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云上次明明说过会相信她的, 结果现在还是偷偷在她喝的水里放药,分明就是不信任她的表现,江暮云和那些人一样,都一样以为她是精神病。许星离也不知道那些人具体是指哪些人, 就好像她曾经被一群人指着说是精神病。总之只是看到江暮云往水里放药的一幕, 就产生了一种无比强烈的抵制情绪。许星离头痛起来, 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这让她难过又失望, 甚至有一瞬间,她觉得江暮云根本就不爱自己, 江暮云爱的是原身, 是那个患有精神病的原身, 所以才会依旧把自己当精神病对待,兴许还会觉得现在自己说的话都是胡言乱语。许星离心一下子凉下来,那种被送进精神病院就无法证明自己是正常人的绝望感再次袭来。“你根本就不相信我。”之前说信她的话都是在骗她。江暮云身体霎时僵硬,手上动作顿住,她没想到许星离今天洗澡洗得这么快,过来时也没出声。她转过身, 极力笑道:“星离?”许星离盯着水杯,水杯里似乎还能看到药片在水里融化的痕迹,她重复道:“你根本就不相信我,你一直都在把我当疯子, 对不对?”也对,她只不过是一个鸠占鹊巢的外人, 说不定这段时间, 江暮云都当她的反常是原身生病了, 才会对她和原身没有任何分别。江暮云连忙解释道:“我当然信你, 这些只是助眠的药,你这段时间睡眠质量不好,吃了药之后会睡得好些。”然而许星离仿佛进了一个死胡同,她只相信自己的猜想,却对江暮云的话没有半分信任。许星离走近,看着药片溶解的水杯,怪不得江暮云会特地在水里面加蜂蜜,就是为了让她喝不出药味,她质问道:“那你有必要瞒着我吗?还是说那些药根本就是其他的药,你根本就没有把我当一个正常人对待,或者说你根本就…就……”她一时说不下去,从感情上来说,她肯定比不过原身,但她至少是个正常人,而原身是个只会拖累江暮云的废物。许星离激动之下抬手把水杯打翻,“咣当”一声,是水杯重重摔在地上的碎裂声,江暮云下意识往后退了退,而许星离只是木然地站在原地看着一切,看着玻璃碎片和水四散开来,空气中似乎还能嗅到蜂蜜的香甜味道。许星离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颤抖,她担心地看向江暮云,看到玻璃碎片没伤到她,水也没怎么洒在她身上,这才放下心来。“星离,你没受伤吧?”江暮云焦急地摸索过来,但双手没碰到许星离就收回去了,只是尴尬地悬在半空中,脸上满是慌乱无措。许星离见状心里一疼,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上前抱着江暮云,低声道:“我没事。”江暮云一怔,靠在许星离怀里,过了一会,说:“放的就是普通的助眠药,你不想吃我们就不吃了。”许星离却摇头:“我吃,不然晚上总是醒来会影响到你们。”她松开江暮云,把一片狼藉的地上打扫干净,接了一杯水,倒出一片白色药粒,有吞咽的声音。江暮云轻声问:“吃了么?”许星离看着躺在掌心完好如初的白色药片,丝毫不心虚道:“吃了的,我们去睡觉吧。”许星离仔细检查好门窗,挂上防盗链,看向阳台时,那种处处被盯着的感觉又出现了,她谨慎地走过去,拉开窗帘,阳台没人,而对面大楼有几户人家的灯还是亮着的,可能是对面的视线。许星离看了一会,来到卧室。安安早就躺在**,刚刚听到她们的说话声,现在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们俩,一副担心两个妈妈随时会吵架的小大人样。许星离见状,手指刮了刮她小脸蛋:“安安不欢迎妈妈吗?”安安摇摇头,小声问:“妈妈,你们刚刚吵架了吗?”许星离一怔,她之前竟然忘了安安的存在,她说:“没有。”安安看向江暮云:“真的吗?”江暮云说:“我们没有吵架。”安安这才放下心,打了个哈欠,躺下睡觉了,江暮云睡在中央,许星离睁着眼睛,总觉得黑暗中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江暮云摸了摸她手:“星离,什么都不要想,睡觉吧。”许星离闭上眼应道:“嗯。”毫不意外,许星离又做梦了,这次她成为了原身,那个陌生又熟悉的自己,她坐在卧室**,身体绷着,警惕地看着四周,眼神和超市女人一样,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她很爱干净,穿着干净的白色T恤,然而从窗外可以看到现在是冬天,卧室门被轻轻敲响时,许星离更加警惕。江暮云推门进来,声音轻柔,面带笑容:“星离,吃饭了。”许星离盯着她,没有应答。