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过的梦连起来, 都在说明一个事实:她要去找一个对于她来说很重要的女人,但却被一群人关在一个黑暗狭小的空间里,那些人把她捆在**。为什么要把她关起来,那个女人又是谁?只要拨开云雾, 这个阴魂不散的噩梦就会消失。明明只是一个梦, 可以和之前那些梦一样直接略过的, 这次许星离心底却莫名害怕不安。感受到怀里江暮云的担忧, 她压下心底情绪, 轻声说:“睡觉吧。”江暮云还是不放心:“星离。”许星离苍白地笑了笑:“就是做了一个普通的噩梦。”然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许星离却知道江暮云没有睡, 她自己也是一样的, 她睡不着, 努力去想那个女人模样,却想不清楚,只记得对方身材比较纤细,面容就像是被抹掉一般隐在一层迷雾背后,她看不清,她只要看清就知道一切了。许星离大脑像是运行了大软件的破旧电脑, 主机嗡嗡的,快要爆炸。直到江暮云手指摩挲着她脸颊,气息轻轻地呵在她颈间:“不是说要睡觉么?”“嗯,马上睡了。”许星离闭紧眼睛, 努力入睡,脑子却静不下来, 好像有一群蜜蜂在耳边嗡嗡地叫。第二天早上醒来时, 许星离状态很差, 头重脚轻的, 她不敢让江暮云发现自己的状态,一起来就匆忙说:“我出去买早餐。”江暮云听着关门声,心底担忧起来,这时候纪疏桐打电话来说她一会儿把安安送幼儿园,让江暮云和许星离下午记得去幼儿园接孩子,她又要忙了。江暮云应了。纪疏桐听出她声音轻飘飘的,说“不会吧,你们昨晚这么激烈?现在还没有起床吗?”换做平时江暮云早就脸红了,此刻脸上却满是担忧,没有听到纪疏桐的打趣似的,她说:“阿桐,星离又做噩梦了,而且她还不告诉我梦的内容。”纪疏桐惊道:“这么频繁?”江暮云:“嗯。”“其实吧,她做的梦无非是那些发生过或者她臆想出来的内容。”纪疏桐沉吟道,“只不过有些时候是经过大脑的无意识加工后,会变得更极端更具有戏剧性,而且她的理解方式和我们不一样,我们看到的是医护人员给她打镇定剂,她却能理解成是别人要谋害她,这些内容翻来覆去的,没有什么新意。”“这次不一样,昨天她说有人在看她。”江暮云手指用力压在眼皮上,无比痛恨自己这双眼睛看不见,就是个摆设,连是否有人在看许星离都不知道,一点忙也帮不上,“你说会不会是真的有人在看她?”纪疏桐这次没有选择安慰江暮云,而是选择说出事实。“这种情况精神医学上叫做被监视感,是一种病理行为,病人会以为他们被监视被盯着,以为别人要迫害他们。”纪疏桐解释完,审判一般地说道:“暮云,许星离她是一个精神病人。”而且情况严重,臆想,精神分裂,被害妄想,许星离都有,现在这种以失忆的形式来抵制原本自己的行为更是等同于另一种意义上的人格分裂。纪疏桐接触过很多精神病人,刚刚入行时她也经常被病人说服,觉得病人是对的,阴谋论地跟着病人的思路走,认为是有人要谋害他们,甚至好几次都报警了,然而最后笑话都是她自己的,精神病人的脑回路是有迹可循但无法理解的。许星离可能是某方面的天才,但她和普通精神病人一样,一开始大家都被她耍得团团转。陪她一起焦虑。最后发现不过是一场场闹剧。江暮云沉默不说话了。纪疏桐说:“你别担心,我周末过来看看她情况,如果严重的话,需要去医院诊疗,但是她现在不还是好好的吗?是你太敏感了,我知道你怕她会变回去,但那是不可避免的。”江暮云:“谢谢你,阿桐。”纪疏桐:“当我欠她的吧。”江暮云疑惑。纪疏桐随口糊弄过去了。事情是这样的,许星离精神开始不正常并且认定有人要害她的那段时间,突然找到纪疏桐,还在她那留了一笔钱,许星离好像已经知道她喜欢江暮云的事实,说如果她以后出事的话,请她帮忙照顾好江暮云和安安。一想到这里纪疏桐就生气,许星离不给她钱,她也会照顾好江暮云和安安的,而且动不动就用钱的行为真的很没有情商!朋友妻不可欺。许星离又不是她的朋友!纪疏桐又开始后悔没有趁着许星离发疯时,疯狂挖墙脚了。许星离买完早餐回来后,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事实也是什么事都没发生,只是一场梦而已,能够因为一场梦把自己弄得神经兮兮的,才是有问题。她内心深处怕的是那不是梦。早餐是豆浆和小笼包。