时买的。许星离对女人印象好了一些。女人也正经起来,把安安放下,仰头甩了甩脑后那头波浪卷发,伸出右手,自我介绍道:“我叫纪疏桐,暮云的好朋友,按理说,你应该认识我的。”“抱歉。”许星离和女人握了手,对方手指冰凉,脸上虽然在笑,但笑不及眼底,许星离一进屋就知道,这个女人一直在观察她。两人交握的手随即分开。虽然已经托护士盯着病房,但许星离终究不放心江暮云一个人在医院,她瞄了一眼自己不伦不类的穿搭,回到卧室,换了衣服,又来到江暮云卧房,打开衣柜。衣柜分为两个区域,一边是大人的服饰,衣服款式比较简单,以宽松的日常服和套装为主,一边是属于小女孩的服饰,大多是粉色绿色等小孩喜欢的鲜嫩颜色。衣服全都一丝不苟地排着队,许星离知道这是盲人的习惯。许星离从中挑了一件白色长袖针织衫和直筒牛仔裤,又拿了一件咖色外套,想了想,再拿了一件胸衣,之前送江暮云去医院太过仓促,都没来得及给她换衣服,现在江暮云应该还穿着睡衣。手指捏着浅绿色胸衣时,许星离莫名有种侵犯对方隐私的感觉。她把衣服一件件地装进手提袋,身后乍然响起小女孩怯怯的声音:“我们要去医院看妈妈吗?”安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许星离正拿着胸衣往袋里放,她莫名心虚,不着痕迹地拉上手提袋拉链道:“嗯,你也去换衣服。”安安还穿着绿色小青蛙睡衣,头发倒是已经自己梳过,她头发不短不长,正好到肩膀的位置。肉嘟嘟的小脸乖巧可爱,黑葡萄似的眼睛充满期待:“你也去吗?”“当然。”许星离说完发现女孩眼睛亮晶晶的,显然是十分开心。许星离提着手提袋出来时,纪疏桐已经把茶几上的蔬菜水果整齐地放进冰箱,见许星离出来,她说:“待会我和你们一起去。”许星离:“嗯。”安安有些怕她,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小孩相处,多个熟人正好。安安出来时换上小熊套装,背上粉色小挎包,然后开始检查,一边检查一边说:“妈妈的手机已经带上啦,妈妈的手表也带了,只差妈妈的小红帽没有带了。”安安说着又去玄关处拿了一根和自己身高差不多的长棍。那是一根红白相间的盲杖,盲杖顶端是鲜艳的红色,从孩童的视角,的确像戴了一顶红色帽子。许星离站在旁边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平时江暮云出门时,安安就是这样替她准备东西的吧。一个盲人,一个小女孩。许星离脑海里脑补出盲人和小孩互相搀扶的画面。不知为何,许星离心里突然闷闷的,明明这三天以来,她明知道原身是个人渣,但依旧没任何心理负担地躺在卧室里,醒来就去厨房找吃的,然后继续睡,除了洗漱,她几乎什么都没有管,只想着等这个匪夷所思的梦醒。因为一切都和她本人无关,然而此刻她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自己自己真的就是个人渣。愧疚来得突然,许星离回神时,她已经蹲下摸了摸女孩的头发,软声说:“今天我们都是妈妈的眼睛,就不用带小红帽了。”头顶的手掌温暖异常,安安讶异地看着许星离,又看向纪疏桐,最终乖乖把盲杖放回原处。纪疏桐抱着胳膊站在旁边,同样沉默地看着这一切,眼睛一直在注意许星离的情绪和动作。去医院时,坐的是纪疏桐的车,一路上纪疏桐都在故意逗安安。“安安,我今天漂不漂亮?”“漂亮的。”“和妈妈比呢,谁更漂亮?”“唔…和哪个妈妈比?”“许妈妈。”“那……那许妈妈更漂亮。”许星离听着安安的童言童语,心底没有一丝高兴,她穿来那天就知道自己这具身体有副好皮囊。她此刻担心的是江暮云。如果输液已经结束,而江暮云却不知道,回血怎么办?如果护士没有及时来看……许星离不知自己怎么回事,脑海里突然出现了无比极端的画面,白惨惨的医院里,输液瓶里不再是药水,而是红黑的血液,江暮云的血液正在被输液管抽干……理智上,知道这些情况不可能,可她脑海里就是出现了这画面。许星离紧蹙眉头,纪疏桐从后视镜注意到她表情,刚还轻松的脸色冷凝:“你怎么了?头痛吗?”安安也是一脸担心和害怕。许星离不想暴露这些想法,想法太过幼稚,担心也来得太突然,她说:“不是,只是有些担心。”