江暮云也没有再说话,安静地等许星离回话,许星离被她等得有些烦躁,沉声说:“你不是她,不要这么叫我。”江暮云睫毛颤了颤,颔首道:“好,我不是她,我们先吃饭。”许星离这才出了卧室,她下意识抬头四处看了看,仿佛进了酒店似的,担心隐秘处藏着摄像头。江暮云没听到动静,说:“安安去阿桐那里了,就我们两人。”许星离对此没发表任何看法,吃饭前,她突然问:“你确定家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江暮云点点头:“确定。”许星离看着江暮云那万分笃定的模样,心里莫名著急,她盯着江暮云,说:“可你是个瞎子。”是个人都能欺骗的瞎子。“对,我是个瞎子,什么都看不见,所以还要麻烦你帮我看看家里还有没有其他人。”江暮云反而笑了笑,已经习惯了,许星离从精神病院回来后,就时好时坏,经常性把她和安安误认成别人,经常怀疑家里有别人。许星离听她这么贬低自己,有些恍惚起来,不再和她说话,只是安静地吃饭,过了一会儿,她喃喃自语道:“暮暮的眼睛也看不见,但我之前已经联系了生物实验室,他们正在做的一项研究是全球顶尖的眼科公司投资的,等研究结果出来,投入应用,她的眼睛就有机会复明。”“你很希望她复明么?”江暮云略带惊喜道,许星离去精神病院前对她十分依赖,生怕她和安安离了她的视线会有危险,但从精神病院出来后,许星离就基本上无法再给她反馈,不把她当做假想敌已经是算是好的了。江暮云现在只能日复一日地咀嚼着这些玻璃渣里的糖分来让自己支撑下去,当然,这些糖分已经足够。“当然。”许星离不知想到什么轻轻笑了笑,可惜江暮云看不见。许星离几乎是自言自语:“她眼睛很漂亮,虽然她从来不说复明的事,但我知道她很想复明,她很想看看我们,对了,我们还有一个女儿,她今年两岁了。”江暮云纠正:“安安三岁了。”许星离皱眉:“她才两岁。”江暮云顺着她:“好,是两岁。”许星离压着眉头,不愿意再和江暮云说话,她吃了几口饭就放下碗筷,见江暮云要说话,许星离语气淡淡道:“你不用刻意顺着我,我知道你们根本就不相信我,你们都把我当疯子。”江暮云只是喊她:“星离。”许星离却不再说话,安静得像是不存在,江暮云得不到任何反馈,没忍住伸手想要碰碰她,却被猛地抓住手腕,许星离低声警告道:“我让你别碰我。”江暮云没有反抗:“抱歉。”许星离松开她,敛眉看着江暮云手腕上的红痕,她回到房间,倒头就睡,枕头底下藏着很多片没有吃过的白色药粒。许星离醒来后怔怔地睁着眼睛,直到天亮,起床后,她尽量打起精神,吃完早餐后,她说:“我有点事先出去一趟,回来我们就一起去墓园给爸妈拜年。”安安疑惑道:“妈妈去做什么?”许星离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江暮云却没有多问:“好。”许星离心事重重地离开后,江暮云陪着安安玩了一会,许晨打来电话:“嫂子,我姐去医院了。”江暮云顿了顿:“我就知道。”她知道许星离根本就没吃药。江暮云叮嘱道:“阿晨,你让跟着的人小心一点,别被星离发现了,不然会加重她病情的。”许晨应道:“嗯,我明白的。”医院里,穿着白色大褂的医生看了看面前的药片,又奇怪地看了看正在等待的许星离,说:“这就是普通的助眠药,你自己也说了从药瓶里倒出来时,药瓶上面写着安神助眠的字样。”许星离点点头,她取药时确实看到这些字,但她想确认的是药的成分:“有没有可能认错?可以检查成分吗?”医生严肃道:“那要到专业的机构检查,得花钱花时间,另外,不可能认错,药片上面有印记,根据我的经验,就是助眠药。”许星离还想再问,医生眼神凌厉起来,许星离知道对方要说她是找茬的了,离开医院后,许星离去买了些水果和鲜花。回到家里,江暮云还是没问许星离去做了什么,许星离松了一口气,一家三口来到墓园,上次来时因为下雨走得匆匆忙忙的,这次也有不少人来给亲人拜年扫墓的,墓园里甚至有些热闹。给两老拜了年,回家途中,纪疏桐打电话过来,只不过是打给安安的:“安安,明天姨姨就回来了,到时带你出去玩。”安安把手表凑到耳边,开心道:“哇,姨姨,是真的吗?”纪疏桐笑道:“当然是真的,安安现在在做什么?”安安连忙对着手表说:“我们来给外公外婆拜年。”之后就是安安絮絮叨叨地和纪疏桐说她过年吃了什么好吃的。听着安安的童言童语,许星离只觉得十分可爱,她扭头看向面带温柔笑意的江暮云,如果能够一直这样就好了,过了一会,许星离捉起江暮云的手。江暮云有些惊讶:“星离?”许星离没有说话,只是在江暮云手心放了某样东西。江暮云怔了怔,她平时接触得多了,自然知道这是一片药,而且还极有可能是昨天她让许星离吃的那种药,她困惑道:“这是?”“你今晚继续在水里加东西吧。”许星离俯身在江暮云耳边轻声说道,“但是不要让我知道,因为我会忍不住把它们藏起来的。”她不会吃的。