江暮云有意让许星离放松下来,闲聊似的说:“阿桐说她晚点会送安安去幼儿园。”许星离点点头,说:“嗯,那我们下午去接她。”然后两人沉默地吃早餐,许星离让自己不去想那些事,上班时,可能是她脸色不太好,关经理特地过来关心道:“小许,你身体不舒服吗?”许星离摇摇头:“没有。”许星离状态不好,下午去接江暮云时,江暮云忧心忡忡的,但是体贴地没有问她,接了安安之后,安安却是直接问:“妈妈,你怎么了?”许星离勉强笑了笑:“妈妈没事,只是昨晚没睡好。”安安点点头,开始说起她在纪疏桐家的事。回到家里,许星离怕江暮云和安安担心自己,之后一连好几天都没有表现出来,可她总在想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因为这是她醒来时就带着的记忆,不仅仅是梦,而是肯定存在的事实,之所以让她这么担心的也是这个事实。这件事反复折磨着许星离。如果那个女人是江暮云该有多好,她就不用受这种折磨了,但是许星离又无比清楚她在此之前并不认识江暮云,难道她本来有个女朋友?而女朋友突然不见了,所以她要找她?可她连她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对,她是谁?问题突然哲学起来,所有思绪成为一团乱麻。许星离满怀心事,做事情都是恍惚的,仿佛现在的一切都是虚的,是建立在空中楼阁上的虚影,一切随时都会倒塌,直到江暮云从身后紧紧抱住她,许星离才找到那种踏实感。她像一颗随风飘**的雪粒,现在江暮云伸手接住了她。许星离身心俱疲地靠在江暮云怀里,听见江暮云在她耳边道:“星离,有时候有些事情想不通就不要想了,这样会少很多烦恼。”许星离心跳漏了一拍,怕江暮云知道自己在想另一个女人似的,小声问:“你是指什么?”“没什么,我只是这么想的,这样会开心一些。”江暮云下巴靠在许星离肩膀上。许星离暗自松了一口气,十分内疚:“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江暮云轻声说:“梦只是梦而已,你不要被梦困扰,星离,你可以多想想我和安安的。”许星离也才发现自己竟然被一个梦困扰这么久,就算是真的那又怎么样?她现在的身份是许星离,她现在爱的是江暮云。话虽是这么说,她心底又知道找到那个女人对她来说十分重要,那是一种她不知道为什么重要,但就是觉得十分重要的奇妙感觉,困扰她的也是这种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像是精神出轨了一样不敢面对江暮云。许星离底气不足道:“嗯。”许星离努力不去想这件事,但那种情绪却还是如影随形,直到周末纪疏桐来家里,随后来的还有许晨。许晨似乎疲惫了许多,许星离看到她总想起她脸上那个隐隐约约的巴掌印。不是说被催婚吗?催婚用得着扇巴掌吗?一想到许父那张恨不得人人都要顺从他的面孔,许星离又觉得这一切合理了。“许总看起来精神不佳啊,要不要来我们医院看一下?”纪疏桐挑眉瞧着这两姐妹,平时看起来一个比一个冷,但现在都跟掉了毛的公鸡似的,一脸萎靡不振。许晨淡淡道:“谢谢纪医生,我只是最近有些累。”纪疏桐抱着胳膊,心说没劲,连开个玩笑都这么无聊。今天家里人多,纪疏桐自告奋勇地做饭,让许星离给她打下手,顺便观察许星离的状况。许星离不知道纪疏桐葫芦卖的什么药,听说她厨艺不错,就让她掌勺了,她注意力都在江暮云身上,江暮云正在和许晨在阳台说话,可惜听不清楚。“阿晨,我有点事想麻烦你。”许晨点点头:“嫂子,你说。”“星离又觉得有人在看着她,她变好之后,这种情况已经出现两次了。”江暮云斟酌用词,“你知道的,她对这些东西很敏感。”许晨面色凝重,头似乎更痛了,开始担心许星离的状况,她压低声音问:“嫂子,你也觉得是有人盯着我姐,你也相信我姐的说法吗?”江暮云摇头:“我不知道。”她都看不见,怎么知道?她说:“但是我想相信她。”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她都想相信许星离,即使她是个病人,即使那些事听起来荒诞无稽,即使事后知道都是假的,但她还是想陪许星离一起相信。她不想她一个人孤零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