“你别担心,暮云之前借病友手机和我打过电话,她挺好的。”纪疏桐的声音不再像之前刚见面时那么轻佻,反而充满安全感,听起来就让人觉得很可靠。许星离也知道自己是杞人忧天,她有些尴尬道:“我明白。”只是这担心来得猝不及防,她自己也很意外,明明之前她还十分冷静,刚刚却……失控了一般。*到病房时,江暮云躺在**,闭着双眼,看起来孤零零的,旁边的输液瓶已经换过,许星离暗自松了一口气,的确是她想多了。她还没说话,安安已经哒哒地跑过去,声音透着哽咽:“妈妈。”脆生生的童声。江暮云循声坐起来:“安安。”安安站在床边,任由妈妈温柔地抚摸自己脑袋,早上醒来时,妈妈一动不动地躺在**、身上滚烫的画面还在她脑海里。她现在想起来还是很怕。纪疏桐来到床边,盯着江暮云仔细看了看,关心道:“没事吧?”江暮云轻轻摇头,脸上露出几丝不好意思的神色,说:“不小心发高烧了,又让你担心了。”纪疏桐笑道:“别那么见外,人我已经给你安全地带过来了,你不用担心,一切都还算正常。”安安以为是说自己,眨了眨眼,小手捉住江暮云的手,说:“妈妈不要担心,安安很安全。”江暮云夸道:“嗯,安安真乖。”许星离静静地站在床尾,一直没有出声,就在她以为江暮云没察觉到她来时,江暮云却抬头朝她这边“看”过来,笑道:“星离。”江暮云唇边那对小梨涡就像是湖面被微风吹过时,一圈一圈地漾开的波纹,很安静,也很美好。许星离不知道江暮云怎么断定自己就在这的,她把手提袋放在**,说:“我把你衣服带来了。”江暮云轻轻点头:“谢谢。”安安也拿下小挎包,邀功一般:“我也给妈妈带了手机和手表。”江暮云摸她小脸:“谢谢安安。”安安立刻露出小太阳似的笑容。纪疏桐老神在在地坐在床边,抬头盯着许星离,许星离被她盯得不自在,转而对江暮云说:“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吃的。”她知道这两人有话要说,而且江暮云今早还没吃过东西。江暮云抬起头:“安安知道,你带着安安一起去买,可以么?”许星离对着那双失去光芒的眼睛,压根说不出拒绝的话,更何况她本来就没打算拒绝:“好。”许星离带着安安出了病房,安安还是有些怕许星离,跟在她的身后,一句话也没有说。许星离低头看着可爱的小女孩,女孩身高就到她大腿左右,看起来小小的一只,但听话又懂事。许星离起初牵着安安,后来干脆蹲下来,把女孩抱起来,安安慌忙伸手搂住许星离脖颈,脸上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随即小脑袋深深地埋在许星离颈窝里。许星离奇怪:“怎么了?”安安低着头,眼睛湿湿的,说:“妈妈,你已经好久没抱我了。”她有两个妈妈,要区分时才会叫许星离许妈妈,不然都叫妈妈。虽然这具身体残留下的记忆很模糊,但许星离也知道原身根本就不顾家,更别说抱女儿之类的,她心底对这种废物人渣行为十分不耻,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问:“那我上次抱你是什么时候?”安安认真想了想:“不记得了。”反正她已经很久很久没被许妈妈抱了,别人家的小孩都有爸爸妈妈抱,而她有两个妈妈,但一个妈妈看不见,一个妈妈不理人。许星离沉默片刻:“那我以后多抱抱你?”安安摇头:“妈妈会手酸的。”真是个懂事的孩子。许星离又把安安抱高一些。医院外面有不少专门为病人服务的小吃店,许星离去买完早餐,回到病房,纪疏桐站起来,说:“我先回去了,不打扰你们一家三口了,有事记得打我电话。”江暮云冲纪疏桐笑道:“嗯。”这个病房是双人房,但此刻另一张**没人,所以纪疏桐一离开后,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许星离揭开食盒包装,说:“安安说你喜欢吃豆腐脑,这是医院外面卖的,甜口的,小心烫。”“好。”江暮云右手手背插着针正在输液,便探出左手摸索着。许星离原本是准备直接递给江暮云的,见状,她收回食盒,说:“张嘴,我喂你吧。”江暮云闻言一愣,随即,白皙的脸上露出几丝不易察觉的红润,小声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